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2日,費城天氣晴朗、溫暖宜人。
迪士尼股東大會的前一天,舉辦地費城會議中心臨近的洛斯酒店里,與之針鋒相對的“拯救迪士尼”組織的對抗性會議正準備在這里舉行。
預定召開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但到了下午一點的時候,酒店的便道上便開始排上了長隊。
等到了下午三點時,酒店外邊就變得更加熱鬧,羅伊的支持者們高喊著反對艾斯納的口號,其中一些人舉著標語牌,還有人舉著艾斯納“暴君形象”的諷刺漫畫,熱鬧得就像是一個嘉年華一樣。
媒體們也來湊熱鬧,將參與者的混亂和激動轉化成一幅幅情景感染的畫面、或者是一篇篇激動人心的文字。
當小庫恩和秦伊莎在保鏢的簇擁中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正看到一位表情狂熱的年輕人,正對著《紐約太陽報》的女記者激動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我叫斯科特•羅斯,是主題公園的狂熱者,駕車15個小時,從密蘇里州趕到這里,就是為了支持羅伊和斯坦利來的。我每年三次都到迪士尼世界里玩,但那里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他們更關心利潤,而不是給你神奇的體驗。”
小庫恩和秦伊莎聞言暗笑:艾斯納如果下臺的話,絕對不是因為沒有給顧客帶來神奇的體驗,真實的原因只能是他沒有給股東帶來美妙的收益。
外邊這些人,除了少數是花錢雇傭來的托,大多數都是迪士尼文化的真愛粉。
看到出來迎接小庫恩夫妻二人的羅伊,迪士尼的真愛粉們的熱情立刻就被點燃了,高喊著“羅伊”、“羅伊”……
這種場景真的挺讓人震撼的,就連羅伊自己,也有些吃驚,旋即露出滿足的笑容,他開心地道:“馬克,伊莎,你們看——”
他指了一下沸騰起來的民眾,意氣風發地繼續道:“我是正義的,民眾喜歡我!”
那民眾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你這么受歡迎,不是因為你是羅伊,而是因為你的姓氏是迪士尼!
小庫恩腹誹了幾句,笑著附和了一句:“是的,艾斯納一定會被趕走,迪士尼會回歸到正常的軌道。”
當然,你不能在里邊發揮重要的作用,他又在心底暗中補充了一句。秦伊莎則在旁邊帶著甜笑點了點頭。
羅伊又熱情地對著集會民眾揮了揮手,才心滿意足地把二人領了進去,進入到酒店中的舞廳里,還沒正式開始,里邊都是迪士尼的小股東們,會議還沒有開始,這間大舞廳就一定顯得十分擁擠了。
邊往里邊走,羅伊一邊得意地介紹道,“我們已經征集了31000個的簽名,還有幾百個小股東的代表也都出現在這里,其他的股東,我也幫他們聯系好了打折的機票和酒店住宿,明天,股東大會上我們一起向艾斯納發難!”
“站在我們這邊的股份有多少?”秦伊莎問出了關鍵問題。有多少股東站在羅伊這邊根本不重要,最終還要看這些股東持有多少迪士尼的股份。
“33!”羅伊驕傲地說出了一個數字。
“哈,艾斯納有難了!”小庫恩也開心道,他看了旁邊的秦大小姐一眼,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之色。
他們也認為羅伊做的事值得驕傲,“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種事可不是說著玩的,去年AOL時代華納召開股東大會,反對董事長史蒂夫•凱斯的股份不過占到22,就讓他羞愧得自己辭職了。
當然,艾斯納的境況要比凱斯好很多,他不僅是董事長,而且是CEO,不過33這個數字一出來,就算以艾斯納的臉皮厚度和心理堅韌程度,這一關也不好過。
“如果給我時間再多一點的話,我還能拉攏到更多的支持。”羅伊有些得意地說道。
小庫恩和秦伊莎跟著羅伊來到舞廳的一個小臺子上,看到掛著“拯救神奇世界”的橫幅之下已經坐了不少人,有帕蒂、艾比、蒂姆、蘇珊等迪士尼家族的成員,還有早被趕走的前董事斯坦利•戈爾德,和去年末剛被趕走的安德里亞•范德坎普。
這些人,不是迪士尼家族的核心成員,就是迪士尼的前董事,小庫恩和秦伊莎加入到這里,顯得挺突兀的。
不過,他們對于小庫恩的到來,卻都顯示出了極度的熱情,為了證明艾斯納在好萊塢不得人心,他們還想請同樣看艾斯納很不順眼的喬布斯前來呢,只可惜喬幫主現在被檢查出了癌癥,蘋果和皮克斯都不大能顧得過來,哪里有心思陪艾斯納打擂臺。
“馬克!”
