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入了河神廟，只見神臺上供著一個年輕書生塑像，對方頭戴斗笠，手持寶劍，腳下踩著細細波浪，正是河神老爺。
在河神老爺身旁，還有一個童子，手持燈籠。
由于那神像上遮有斗笠，皇甫南山并不能看到對方容貌，只是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剛要細看，蛇妖已經啟動神域門戶，催促道：“幾位快快進來，莫讓追兵發現了。”
皇甫南山將幾個子孫拉到身旁，只覺眼前一暗，隨即就來到神域當中。這片神域乃是香火所化，只有十幾丈方圓，里邊靈氣盈動，上方一條虛幻小河潺潺流過。
看到這般景象，幾個小狐貍一時忘記了危險，嘰嘰喳喳的談論著。
“員外在此稍作歇息，我家老爺稍后就來。”這時，阿義又開口道。
“你家老爺，到底是何人？”皇甫南山見對方并無歹意，心中總算安慰幾分，只是疑惑更甚了。
“你不知我家老爺嗎？他乃新晉萬山府城隍。”阿義奇怪的反問。
“新晉城隍，城隍乃是陰司神靈，怎么會有河神分祠……前城隍葉宗人可是犯了什么事情？”皇甫南山一連拋出幾個問題。他現在心中疑問太多，自己離開萬山府不過數年時間，怎么連城隍也變了。
“葉宗人是前任城隍嗎？我只知道我家老爺斬了舊城隍，而后登臨神位的。”阿義解釋了一句。
“什么……舊城隍被斬殺了！”聽了這話，皇甫南山不但沒有釋惑，反而更加不解。他知道這樣下去，雙方越說越糊涂，忙問道：“敢問你家老爺名諱？”
“我家老爺姓常，當年萬山府瀆水水君作亂，我家老爺因下水救人，被周圍百姓感激，立廟祭祀……于是就成了河神，而后舊城隍無德無道，被我家老爺打下神壇，我家老爺自然又成了城隍。”阿義先前只懂修煉，對于神道事情知之甚少。他口中所言，還是從一山神那里打聽到的。
“姓常……”皇甫南山聽完對方的敘述，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突然出聲道：“可是常允升……”
話出口，他已經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當日瀆水水君作亂，他也曾有參與。正是常晉在水面奮力奔波，救下上萬百姓。被人感恩，也是應有之意。
難怪自己看廟中那座神像如此熟悉，原來就是照著常晉模樣塑造。
“是先生，肯定是先生救了我們”青鳳聽到這里，也出聲大叫到。
“你怎么能開口說話”見著尚未化形的小狐貍口吐人言，阿義反倒吃了一驚。
“城隍老爺曾經教授我等讀書習字，我得先生教誨，通了喉嚨軟骨，自然能夠說話”青鳳得意的回答道。
“原來這樣，我家老爺神通廣大。”阿義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又沖老者道：“員外，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有允升相助，老夫自然不再懼怕追兵。”皇甫南山口中回答著，仍然無法完全理解常晉怎么當上了萬山府城隍，難道玉清道任由他斬殺敕封的神靈，根本不管嗎？
就在他們談論之時，那幾個追兵也來到河神廟外。
為首那道人手持法盤，面露驚疑之色道：“奇怪，我們一路追來，未曾有半點耽擱，那狐妖受了重創，速度并不快，照例說不會跟丟才是……怎么突然不見了蹤跡？”
“師兄，狐妖肯定就藏在不遠處。那里有座神廟，狐妖從廟前路過，妖氣漫卷，神靈肯定知曉，我們何不招來詢問？”一個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開口回答。
“對呀，”為首那道人點點頭，取出一枚請神香，點燃后，插入香爐當中。青煙裊裊，其中有咒念靈氣飄然匯入香火念力當中。
下一刻，常晉就有了感應：“請神香嗎？”
隨即他搖了搖頭，繼續煉化此間陰氣。
幾個道人站在廟中等了片刻，始終不見動靜，臉色變得難堪起來。這些道人平時見到神靈，多頤指氣使，何等碰過眼前局面。
如今仙神二道，以仙道為主，神道為輔。按照仙神契約，點了請神香，神靈須立即出現在道人面前，以供驅使。即使不在神位，也應以神識告知。
