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影評人,我們應該有兩個認識,一是他們審視影片和影人的角度,與普通人是不同的;二是他們也是有偏愛的。
小庫恩,無疑就是那個得到羅杰•艾伯特歡心的人,即使大家比較公認的爛俗片《驚聲尖笑》,羅杰也認為這部電影仍舊閃爍著名為“創意”的光芒,其他兩部電影,更是讓這位最大牌的影評人高唱贊歌。
但是面對《楚門的世界》還未上映,就引起鋪天蓋地的質疑狂潮時,羅杰也有一種洗地洗不動了的感覺。
說實話,和金•凱瑞合作,收了4000萬美元的天價植入廣告費,制片預算7000萬,選擇在暑期檔上映,然后告訴他這是一部文藝片,羅杰有一種“魔幻”的感覺。
盡管《百萬富翁》稱為了一種文化現象,盡管所有人對天才導演都有些盲從,但影評人從來都是例外,這些成績只會讓他們更加苛刻。
即使“寬容”如羅杰,也不認為這些成功能影響《楚門的世界》的質量。對于小庫恩如何制作一部充斥著植入廣告的文藝片,他感到萬分好奇。
6月13日,《楚門的世界》首映禮,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就答應了制片方的邀請。
而且他知道,他的老朋友,新對手——喬•摩根斯頓,也會受邀出席,雖然他總是批評馬克•庫恩的電影,但也有點“虐戀情深”、不依不饒的意思。
“我們看電影,看厭了虛偽的表情,看厭了花巧的特技。楚門的世界,可以說是假的,但楚門本人卻半點不假。這節目沒有劇本,沒有提場,未必是杰作,但如假包換,是一個人一生的真實記錄。”
CMS和迪士尼的片頭播放完之后,埃德•哈里斯扮演的克里斯托弗就首先在大銀幕上出現,他的表情就像一位慈祥的父親,慈愛地談論著自己的兒子,也像一位上帝,驕傲地點評自己的作品。
埃德是好萊塢的老戲骨,演技完全值得信賴,臺詞功底也很好,尤其是那句“一個人一生的真實記錄”,就勾起了羅杰的興趣。他想起了小庫恩把《楚門的世界》和《黑客帝國》對比,不禁開始對劇情有所猜測。
然后他就看到金•凱瑞特質十分明顯的楚門登場了,在一個人獨處時,行為神經兮兮的。看起來就像是被偷拍,屏幕比例就像是一檔電視節目。
“虛偽的表情,花巧的特技?哼,真是好大的口氣!”
其他影評人的心態可沒羅杰那么平和,他們早被小庫恩勾出了火氣,那4000萬的植入廣告費實在是怵目驚心。今天,他們就是抱著找茬的心態來的。
呃,難道你的電影里,虛偽的表演還少么?正在拍的《黑客帝國》,里邊就要用不少花巧的特技吧?這種自黑和自嘲,也挺low的,完全沒有什么趣味性和新意啊。
但喬•摩根斯頓卻沒有這么想,他心中的馬克•庫恩,從來都是個狡猾的家伙,才不會在自己的電影里玩這么低級的手段呢,安排這段臺詞肯定是符合邏輯的。他相信,天下無人不可黑,但一定要有理有據,否則就是自己丟人了。
比如,楚門的特寫出現在電視上,天空中突然掉下一盞燈來,這些都是伏筆,證明著這個世界背后存在一個秘密。
接著往下看,金•凱瑞的表演,也沒有給他帶來什么驚喜。楚門早上開車上班,路上順路買了一本時尚雜志,走路去公司的時候,還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桃源島居民。然后,第一個讓所有人感到突兀的廣告出現了。
在街道的拐角處,一對雙胞胎老頭,在和楚門熱情地打過招呼后,就以一種類似開玩笑的手段,強制把楚門按到墻上,一塊大大的廣告牌在銀幕上突顯出來,“可口可樂”的品牌和標識是如此的耀眼!
“可口可樂的廣告費,可真的沒有白花!”