“伊莎!”
“神奇的導演!”
“天才的投資人!”
這些人都熱情地打著招呼,根本就不在意好萊塢這段時間對小庫恩的唱衰之風。大戰在即,每一分力量都是可貴的。
“嗨!”小庫恩同樣也同樣熱情地和他們打著招呼。
只有蘇珊•迪士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大概是這個場景讓她聯想起二十年前的舊事了吧,那個時候,就是羅伊趕走了她的丈夫米勒,把艾斯納引入了迪士尼。
還有安德里亞•范德坎普,這個女人對小庫恩也格外熱情,她對艾斯納充滿了恨意,說起來,她當初擔任獨立董事,還是艾斯納的提議呢。可惜后來她要做真正的獨立董事,而艾斯納卻只想要一個應聲蟲,當然就被趕了出來。
集會開始的時間到了,燈光變暗,一直演奏的爵士樂樂隊的聲音也變大,羅伊親自登上了舞臺,介紹起了迪士尼家族的成員、兩位前董事和小庫恩夫妻。
當小庫恩和他們一起站起來向在場的小股東代表們致意的時候,人群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小庫恩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羅伊——這位迪士尼高層眼中的“笨蛋侄子”,此刻在舞臺上的他,表情嚴肅卻又帶著一種平易的氣質,宛若成了迪士尼精神的化身。
一塊銀幕被放了下來,羅伊開始播放起了幻燈片,從1959年左右的迪士尼樂園懷舊照片開始,他緩緩地介紹著迪士尼輝煌的歷史,等說到艾斯納掌權的后十年時,他就順理成章地把這個集會變成了批斗大會。
他一樁樁、一件件地羅列著艾斯納這些年的失誤,但他攻擊的話語卻并不激烈,而是充滿了惋惜,用惋惜地語調抨擊著艾斯納對于迪士尼文化的傷害,卻又能巧妙地點出這些傷害不僅僅是在精神方面,而且還損害到大家的現實利益。
可他臉上的表情,此刻只有沉痛,仿佛是被艾斯納的倒行逆施傷了心,仿佛是為迪士尼的墮落流了淚,一位老迪士尼人的形象躍然而出。
小庫恩發現,羅伊只是沒有經營公司的才華而已,能夠讓動畫部四千多名動畫師集體支持他,能夠征集到31000個小股東簽名,絕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可以做到。
羅伊不是一個能成事的人,不夠他壞事的本領真的很高,盡管以前小庫恩認識到了,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印象深刻。
“我們能夠列出一個長長的清單,是因為我們都希望事情發生變化。”批判完了艾斯納,羅伊開始了對股東許愿,對股東,光憑情懷是不行的,他對下面的股東道:“例如,最要緊的是管理,我們確定無疑明白這一點,改進公園里的衛生工作、維護工作、為游客提供服務的工作,這包括讓久違的微笑回到演員和游客的臉上。”
人群中爆發了陣陣掌聲。
“制作出更優秀的電影和電視節目,”羅伊又自信地說道,“無論是電視節目、真人電影和動畫片。使ABC重新回到電視網龍頭位置,讓電影部門恢復好萊塢原本的市場占有率,在全美和全世界做一家更優秀的公司,我已經有了一套辦法!”
這一通許愿式的發言,又讓人群中沸騰起來,股東們希望的,不就是希望迪士尼成為全球最偉大的公司——當然,最好是配上全球最高的股價。
不過,光是許愿也沒有多大用,畢竟股東們和外邊的真愛粉不同,不僅有精神需求,還有物質需求,他們要求羅伊不僅要有改變的欲望,還要有改變的方法。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這一問題,羅伊并沒有為難,他的笑容依舊自信,“我能讓皮克斯那批人回來,我能讓馬克繼續與迪士尼合作,我能讓ABC繼續獲得優質的電視節目,他告訴我們——”
羅伊停頓了一下,“抱歉說‘我們’,我還以為自己沒有離開迪士尼,哦,有人告訴我,只要邁克爾•艾斯納離開迪士尼,他們一眨眼功夫就會全都回來!是這樣么,馬克?”
聚光燈打在了小庫恩的身上,這時小股東們才發現,只要搞定了他,皮克斯、ABC和真人電影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是的。”小庫恩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只要艾斯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