如今燃了請神香將近一盞茶功夫，此地河神竟敢不出來相迎，怎能讓他們受得了。
當即那拂塵那道人就要大聲斥責，為首道人見狀，急忙搖了搖頭，對著神像朗聲道：“貧道乃是興法道弟子悟德，見過河神。
日前有狐妖在明川府作亂，殘害百姓。我等奉了師門之命特去擒拿，哪知狐妖狡猾，見勢不妙立刻操縱法器逃走，貧道師兄弟一路追趕而來，在此地失去對方蹤跡。妖孽過路，定有邪祟之氣顯現，還望河神告知行蹤。”
說話時，悟德道人鼓起體內靈氣，聲音出口，包含絲絲法意，震得廟內嗡嗡作響。
“他們胡說八道，我爺爺明明是看不慣那道士騙人，才出手揭穿的！”聽到外邊道人的聲音，青鳳大聲反駁道。
說完，她又急忙伸出爪子捂住自己的小嘴。
“放心，此處是城隍老爺開辟的神域，可以隔絕氣息，他們聽不到聲音。”阿義見狀笑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道人太可惡，竟然顛倒黑白！明明是他們做法騙人，卻推脫到我們身上……”青鳳氣鼓鼓的把事情經過講出。
原來數日前他們居住的地方來了個游方道人，此人略通些術法，暗中操縱妖物在世俗作亂。
而后他再登門，以除妖為名索取錢財。
皇甫南山看不下去，就出面阻止，將游方道人打得落荒而逃。未曾想對戰時，他無意泄了妖氣，被對方感知。
游方道人逃走后懷恨在心，暗中將此事稟報興法道設在世俗的道觀。
皇甫南山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時好意，惹來興法道弟子圍殺。
幾個道士臨門時，他曾出聲辯解。只是對方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下定決心要將這群狐妖消滅干凈。
皇甫南山境界雖然和對方相當，但顧及到自己的家人，交手之時瞻前顧后，自然落了下風。很快，他就被道人擊傷。
萬幸手中還有法寶依仗，帶著家人沖出道人包圍。
本以為這些道人追上一段距離就會放手，哪知道他們根本沒有放棄的打算，一路追到均州萬山府境內。
皇甫南山見不妙，就想帶著幾個小輩投奔老友王明堂。
可惜剛到此處，體內靈力不濟，從虛空跌落下來。
若不是常晉命阿義出手相助，這群狐妖早落入對方手中。
悟德道人等了片刻，見神像上仍無反應，也禁不住皺起眉頭暗道：師門得到的消息不錯，萬山府神靈果然囂張。不但那陰司城隍肆意妄為，連一個小小的河神也如此猖狂，敢對修道者置之不理。
萬山、明川二府神道雖屬不同道院管轄，但兩府相鄰，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可以感知。
這幾個月來的萬山府內神道變遷，興法道不能說知之甚詳，卻也了解了一些。
“區區河神敢不遵道院召喚，找死！”手持拂塵的悟性道人大怒道，“待我給他點厲害瞧瞧，拆了這神廟。”
說完，手中捏個法訣，就見雷字真文閃爍，凝聚出一團陰雷，沖著神臺上的塑像喝著：“爆！”
“不好……”阿義在神域中感應到那陰雷帶著滾滾電光飛來，疾聲驚叫道。還沒來得及反應，陰雷已經在神像上炸響。
“轟”聲音沉悶，氣浪滾滾，似乎想要將這座神廟完全掀翻。
此刻神廟內部氣運突然大盛，堪堪抵擋住陰雷轟擊。這座神廟剛立不久，尚未得到兩岸百姓完全信服，是以上方氣運只有赤白。
受此沖擊，神像上的氣運也變得晦暗不明，搖搖欲墜。
蛇妖生怕神廟被毀，惹來城隍老爺怪罪。當即沖著皇甫南山道：“員外在此稍后，小的出去會會他們。”
“那道人手中陰雷極其厲害，老朽先前就是被他所傷。你不可莽撞，還是在此地耐心等候，待允升來了再說。”皇甫南山忙出聲勸阻。
“無妨，我有城隍老爺賜予的法寶，正好克制陰雷”阿義說著將那團破布掏出。
沒等他顯擺，突見神域內的芒星法陣一閃，常晉身形顯現出來。
“老爺，你終于趕來了”阿義驚喜的叫道。
“允升（先生）……”皇甫南山和青鳳齊齊出聲。
“吱吱……”其余小家伙也圍上來。
“員外，久違了”常晉忙行禮道。
“的確有些時日沒見，倒是允升的變化最大，老朽幾乎認不出來了。”皇甫南山不由得感慨道。
