296.
“哪里來的野鬼！敢來大德王治下鬧事！”沒等他們細瞧，就聽到空間內一聲暴喝，隨即一個手持長矛，面色猙獰，張著血盆大口的厲鬼從中顯形。
這鬼物生前定是軍中大將……看著眼前厲鬼，常晉瞬息猜透對方的根基。
但凡見過血的軍士，死后魂魄天生帶有一股血煞之氣，而且凝如實質，就如眼前這般，隱隱可見黑氣中透著兵甲，上邊還沾染有淋淋污血。
只一個鬼仙二轉厲鬼體內散發的陣陣煞氣，卻讓那些草頭神急忙激起香火念力抵御。
“大膽，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萬山府城隍。什么大德王，不過是一個流寇厲鬼而已。今日城隍老爺來此，就是為了超度爾等，速速叫你家主人出來投降！”見對面厲鬼狂妄之極，王彥立刻上前一步，大聲訓斥道。
“城隍，你是萬山府城隍？”那厲鬼盯著常晉看了一眼，跟著怒吼：“城隍又怎么樣，先吃老子一矛再說！”
話音未落，一股凜然殺意已經照著常晉當頭落下。
“哼，不自量力，”常晉手腕微動，利劍一閃而沒，歸鞘。
就聽那厲鬼一聲慘叫，跟著半截身子滋滋作響，化作黑霧彌漫。
“暫且饒你一條狗命，趕緊回去稟報，讓大德王前來見我！”常晉冷聲道。
“你等著，”厲鬼吃了大虧，急忙扭身奔去。
不多時，便見宮殿大門一閃，數百厲鬼軍士從中顯形。看到這些軍士，常晉目光也不由一凝：竟然個個都已是鬼仙之境，怎么可能？
若說常晉只是微驚，王彥等神靈臉色則是大變。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不起眼的封陰空間內，躲藏著那么多實力高大的厲鬼，實在匪夷所思。
而且這些厲鬼行進時結成方陣，絲絲血煞之氣從他們身上冒出，越聚越多，越來越濃，很快便組成一團濃烈的云霧。
相距十幾丈遠，也能感覺到那股龐大的殺意如同寒冰，似乎要將他們完全凍結在當場。
“殺！”這些軍士突然口中齊齊爆喝一聲，停下腳步。
隨著他們的喊聲，一道血光灼灼而來，當中似乎伴隨著無數廝殺喊叫。
受這道氣勢沖擊，不少神靈頭頂香火氣運頓時搖晃不已，有墜落的跡象。
尚未開戰，眾神已經被奪了氣勢。
稍后真正戰起來，怕這邊實力根本不是對手。想到此處，王彥臉上禁不住露出幾分憂色，扭頭看著最前方的城隍老爺。
“原來是奪取同袍魂魄催動，難怪那么大的煞氣”常晉冷哼一聲，寶劍再次抽出。
瞬間虛空中一道劍光閃過，那凝聚如血墨的煞氣便被斬斷，片刻，徐徐消散。如果他猜測沒有錯，這些厲鬼有如此境界，自然是吞噬了同袍魂魄的緣故。《萬山府志》中有記載，劉淵攻入萬山府時，手下裹挾了十余萬流民。
兵敗之后，流民十不存一，戰場處血流成河。
雖說大部分流民死后魂魄自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但那些軍士不同，他們心智堅強，另外有軍陣氣運加持，魂魄大多能夠保全。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這方空間最少有上萬魂魄才對。
可剛剛常晉放出神識感應，發現空間內厲鬼只有數百，連一千都不到。再探查他們頭頂血煞，就能發覺到夾在有刻骨的仇怨。
“謝過城隍老爺”不少草頭神清醒過來，渾身冷意直冒。
“王上駕到！”這時，又有聲音傳來。
只聽到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二三十匹陰馬組成軍陣，快速奔到眾神跟前。領頭那匹陰馬明顯要高大許多，器宇軒昂，虛張著大口嘶叫，眼眶中噴射出熒碧色的鬼火。
馬背上一身穿鎧甲的厲鬼端坐，雖是陰氣所化，但已經完全凝成實質，粗看上去，和肉身沒什么兩樣。
對方面色微黃，胡子足有一尺多長，額頭上還帶有幾點黑白相間的符咒，此刻只是微微扭頭掃視過來，雙眸中迸射出無邊的殺意。
“你就是萬山府陰司城隍？區區一個城隍，不過相當于人世間五品官員，見了本王，為何不跪？”大德王口吐話語，一股威壓立刻散落出去，好似無形的氣場。
那些神靈聽到聲音，心中不由升起屈膝俯首的沖動。
“一個前朝流寇，也配自稱大德王，還敢讓本城隍下跪，真是不知死活。”常晉說話時同樣以法咒回應。
這厲鬼只是真仙二轉，境界比常晉差了太多，法咒之力也不能同日而語。
常晉聲音出口，虛空中自然有無形的漩渦席卷而起，將那無邊威壓吹的無影無蹤，而后宛如波紋，一道道沖著大德王席卷而去。
大德王座****馬生前是一匹難得的良駒，此刻倒能忍受這股沉重的壓迫。只是剩余那些陰馬就不好受了，一個個口中嘶叫不已，甚至在原地不住的打轉，想要將主人掀下背去。
