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不是不忘,不是不忘
一二八:不是不忘,不是不忘
此時的火嘯天,氣勢磅礴而浩大。
他靜靜地懸空而立,持手火色長棍,彌蕩著攝人心魂的力量。
那力量,詭異而熾熱,但卻向眾人詮釋著一句話——順者生,逆者亡!
這一刻,整個登云峰,凍云以深,涼月以皎,且愈增清冽。
萬千修者的目光,齊齊凝定在火嘯天身上,對于這個突然而然的顯現之人,頗多驚奇與猜疑。
感受到火嘯天的氣息后,步微的臉色已然難看至極,似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火嘯天有著大乘境的實力,遠不是他們所能抵抗,縱使傲天還在,也不是火嘯天之對手。
此時此刻,步微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別無選擇。
見步微遲遲不予回應,火嘯天的神色突變得冷厲起來,道:“既是不開口,可是想要讓我臆測你心中的所思所想?”
話至此處,火嘯天稍頓了頓,繼而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便只能當你冥頑不靈了!”
言落的一剎,那被火嘯天持拿在手的長棍頓起沖天火芒。
狂猛而熾烈的棍力,只轉瞬不到,便將整個人天地籠罩。
火嘯天橫斜著長棍,整個人若一副睥睨蒼生之態,而他手中的那長棍,則若執掌生死的法器。
見此一幕,步微的臉色倏地陰沉,連連開口道:“前輩,等等!”
火嘯天一頓,望眼看著步微,眸中的冷厲與幽寒,來得洶涌而磅礴。
步微怔了怔,一臉的苦澀無奈,接著作聲道:“既然前輩有此要求,我等撤出登云便是!”
言罷,步微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整個人好似突然變得蒼老了許多。
他轉目看了看在旁的一眾修者,繼而提氣一嘆,人已化作一抹流光,朝著登云外飛去。
見狀,那一眾盤踞的登云的狂客,哪里還敢有所遲疑?連連展身撤離。
看著漫天而過的流光,火嘯天舒了舒眉宇,接著淡冷道:“我不管你們此后何去何從,但有一點,你們需牢記在心,若是有誰在外敢以狂客自居,休怪我火嘯天不念舊情!!”
這聲,如滾雷,茫茫以覆蒼幕,接著清晰地落入那些逃離而去的修者耳中。
不消多時,整個登云的上空,便只剩下無憶一干人等。
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著火嘯天,哪曾想,原本該來的一場腥風血雨竟這般輕易地便被火嘯天所化解。
武忘緊了緊手中烈焰長刀,暗自感嘆道:“力量!我需要力量!只有有了力量,才可掌控一切!”
無憶微皺了皺眉,關于火嘯天,他所知不多,也只零星地聽聞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說。
夢三千等人怔怔地看著火嘯天,眸色里,繾綣著千百交織的思緒。
讓人詫異的是,對于眾人的神態,火嘯天竟置若罔聞,轉目看了看無憶等人,也不言語什么。
看著看著,火嘯天的身影漸趨虛幻,直至最后,徹底消失無蹤。
沒人察覺到,就在火嘯天離開之際,登云峰的天穹深處,無端而起一陣時空漣漪。
只眨眼不到,那漣漪便恢復平靜。
同一時刻,那漣漪之中,四道身影正踏著通天玉階,緩步而上。
這四人不作他別,正是北玄、南朱、西白以及東青。
在之前的魔修大戰中,四人曾有過露面,天翊體內的布道之力,也與他們有著直接聯系。
此時,四人漫步在玉階上,蒼顏皓首的北玄,一言不發,只自顧地踏行著。
西白道:“北玄大哥,你是中靈她,什么時候才會醒來?”
北玄一頓,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東青道:“那圣王呢?他什么時候才會帶我們回歸仙域?”
北玄再一頓,這一次,他沒有回應什么,只抬眼看著盤旋身前的無數臺階。
這些臺階,通天而上,經由通天塔后,可讓他們重臨仙域。
但無奈的是,北玄幾人雖實力不俗,卻無法真正掌控通天塔,要知道,通天塔乃圣王之物,非有圣力,無可催使。
他們棲居在通天塔內,一來是為自己找一個安身之地,二來是為了等待中靈的醒來,最后則是為了等待圣王的歸位。
見北玄遲遲不予開口,南朱道:“東青,風瀾大陸上,潛藏著那么多的封王,他們都不著急,我們又何必自擾呢?”
東青愣了愣,苦笑著開口道:“南朱,你說的不錯,我們這樣,確實是有些庸人自擾了。”
言落,幾人再不攀談什么,只微微邁動著腳步,前行在通天之路上。
與此同時,登云峰外的一處山巔,蘇遠三人也見證了這一幕。
召奴道:“蘇遠公子,這一出戲已然落幕,我們是否要趕往下一地?”