當初在萬山府，他就知道對方非池中之物。如果說那時常晉像一把帶鞘的寶劍，遮掩鋒芒，仍讓人感覺到銳意。如今常晉卻像一望無際的大湖，波瀾不驚，又給人深不可測，玄之又玄的感覺。
“轟”他們正說著話，悟性道人又引爆一枚陰雷。聲爆陣陣，連帶神域也開始晃動不已。
“員外，稍后再敘，我先把廟內幾個道人打發走。”常晉微皺眉頭道。
他身形一閃，已經手持寶劍站在廟內，沖著幾個道人冷語：“你們是興法道的弟子，仙神互不統屬，不知諸位來到本老爺的河神廟中有什么事情，為何要毀吾神廟！”
“你就是此處廟宇的神靈，原來已是鬼神之境，難怪如此狂妄，接到我道門召喚，還敢避而不出。得凡夫俗子貢獻些香火念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說什么互不統屬！！”悟性道人看過對方氣運，口中斥責道。
常晉體內有神印遮掩，真實境界他們自然無法看出，只見頭頂赤青。
“果然是天下道門一般黑，毀我神廟，還出言不遜，真是不知死活！賠禮，道歉，走人！”常晉聲音愈發冰冷起來。這些道門弟子仗著有師門撐腰，平時習慣高高在上，真拿神靈當奴仆了，根本不知有些神靈得罪不起。
他們應該慶幸沒有觸及自己的底線，否則寶劍出鞘，斬殺幾個鬼仙境界的修道者輕易而舉。
“讓我們給你賠不是，哈哈，我沒有聽錯吧？”悟性道人好像聽到最可笑的笑話，沖著幾個師門弟子大嚷道。
“很好笑嗎？”常晉目光一凜，手腕微抖。
“叮……”聲音清脆。
幾個道人只感覺眼前一道光芒閃過，還沒等有所反應，整個人就陷入刺骨的寒冷和死亡當中。
好快……這是悟性道人腦海中剩下的唯一感覺。那河神只是身形一閃，接著他就感覺體內靈力剎那被凍結，冰涼的劍刃橫在脖頸處，透著無邊殺意，自己整個人好像突然陷入尸山血海之中。
雷霆之劍，不知伴隨著常晉斬殺過多少鬼物道人。一旦出鞘，殺意漫天！
“師弟小心，河神息怒，吾等并無惡意……”悟德道人終于反應過來，大聲叫道。
“有惡意又何妨，本老爺不怕。”常晉冷哼一聲，重新返回原地。
“河神，吾等先前失禮，貧道在這里向河神賠不是了。”雖然只是一劍，悟德道人已經明白對方劍法高深，有所依仗，和自己以前碰到的神靈不同。
他們為狐妖而來，沒有必要平白樹敵。萬一激怒對方，讓身邊幾個弟子有什么閃失，那就不妙了。
“你倒是個明白人，現在立即離開此地，本老爺不再追究。”常晉點點頭，收劍入鞘。
見對方語氣不善，悟德道人心中也有幾分怒意，只是強忍著問：“河神，吾等師兄弟先前追趕幾只狐妖，在附近失了蹤跡。不知河神可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本老爺當然知道……”常晉淡然回答道。
“哦，不知河神可否告知那幾個狐妖躲藏在什么地方？”悟德道人眼前一亮，忙出聲問。
“他們乃是本老爺的舊友，現在正在神域內做客。有本老爺在，誰也不能動他們一根指頭，你們還是回去吧。”常晉仍然以一副淡淡的語調回答。
“什么……河神可知這幾個狐妖的來歷，他們在明川府殘害百姓，貧道師兄弟奉命捉拿，還望河神能夠成全。”悟德道人依依不饒道。
“胡扯，皇甫員外往日多行善事，身上沒有半點邪祟之氣，怎會殘害百姓。你們雖有善心，卻是讓人蒙蔽不自知。本老爺念及此節，才放你們一馬。速速離去，否則別怪本老爺不客氣！”
“哼，那幾個狐妖是否坐下惡事，我興法道捉拿后自會驗證。反倒是你庇護妖孽，不怕遭受人道反噬嗎？”這時，愣在一旁的悟性道人終于插上話。
剛才那一劍讓自己在師兄弟們面前丟了臉，他現在心中對河神憤恨不已。明知自己境界不如對方，還忍不住出言反駁。
“即使有人道反噬，也應在本老爺身上，與爾等何干？”常晉不耐煩應付他們，語氣再次轉冷。
“貧道師兄弟也是奉了師門之命捉拿狐妖，河神當真要和我興法道為敵嗎？”見對方不肯讓步，悟德道人只得抬出師門。
“你們要是這么認為，也未嘗不可”常晉根本沒有拿威脅當回事兒。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玉清道都得罪了，再多一個興法道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