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零八:無名小鎮,暴風雨駐合兩更
斜月西隱,寒霜滿地。≧,
這一刻,閆帥笑著,但無憶等人卻如何也笑不出口。
前者那淺迷的微笑中,昭然了他之謊意,他并不是不記得,他只是不想說。
天翊怔了怔,他只道閆帥是一個手可摘星之人,卻不料其心更讓人捉摸不透。
在聽聞閆帥說那玄蜂蜂王相當于出竅修士時,天翊便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若不然他也不會那般急切地掠影當空。
他們所處之地,尚不及亂山深處,但就在這樣一個地方,卻有一只有著出竅實力的玄蜂讓人聞而生畏。
早在那無名小鎮中,天翊便感應到了不少出竅修士的存在,他們自然是準備進入雨木之域獵捕靈獸,但為何那玄蜂蜂王卻在這里活得好好的?
不是玄蜂淡得怡然,也不是那些修士有悲憫之心,風瀾大陸很大,大到很少有地方能容得下怡然與悲憫。
這一點,天翊早已明晰在心,他領會到了閆帥的言外之意,但那言意尚未落定,便在閆帥那一抹意蘊他別的淺笑下,蕩然無存。
天翊緩緩閉上眼,繼而席地而坐,他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好似任何辭華藻麗都不足以形容閆帥那近乎直白的“坦然”相欺。
無憶等人冷冷地瞥了閆帥一眼,神色中的鄙夷也作坦然,接著紛紛落坐在地調息了起來。
對此,閆帥卻一副如常模樣,似乎在他的眼中,殘忍是應該的,尤其是在別人不知所由,便又自覺了然于胸的時候。
史大彪自顧地喝著酒,許是情之所至,一往而癲深,言道:“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得。”
他提壇再飲,悠長而嘆,好一副感懷惆悵模樣。
見得眾人對自己不理不顧,閆帥也不氣郁,他只微微笑著,笑著站起了身。
這一刻,有風迭起,閆帥徑直走到一顆參天古木下,他輕一踮腳,人已騰飛而起。
風過影定,其身影已是躺臥在一處橫斜的枝干上。
感知到這一幕后,武忘等人不由地瞄了瞄閆帥,只見后者枕著包裹,手拿著那泛黃枯舊的酒葫蘆,一邊品酒,一邊眼望諸天星辰,好不愜意。
也不知何時,眾人都已入定,閆帥掩手一揮,手中的葫蘆匿了蹤影,取代而出的則是一條泛爍著銀光的璀璨項鏈,項鏈之上落綴著七顆宛若星辰般的寶石,正是七星項鏈。
七星項鏈本是秦萬里之物,當初天翊為了讓眾人平安地走出造化之域而找到了秦萬里,后者將七星項鏈交給了他,并托他將七星項鏈轉交給千葉。
行去造化之域后,天翊曾于盼墨別院內將七星項鏈贈予千葉,起初千葉是拒絕的,可后來卻又欣然地接受了下來。
按理說,七星項鏈應該在千葉的儲物袋中才是,可此刻卻無端出現在了閆帥的手中。
此時,閆帥仔細地端詳著攤于掌心中的項鏈,那燦漫的銀華在這靜謐的夜里,直給人以迷醉。
有那么一刻,自閆帥的身后突有一道滄桑之聲傳來:“此物不屬于你,哪里拿的,就還到哪里去。”
秦萬里長發蓬亂地佇立在一樹干之上,他背對著閆帥,雙眼則若失神般地盯著夜空。
那里,月已西隱,零星點點。
聞言,閆帥也不轉頭,笑意依舊道:“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會將它還回去。”
秦萬里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將七星項鏈從儲物袋中攝取出來的?”
閆帥道:“我是盜帥,我有一雙可以摘星的手。”
秦萬里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手是什么手,記住我的話,物歸原主。”
他的言辭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冷厲,言罷的一瞬間,其身影已做虛幻不存,唯余樹干上的枝葉隨風擺曳。
對于秦萬里的離去,閆帥并未太過放在心上,笑道:“不是說好奇嗎?怎么后語說了,就不顧前言了?”