蘇遠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戲里戲外,不都一樣么?”
說著,蘇遠便欲轉身離去。
見狀,召奴連忙喝止道:“蘇遠公子,召奴很好奇,對于這世間之事,蘇遠公子何以做得到這般風輕云淡?”
蘇遠一頓,含笑道:“風輕云淡嗎?”
召奴點了點頭,道:“難道公子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蘇遠道:“因戲作云,云間舟中。月橋風檻水邊居,畫樓三鼓初。草堂收拾讀閑書。起看清夜徂。閑想像,盡躊躇,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話語方歇,蘇遠人已消失原地,連帶著在旁一臉錯愕的小笛,也作消影不存。
見得這一幕,召奴顰眉蹙頞了片刻,喃喃道:“你是在告訴我,你并非如我想象中的那般悠揚隨意么?”
緊接著,召奴人也渙散不見。
整個峰巔,唯余徐徐清風,微微浮掠,吹皺了一川清迷,繾綣了星云悠悠。
值此之際,中土皇城,元府后院。
夜已深,天翊未睡,負手而立在亭中。
不知何時,亭外的廊道中傳來一陣陣窸窣的腳步聲,繼而見得,千鈺一臉愁思地抵弄過來。
天翊沒有去看千鈺,只淡淡說道:“鈺兒,這么晚了,為何還不入睡?”
千鈺低了低首,道:“叔叔,鈺兒睡不著。”
天翊微怔,轉首看向千鈺,道:“這么說,鈺兒可是被什么煩心事所困擾?”
千鈺頓了頓,道:“煩心倒也談不上,只是鈺兒在想,人們都說歲月悠悠,為何時光卻又那般荏苒?”
聞言,天翊陷入沉思。
好些時候,他緩緩開口道:“鈺兒,你又何必在乎時光呢?”
千鈺蹙了蹙眉,不解地看著天翊。
天翊笑了笑,道:“都說歲月不饒人,人又何曾繞過歲月呢?”
聽得這話,千鈺的神色更趨迷蒙,她癡愣愣地望著天翊,整個人好一副莫名失措模樣。
天翊淡淡一笑,舉目看了看長空星月,接著說道:“鈺兒,你可有發現,叔叔漸漸地開始變老了。”
說這話的時候,天翊的語氣,頗多感傷。
千鈺一愣,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叔叔有一天也會變老,直到有一天,老到行將就木,老到與世長辭。
見得千鈺若一副驚魂失措模樣,天翊道:“鈺兒,這一世的時光,叔叔注定會先你一步而去。我走后,鈺兒可會感傷?”
千鈺愣愣地凝視著天翊,不知不覺,淚水竟止不住地在眼里打圈。
好半響后,千鈺不由自主地搖著頭,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叔叔不會老,也不會死!鈺兒還要叔叔的攜領,一道去看遍風瀾的山川!”
說話間,千鈺眼中的淚水似已不堪重負,開始齊刷刷地滴露下來。
風過,飄遠了淚珠,鬢發紛揚。
天翊依舊笑著,只是那笑,頗多無奈與苦澀,甚至看上去,有些勉強。
遲定片刻,天翊開口道:“鈺兒,你可是想要出去走走?”
千鈺含著淚,不斷地點著頭,聲淚俱下道:“鈺兒要叔叔一道,出去走走!”
天翊道:“既是如此,明日我們便啟程,去游歷整個風瀾,鈺兒覺得這樣可好?”
千鈺斂了斂聲息,但心底的悲傷卻不見有絲毫減緩。
她癡癡地看著天翊,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叔叔,接著不由自主地脫口道了句:“叔叔,你為何不能是不忘呢?”
言落的一剎,千鈺恍然過來,連忙垂下頭來。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妄想,即便這妄想,與她之所期,出奇的一致。
此時,天翊也是猛地一怔,似也沒想到,千鈺竟會無端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一刻,天翊的眼神有些閃躲,好在的是,只片息不到,他便平復了下來,道:“鈺兒,叔叔也知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說到這里,天翊頓了頓,接著再道:“但造化弄人的是,我是你叔叔,我姓白,不是不忘!”
千鈺愣了愣,疑道:“不是不忘嗎?”
天翊點了點頭,道:“不是不忘。”
千鈺道:“叔叔,那你你可知道?在你離開時,鈺兒會覺得你是風,是雨,是夜晚。恍然見你一笑,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了兩頭。”
說著,千鈺抬首看向天翊。
此時的夜,月影搖曳,一道曼妙的影,深邃的眼神,凝望,凝望——極致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