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148章 :誰配?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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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誰配?


更新時間:2015年12月18日  作者:烏鴉大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烏鴉大嬸 | 悍臣 
默認冷灰

24號文字

方正啟體


本來已經因為皇帝發話而變得平靜的朝堂再次掀起軒然大波,多少士卒戰死沙場,從來就沒有永刻豐碑的說法。

那些能夠永刻豐碑或者青史留名的人,一般都是戰功卓著的將領,誰會在意一個已經死了的小卒子?

兵部尚書張鵬頭一次站出來跟張儒唱反調:“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大明邊軍戰死者不計其數,開國以來更是數不勝數,此番戰勝韃靼,本就不是朝廷意思,若是再樹碑立傳,只怕會讓百姓以為陛下窮兵黷武啊!”

“張尚書此言甚是,還請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意見是張儒提出來的,結果這些大臣的做派,鬧得好像是皇帝朱見深要給那些戰死的將士樹碑立傳一般。

一個普通人被冤枉了心里尚且會不舒服,更何況是一個皇帝呢!

朱見深的臉色垮了下來:“朕三思過了,張儒這個提議倒是很不錯,那么多為大明戰死的壯士,不僅得不到應有的榮譽,反而還要飽受詬病。不管主將如何,士卒無錯,為他們樹碑立傳,乃是應有之意。”

“陛下,那群軍中丘八,憑什么能夠得到這么大的榮耀。”有人不滿的站出來反駁道。

說話的是御史臺的言官。

名叫郭松的言官很年輕,進了御史臺之后一向都是默默無聞,可今日,他卻在金鑾殿上,對皇帝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個從江南道好不容易考取進士的年輕人,希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天下人,我是個不怕死的言官。

所以,他根本沒管周圍那些武將殺人的目光,也沒管身邊同僚同情的眼神,只是直愣愣的看著龍椅上的朱見深。

朱見深怒極反笑,正要開口說話,張儒已經出聲了:“憑什么?就憑他們講自己的一腔熱血灑在了祖國的邊疆,就憑他們中間沒幾個能夠活到老享受天倫之樂,就憑一群三十多歲的丘八連個媳婦都沒有。”

“張大人不妨問問滿朝大臣,誰不是為國計民生絞盡腦汁、嘔心瀝血,光憑你說的那些,還不夠。樹碑立傳,非圣人不可。一群連圣賢道理都不懂的丘八,不配樹碑立傳。”打定主意將張儒得罪到底的郭松選擇性的忽視了張儒眼中噴出的怒火,故作鎮定道。

御史臺洪修恨不得跳出來一巴掌將這小崽子當場打死,連他都不敢當著一幫武將說這樣的話,這年輕人竟然如此不知死活,擺明了就是把御史臺往死里坑。

可現在張儒和郭松在對峙,他又不好跳出去。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跳出去,只怕馬上他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開玩笑,在大明的朝堂上的確還沒有出過武將毆打文官的先例,可之前張儒可是當著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打了一個文官的。

再加上對張儒的大名早有耳聞,洪修自然比郭松要清楚張儒做事的方法和分寸。莫名其妙挨一頓打,還是沒處訴說的報答,他沒那么蠢。

果然,張儒馬上上前一步。

不過他沒有馬上動手,而是眼睛緊緊盯著郭松:“鴉角山的屠胡尚且不說,他死的時候眼睛閉不上,身體倒不下,就連巴圖蒙克的兒子巴圖別離都要嘆著氣贊他一聲勇士。

三千老卒沒有一個是面對大明方向戰死的,所有人的臉,都朝著北方。

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不過十七歲,最老的已經年過半百,死的時候,他們的眼睛里面除了仇恨和殺意,什么都沒有。

死得最慘的那個半邊腦袋到現在都沒找到,身上插著三十七支箭矢,他手里還握著一個槍頭,五指全部被槍頭弄斷了,但是他沒有撒手。

老虎口守備林無敵丟了一條胳膊,胳膊上海纏著紗布他就敢帶著人沖殺,他身上增添了十幾道傷疤,隨便一兩道就能要人性命。

幾萬戰死的兒郎里面,有的人的孩子還在襁褓之中,有的人剛娶了嬌妻,可他們沒有享受新婚之樂、得子之喜,死命的在為大明的疆土抗爭。

更不要說隨本將深入大漠的三千宣府老卒,一個個百戰之兵戰死在廣袤的草原上,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白白便宜那些鷹鷲。

你說他們不配?”