喬•摩根斯頓被氣得心中一樂,拜托,你植入廣告,麻煩你自然一點行不行?這么刻意,會被好萊塢同行笑話的。
“這個廣告植入太生硬了,還怕觀眾們忽視它似的,竟然還讓楚門特意看了它一眼。”
羅杰暗中搖搖頭,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庫恩這么做的目的。
不止是影評人,就是其他的觀眾,其他參加首映禮的明星們,也都覺得小庫恩這活兒干得太簡單粗暴,簡直讓他們有一種瞠目結舌、“嘆為觀止”的感覺。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可口可樂只是個開始,凱瑟琳飾演的梅麗爾震撼登場,就像個最廉價的廣告女郎一樣,說了全套的廣告詞,并且那套廚具被導演給了一個大特寫,讓人見識到那家廚具廠商的廣告費花得是多么物有所值。
但是,馬克•庫恩似乎總是能夠突破你想象力的底線。半分鐘之后,楚門的發小,布拉德•皮特飾演的馬龍,同梅麗爾一樣,剛上來就給我們來了一段廣告。
這才是真的啤酒,這句廣告詞真特么經典!除了覺得廣告商的錢花得很值之外,大家都覺得馬克•庫恩這黑色幽默玩得真溜!
別說那些影迷和明星了,就是那些看片看了幾千上萬部的影評人們,也都有一種大開眼界之感。植入廣告頻率如此之高,力度如此之大,意圖如此之明顯,方式如此之生硬,皆為平生僅見啊!
別人是在電影中植入廣告,馬克•庫恩實在廣告里植入電影啊!
“這是黑色幽默嗎?這一定是黑色幽默吧!”羅杰心中不住搖頭的同時,也感到十分有趣。
在密集的廣告之余,他也漸漸發現了一些內情,那片莫名其妙的雨,楚門父親的死而復生,被抓走的那位漂亮初戀等等……一直到楚門坐在車里,聽著廣博里關于他行為細節的實況直播,他終于弄清楚了一個狀況,那就是楚門一直被人監視著,他的生活細節被放到了電視上。
其實這也不是很讓人吃驚,喬治•奧威爾在他的《1984》里邊,早就描述過這種情形。這已經不能叫人吃驚了!
但是接下來劇情的發展,就回答了羅杰心中又一個疑問。楚門跟蹤自己妻子去了醫院,發現那里根本不像要做手術的樣子,整個場景都像是一場秀;他用盡手段離開了桃源島,最終卻被人給抓了回來;在夫妻關系出現裂痕的時候,梅麗爾仍舊不忘做廣告……
別說大銀幕前面的觀眾們發現不對勁了,就是電影里單純得像個孩子似的楚門,也發現了妻子的異常。他質問自己的妻子,卻反被梅麗爾說是精神出現了問題。大家已經發現,楚門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中,而他的妻子也有一份。
此刻,羅杰已經忘記了之前那些生硬的廣告,思索著楚門生活的環境。他的妻子是欺騙他的一員,那么,他的朋友馬龍呢?他的母親呢?他們在楚門的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
馬克•庫恩并沒有像以往的電影里那樣賣關子,很快,馬龍就提著六聽啤酒,和楚門談心,開解著楚門。
說這一切只是因為楚門父親的突然出現,讓楚門一時精神壓力過大,才導致他的疑神疑鬼。其實,并沒有什么人監視他。在動人的音樂中,楚門與父親深情相擁,充滿了感動。
然而,片頭的克里斯托弗出現了,他指導著馬龍說臺詞,他命令配樂師加強音樂,指揮攝影師該如何拍攝特寫,父子沖鋒的瞬間,是那樣的感人,不僅感動了所有觀看電視節目的觀眾,就連他自己都被感動了。
而坐在大銀幕前的羅杰,看著鏡頭里和父親抱頭痛哭的楚門,心中似有一道電流通過:電影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oh,!”影院中的不少人,都高叫起了上帝,這種情景實在讓他們感到害怕。
大多數影評人都有點發暈了,這部電影竟然是個戲中戲結構,所有廣告都是電影里的節目組安排的!現在看來,之前那些廣告就不算生硬,反而是一種絕妙的安排。媽蛋,老子被那個金發小子給耍了!
電影在繼續:“15億人見證他出生,200個國家收看他學走路,舉世靜觀他初吻,他與科技并肩成長,有秘密攝影網絡記錄下來的一個人的一生,原汁原味,一天24小時在全球不間斷直播。桃源島是個規模空前的龐大片場,從太空俯瞰地球能看到的人類建筑,只有桃源島和萬里長城!現在,‘楚門秀’已經進入光輝的第30個年頭!”
信息量最大的50秒鐘到來了,從出生到30歲,楚門的一個個生活片段展現在人們面前,他在漸漸長大,電影所營造出來的氣氛也越來越具有爆發力,無孔不入的攝像頭、壯觀的雷達、高科技的衛星、無數的評論、巨大的關注、人們看到了楚門跟梅麗爾結婚時幸福的場面,也得以一睹氣勢雄渾的桃源島片場的全貌。
這部電影,真是對之前批評的一次有力的回擊!羅杰微笑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