“你這城隍有些神通，難怪如此狂妄，本王倒是小瞧你了。你若是現在肯俯首稱臣，本王倒可饒你一命。日后待本王陰司冥府開辟完整，可以讓你做一處帝君，如何？”大德王上下打量常晉一番，才開口道。
聽對方語氣帶著幾分施舍的意味，常晉有些哭笑不得。他記得《萬山府志》中記得很清楚，劉淵為人狡黠，怎么現在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
莫非是死后神魂收了重創的原因？常晉腦海中冒出一個猜測。
“有趣，實在有趣，一個被道院封印此地，連這方空間都無法突破的厲鬼，竟然妄圖開辟冥府，本城隍是該夸你志存高遠，還是盲目自大？”
“你……該死！”被揭穿老底，劉淵勃然大怒，伸手指著對方道：“既然不知死活，本王今天就煉了你等的神魂！給我殺！”
“殺！”得了命令，數百厲鬼軍士齊齊吼叫，揮舞著兵器沖了過來。
“你等暫且退后，結成法陣防御，且看本城隍如何殺敵！”常晉提劍在手，對著身后眾神朗聲道。此次巡視治下，就是為了向眾神展示自己的實力。
是以他并沒有讓王彥組織眾神抵抗，反而一人仗劍，攔住沖過來的厲鬼。
這些軍士境界大多為鬼仙一二轉，鬼仙三轉的只是少數。等他們到了兩丈之外，常晉才猛然揮劍落下。
“吟……”凜冽的劍芒帶著山水之勢朝著厲鬼軍士斬去，剎那間，光華漫天，整片空間內邪祟陰氣為之翻涌。
劍芒過所過之處，最前方二三十名厲鬼頓時慘叫連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黑霧，滋滋作響。幾乎是下一個瞬息，氣浪翻滾，那些黑霧便被席卷一空。
場中眾神連帶剩余那些厲鬼，臉上齊齊露出驚駭之色。一劍滅到幾十名鬼仙……城隍到底是什么修為，手中那柄寶劍莫非是上古異寶不成？
一時間，眾神及對面厲鬼軍士心思急轉，都把目光投向城隍手中寶劍。
可惜任由他們放出神識探查，仍只能感覺那柄寶劍普普通通，沒有任何靈力涌動的跡象。不過這樣一來，寶劍變得更加神秘，成了能夠遮掩氣息的異寶。
威力的確比先前強大數倍呀……看自己一劍殺的那些厲鬼躊躇不敢前行，常晉心中也有些驚訝。
他修的是殺伐劍道，原本就凜然之極。前些日子與坤山道人對戰時，常晉有了新的領悟，將山水之勢，連帶香火念力齊齊融入劍道當中。
一劍揮出，自是帶有席卷天下萬物的恢弘氣勢。
如今一統萬山府神域，劍道威力更上了一個臺階。
“果然強大，難怪能夠當上一府城隍，不過這方空間留有玉清道的法印，可以隔絕香火念力，你那一劍應該消耗香火念力不少，就算再厲害，又能堅持多長時間？”大德王自以為是的分析道。
“是嗎？”常晉反問一句，手中寶劍再起。
所到之處，一切化成灰灰，幾十厲鬼再次消亡。
軍陣側面的一匹陰馬在這劍勢當中也受到波及，神魂被劍芒刺入，根本無法維持形態，嘶叫一聲，化為模糊的煙霧散去。
大德王臉色再變，急忙從腰間抽出自己的雙锏舉起，頓時一股濃烈的血煞之氣從其上發出，當中隱隱有無數黑影在其上出現，口中慘叫不已。
“眾軍士聽令，給我殺，看他能夠堅持多久！”大德王面帶猙獰，宛如發瘋的猛獸，咆哮聲震天動地。
“殺！！”聽主上下令，剩余厲鬼軍士口中大呼著回應。
“咦……怎么回事兒？”這個時候，常晉感覺對方軍陣氣勢再次發生變化。
就在大德王下令后的瞬間，磅礴的血煞之氣在軍陣上方凝聚成云霧，一條黑紅色大蟒盤踞其上，張牙舞爪，恐怖駭人。
隨著軍陣奔行，那大蟒口中隱隱傳來一聲嘶嘯，隨即貫穿虛空，朝著常晉直沖而來。
再看軍陣，和先前大不相同，有一種說不出的龐大力量滾滾而動。恍惚間，常晉似乎看到血煞之氣中，隱隱有無數殘缺不全的軀體，身披破爛的鎧甲，口中發出嘶叫，手持兵器，跟隨者厲鬼齊齊沖鋒。
回想起自己跟隨俞戚將軍出海剿滅邪神時看到的情景，常晉立刻明白過來：這就是軍陣士氣……和仙神兩道的法陣本質沒有什么區別。
法陣以靈力或者香火布下，軍陣則是士氣。士氣這東西很奇妙，看不見摸不著，一旦凝聚起來，卻龐大無比。
這數百軍士生前不知斬殺了多少敵人，凝聚在一起，原本就血煞煌煌。如今有了大德王帶領，更是變得殺意滔天。
一波波一層層徐席卷而來，常晉只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粘稠漆黑的沼澤，有看不見的淤泥緊緊拉扯著身體，每做出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極其艱難。
在這股殺意侵襲下，那些站在城隍身后的神靈一個個面露驚恐，頭頂氣運搖曳不已，香火念力迅速消退。似乎下一刻就要跌下神位。
常晉沒有退縮躲避，挺直了身，長劍徐徐而引，口中同樣吐出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