說著,閆帥側目朝著不遠處的草地望去,他的視線先是在千鈺的身上逗留了片刻,繼而又側轉到天翊身上。
他看千鈺,乃是因為她是那不翼而飛的儲物袋的主人,他看天翊,乃是因為他與天翊之間有著一個關于“盜”的約定。
看著看著,閆帥自顧喃喃道:“她并不知道她的儲物袋已經到了我盜帥的手中,我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還回去,于她而言,算不得有失,于我而言,算不得為盜。所以說,我并未違背與他之間的約定。”
他自得地笑了笑,掩手一揮,七星項鏈自掌心流逝不見。
皎月演作昏沉,星光漸變稀疏,夜已陷入沉睡,晝已開始蘇醒。
天邊的一縷晨輝漫灑而下,天翊等人紛紛從入定中醒轉過來。
讓人驚愕的是,經歷一夜之時,這一片圓野之地內竟無半道靈獸身影,這里似乎是偌大雨木之域中難得的庇靜之地。
迎著晨輝,閆帥精神抖索地出現在了天翊等人的眼前,對于眾人給予他的鄙夷與蔑視,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簡單寒暄了幾句,閆帥率先而去,無憶與武忘等人雖然對閆帥雖有些成見,但卻沒有再對閆帥向導的身份產生質疑,從昨夜那萬千玄蜂奔襲而來之事中不難看出,閆帥對這雨木之域應是極為了解才對。
除此之外,眾人對雨木之域也有了新的認識與判斷,在未曾進入雨木之域前,他們只道這里不過是一靈獸聚集之地,以他們的實力,進入這里后,那橫著走的可就不再是那些靈獸了。
但玄蜂事件卻是給眾人提了個醒,萬不可小看雨木之域,這里潛藏的危機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就在天翊一行人穿梭于雨木之域時,那無名小鎮之上多出了許多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說陌生,那是相對無名小鎮而言,說熟悉,那是相對天翊等人而言。
此時,一家搭建在參天巨樹上的酒肆內,正有一行九人圍坐在一藤桌前。
東方龍翔道:“叔父,不忘等人為何突然進入雨木之域了?”
東方木逸的神情略顯沉郁,似在沉思著什么,突聽得東方龍翔這般以問,他才回轉道:“龍翔,雨木之域可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即便是我進入其中,也得打著十二分的精神。”
東方龍翔一驚,他身為東方閣高層,自問也知曉許多東方之地的隱聞,但雨木之域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是一處多靈物猛獸之地而已。
東方龍翔驚愕尚未消縱,東方木逸已是問道:“龍一他們什么時候到?”
東方龍翔怔了怔,應道:“再有半日時間應該能趕來與我們匯合。”
東方木逸頷首道:“等青龍衛到來后,我們在一起進入雨木之域。”
聞言,蒼龍七宿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東方木逸在東方閣的身份非同一般,遠不是他們所能比擬。
東方龍翔道:“叔父,南宮閣為何突然撤走了所有外派之人?”
這之前,南宮閣所屬的三王七宿十八將都曾于沿途阻攔他們追擊不忘等人,而后南宮閣突然撤回了所有外派人手,此事透著詭秘,且還莫測。
東方木逸道:“龍翔,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東方龍翔笑了笑,改問道:“叔父,如此說來,眼下阻攔我們的便只剩下荒殿之人了。”
聽得“荒殿”兩字,東方木逸的臉色頓顯得凝重起來。
當日在天桑城與清楓城交界之地的那一戰,至今回想,仍若歷歷在目,曲離殤的那一曲離殤,直使得他與水星魂敗北而歸。
東方木逸道:“龍翔,荒殿之人做事,向來不記后果得失,他們全憑喜好,下次遇到,你可要多加留心。”
東方龍翔點了點頭,他知道東方木逸的言外之意,一想起之前與秦萬里的那一戰,他便心悸不已,后者那一神出鬼沒的長棍,令人防不勝防。
與此同時,無名小鎮靠西的一間客店內,往來頗火,飲宴笑樂不斷。
店內靠窗處,有四人分坐在一四方木桌前,四人不做他別,正是北冥四大殺神。
水幽魄道:“星魂,此次若是事敗,我會將事中緣由秉承給閣主。”
水陰傀道:“我贊同。“
水凕儡道:“有荒殿之人橫插其中,我們即便絆著過去,恐也落不到什么好處。”
說著,他饒有意味地朝著正北位的水星魂看了看,兩人暗中締結為盟之事,水幽魄與水凕儡兩人并不知情。
水星魂一臉堆笑,言道:“你們莫不是還天真的以為閣主不知道此事吧?”
此言一出,水幽魄三人的面色瞬間大變。
水凕儡道:“星魂,若是閣主知曉,為何他不親自出手,反是任由我們所為?”
水星魂道:“四方閣的閣主,哪一個不是老謀深算之輩?他們的心思又豈是我們所能洞察?”
隨著水星魂這話出口,水幽魄三人皆做沉默不語,若是水星魂所言屬實,那么他們此行的結果已經不再重要。
水凕儡嘆道:“看來我們的欣喜若狂,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水陰傀道:“若敗,我們什么都得不到。若成,也不過為他人做嫁衣而已。”
水幽魄道:“星魂,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她這話已經有些妥協的意味,就如當初水凕儡在水星魂面前的妥協一樣。
水星魂道:“怎么,幽魄?你不打算繼續爭下去了嗎?”
水幽魄道:“我倒是想要去爭,只是我拿什么去爭呢?”
水陰傀那木訥的神色突地起了些波瀾,他們不知道水星魂與水凕儡已經暗中聯合,而水星魂也不知道他與水幽魄早已達成了共識,非但如此,就連水凕儡就與他們有約在身。
此時水幽魄突然間的投懷送誠,自是讓水陰傀起了疑心。
水星魂人瞅了水陰傀一眼,繼而言道:“以我對閣主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把賭注全押在我們身上。”
水凕儡道:“星魂,你的意思是說閣主還會派其他人來?”