郭松不知死活地道:“別形容你那些戰場上的慘烈場景,從古至今,哪場戰爭是不死人的?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張將軍很年輕,特立獨行,那些年過半百的總兵不曾提出來的問題,由張總兵提出來再合適不過。

可張總兵有沒有想過,若是這么多士兵因為戰死沙場而青史留名,你叫天下千千萬萬讀書人如何自處?”

張儒應聲道:“是啊,你們讀書人讀了一輩子書,做了一輩子官,也未必能夠撈個青史留名的待遇。但是你別忘了,你們還活著,他們已經死了。”

郭松恨聲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明百姓數以萬計,死個幾萬幾十萬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張儒冷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你說四個幾萬幾十萬不是什么大事?那好啊!下次若是還有韃靼犯邊,請郭大人帶著全家老小,到邊境去做那幾萬幾十萬中的一員如何?只要郭大人能夠做到,張某人就是拼將一死,也會讓郭大人全家老小在丹青書卷上留下一筆。”

郭松到嘴邊的話被逼了回去,很顯然,他還是怕死的。

這個世界上沒什么不怕死,所謂的不怕死的人都是豁出去了的沒有牽掛的人。郭松很顯然不是那種沒有牽掛的人,他也有妻兒老小,他也舍不得這花花世界。

莫說是慷慨赴死,哪怕是讓他剃度修行從此了卻塵緣,只怕他也是不肯的。

一場文武之間的交鋒,兩個主角的唇槍舌劍,從大體上來看,是張儒占了上風。

但是文官集團不松口,要讓那些戰死在邊境的將士真正做到樹碑立傳,難度還真不小。就算是皇帝朱見深,要力排眾議,也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明,還沒到后世加強皇權的大清朝。

郭松落了下風,這場爭辯的始作俑者劉吉自然要站出來說話,他不緊不慢的出班而立:“陛下能否聽老臣一言。”

朱見深微微點頭,不曾張口。

劉吉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清了清嗓子:“張將軍所言固然有道理所在,但是郭松口不擇言之下說出來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大明疆域何止萬里,百姓更是億兆。九邊將士便有百萬,不算衛所軍和京軍,每年的賦稅光是軍費就要占據八成。

如此之大的開銷,養著他們就是為了為國效力。

莫非等到韃子欺負到頭上了,還需要我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用拿毛筆的手去對付那些拿著幾斤重彎刀的韃靼人?

三歲孩童都明白的道理,老臣相信張將軍也知道。

然而張將軍卻提出為那些死去的將士樹碑立傳,這對大明開國以來那些戰死疆場的無名勇士又是何等不公?他們戰死沙場,什么都沒有,憑什么這些后輩卻能夠得到那些前輩都無法得到的殊榮?

如果張將軍這個提議是正確的,老臣以為,以太祖皇帝的英明神武,是絕對能夠想到這一點的。”

抬出大明太祖朱元璋,這大山往下面一壓,識相的人都會敗下陣來。

難道還要對方說太祖皇帝朱元璋昏聵無能,比不上真正昏聵無能的成化皇帝朱見深?

如果真有人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估計不需要大臣們進行口誅筆伐,老了之后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的朱見深也會在盛怒之下將之拉出去斬了。

張儒卻是個異類,他避重就輕地道:“太祖自然英明神武,然而大明開國,那么多戰死沙場的將士,根本無法統計不說,卻沒有任何一個大臣提出建議。太祖皇帝每日勞心勞力,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這就是臣子應該提醒的。

沒有人提議,那就是臣子的過錯而非太祖皇帝的過錯。

而今大明承平,雖然經歷過一些變故,卻依然保留了國祚。

我們這些臣子既然想到了這一點,若是不提出來,那就是對當今陛下的不忠,對我大明的不忠。

你們平日里在朝堂上怎么攻訐張某人張某人都不會在意,但是攻訐那些辛苦為國征戰的將士,那是斷然不行的。

你們在朝堂上流的是口水,可是他們在戰場上流的卻是血汗,如果說他們都不配樹碑立傳,誰配!”

劉吉頓了頓,正要張口反駁,坐在龍椅上的朱見深已經不耐煩的揮手:“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文臣不知戰事,武將不知朝事,這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豎立典型是必須要有的,但是為所有人樹碑立傳,又是不現實的。朕思忖再三,決定為鴉角山三千多死去的戰士樹碑立傳,讓所有大明的將士都看看,為大明征戰的人,是夠資格將名字刻在碑上的。”

一錘定音,再無異議,因為沒人敢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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