水星魂點了點頭,道:“沒錯,北冥閣明面上有我們四大殺神作輔,但真正的高手其實都在冥部。”
水幽魄三人的神色頓顯凝重,關于冥部,他們知曉的不多,但有一點他們卻作共識,冥部中的人,個個都做不凡之輩。
水幽魄道:“星魂,你說我們若是聯手,可有把握得手?”
水星魂笑了笑道:“把握很小,但若是仔細籌劃一番,未嘗不是沒有機會。”
水幽魄頓了頓,趁著水星魂不注意,朝著水陰傀投遞去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目光,后者承接到其眼意后,神色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道決意。
水陰傀道:“星魂,我們幫你。”
水幽魄道:“事成之后,我們只希望星魂你不要忘了我們應得的那一份報酬即可。”
水星魂笑而不語,水幽魄與水陰傀的突然投誠,并沒有超出他的預料,他很清楚,這是兩人眼下唯一可以選取之路。
水幽魄道:“星魂,想來你的心中早已有了詳細的謀劃了吧?”
水星魂道:“我的謀劃很簡單,簡單到我們只需要緊緊跟著不忘即可。”
水幽魄道:“你的的意思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水星魂只笑著,也不點頭承認,也不搖頭否認,就如水幽魄預想的一樣,早在來路之上,他就已經制定好了接下來的謀劃。
他的謀劃并不如其所言那般簡單,只是在水幽魄與水陰傀面前,他的謀劃方才變得簡單。
這時,水凕儡問道:“星魂,南宮閣的人為何突然撤走了所有的外派人手?”
水星魂道:“身為南宮閣閣主,他得以大局為重,為了一個不忘,而讓南宮閣身陷重重危機,這樣的舉止,無疑于愚笨。”
水凕儡點了點頭,卻不再言,他與水星魂有約,他與水幽魄、水陰傀亦有約,但兩方對此卻若一副毫無察覺之態。
水幽魄道:“自從天才戰結束以來,荒殿的那群瘋子便是活絡了起來,也不知道不忘與荒殿之間,到底有何關系?”
聽得“荒殿”兩字,水星魂的臉色頓顯得凝重起來,他的腦海中無端浮現出了一道身著黑袍懸空撫琴的老者,正是曲離殤。
當初他與東方木逸一道聞聽其曲,那一曲下來,水星魂險些隕滅而亡,曲離殤的實力很強,強到水星魂都很難對其有一界定。
非但如此,此刻的他還想起了虛空戰場中那一墨衫飄飄女子,女子的那一劍,墨染了蒼穹,如畫如幻,其實力亦讓水星魂難以揣測。
墨梅并不是荒殿的人,但眾人卻出乎意料地將她歸結到了荒殿門下。
這兩人,都讓水星魂心悸,但真若要說誰讓水星魂最為恐懼的話,卻不作這二人。
曲離殤與墨梅都很強,水星魂自問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兩人真想殺他,他也不是沒有逃脫之可能,要知道,他的那些底牌可是從未在人面前顯露。
雖然水星魂對自己的那些底牌信心滿滿,但在有一人面前,他卻提不起絲毫自信,這人便是史大彪。
風瀾城內史大彪的那三記掌摑之力,還有那一判定生死的落天筆影,每每回歷,都讓他心神顫懼。
水星魂相信,對于史大彪這個深隱之人的存在,東方閣與北冥閣都不知曉,而史大彪的存在,也是他之謀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甚至可以說是成事的關鍵所在。
見得水星魂沉思不語,水幽魄又道:“也不知道荒殿的人到底是螳螂還是蟬?”
她笑著看向水星魂,言意中已然將自身看成了那在后的黃雀。
水星魂只笑著,卻不開口,在他看來,這一場爭斗根本就沒有什么螳螂、蟬以及黃雀,有的是幾只猛虎。
此時的無名小鎮內,可不只有北冥閣與東方閣的人,還有一行人來歷莫測,他們休停在一處昏暗的房內,人若魅影,難辨實偽。
房內的主位之上,有一全身都被包裹在黑霧之中的人影,他言道:“事情都探查地怎么樣了?”
有影應道:“大人,昨夜雨木之域靠外圍之地,不忘施展了五行封天印,絞殺了成千上萬的玄蜂。”
黑霧陷入沉默,久久后方才出聲:“世事變幻,誰曾料想到五行封天印竟出現在了這里?此事若是讓九幽教的人知道,只怕會氣郁地吐血吧?”
言罷,自那黑霧之中突然傳出一陣桀笑來,那笑聲附帶著一抹瘆人心神的陰寒。
有影道:“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黑霧中有語傳出:“不急,給我盯緊不忘等人,我先要看看,北冥閣與東方閣的人圍追堵截到底為了什么。”
聞言,一眾魅影紛紛四散而去,三兩息后,陰暗的房內便只剩下黑霧中的那一人影。
不多時,黑霧開始散去,漸漸的,一名俊秀的男子顯露出了身影。
男子道:“幽帝既然來了,為何隱而不顯?”
話語剛一落地,房內頓有一白衣飄飄的女子顯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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