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智者千慮,慮必有失合兩更
勁風起,晨色蒼茫,人從容,暗云飛渡。…≦,x.
天翊一手橫斜著花醉長劍,染血的麻衣粗袍獵獵隨風,眸若玄冰般地牢牢鎖定著寒魂等人。
眾人腦海中,依舊回蕩著天翊適才那一席冷言厲語——“我說過,此番若不屠滅北院,我不忘誓不為人!!”
其言如風,冷厲的風,割面穿心的風,望影揣意之下,直讓夜珞等北院弟子心驚膽戰。
寒魂既是答應交換人質,且前后叱喝冰魄,勒令急切,想來已無兵戈之意。
然而讓寒魂始料未及的是,天翊的恪守不渝,讓其心生憤然。
寒魂道:“不忘,我給過你機會,現在這機會正在流逝,你收起手中的劍,興許還抓得住。”
天翊泛冷一笑,提攜在手的花醉長劍倏地一抖,劍身迎風而吟,劍輝通映。
他只言未說,凜冽的劍鋒已做了最好的回應。
天翊很清楚,寒魂之所以愿意罷手息戈,想來已是看出之前他敗凕幽的那一劍,并非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劍。
他所施展的“花醉之劍定乾坤”,直如一劍天來,倏地而來,倏地而去,無影無形中卻又給人以無限遐想。
那一劍,在寒魂幾人的眼中,許已露出關于布道之力的蛛絲馬跡。
于情而言,無憶是他的同澤兄弟,慕青青是他一路走來的伙伴。
現如今,兩人在冰魄的殘忍對待下,肉不裹身,魂不附體,儼若一副行將就木之態。
他若不以血還血討回一個公道,他便不配為人伙伴,不配為人兄弟!
于私而言,北冥布道圖牽連甚大,布道之力更是那些站在風瀾之巔的大人物們都夢寐以求的力量。
眼下他身懷布道之力的秘密,許有風聲走漏之危,此事若曝露,恐生驚天之變,他要做的很簡單——扼殺。
所以說,于情于私,天翊都不可能妥協退讓,這一片平野,注定要成為一片染血之地。
冰魄與凓傀同時望了望寒魂,冰魄的眼神透著一種堪破迷蒙的銳利,凓傀的眼神則空洞死寂依舊。
別人不知兩人眼中之意,寒魂卻了然于心,他相信,他所看到的,冰魄與凓傀同樣也能看到。
此時,重傷的凕幽已經交由夜珞等北院弟子照護。
寒魂、冰魄、凓傀凝目之際,紛紛上前,緊了緊與天翊的距離。
冰魄道:“寒魂,此人殺我北院鎮院之獸,妄相訾毀我風瀾學院,此等狂徒當嚴以殺罪,懲一儆百!”
凓傀道:“要殺他,讓我動手。”
寒魂虛眼瞄了瞄兩人,兩人話中有話,意中有意,瞞得了天,但卻瞞不了他。
即便是要殺天翊,那也是他出手,或者說他先出手。
天翊瞇了瞇眼,察言觀色下,他已得知不少訊息,對于布道之力恐已被人看出的推想不由更加坐實了一些。
寒魂一行人中,實力最強者自屬寒魂,冰魄與凓傀的實力同凕幽相仿。
天翊能一劍敗凕幽,同樣也能一劍敗冰魄與凓傀,這淺顯易懂的道理兩人又豈會不知?
可即便如此,冰魄與凓傀仍舊“大義凜然”地攬戰于身,反常之舉,若不是暗懷鬼胎又作何以釋?
還不待寒魂開口,天翊劍鋒一搖,劍尖直指三人:“別爭了,三個一起上吧!”
寒魂三人臉色一沉,三兩互視,狠厲兀顯。
冰魄道:“好個狂妄之徒,真以為敗了凕幽,就能以一敵三了?”
凓傀道:“殺了他,證我所見!”
寒魂道:“看來,你是知道我們所想的,如此的話,那便遂了你愿!”
言落,寒魂凌空一展,掩手間,一道幽寒彎月從天而降,勢超奔雷,速越電光,直取天翊所在。
見狀,冰魄與凓傀哪里還作遲疑?紛紛祭出元力與兵刃,直朝天翊殺將而來。
血染的綢緞飄飄起舞,似騰蛇,若飛龍,翩躚中,蘊藏凌銳殺機。
凓傀的手中,飛射出成百上千道寒芒,細一觀,方知為一枚枚刺眼冰針。
天翊持著劍,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此時,他的身前,有厲刀劈空,有血綢穿幽,有寒針襲雨。
寒魂三人的攻擊,轉瞬即至,磅礴的元力,封天鎖地,繼而將天翊籠罩其內。
于此千鈞之際,天翊動了,他身如飛旋,劍隨人動,急速旋轉下,人影劍影皆不見,唯剩彩芒飛曳。
寒魂三人殺臨,手起手落,強猛轟襲紛紛加持在那飛旋的彩芒上。
一時間,長刀落擊,血綢纏襲,寒針飛刺,天翊持劍飛旋的身姿頓時湮沒在浩蕩的攻擊下。
“轟隆隆...”
“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炸裂聲此起彼伏,震得天似渾崩,顫得地若塌裂。
讓人駭然的是,那飛旋而動的彩芒,在這般猛烈的轟襲下,升騰而起的身姿竟是絲毫不為所阻。
它就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在高速旋轉中,扶搖而上,直入九天。
寒魂三人一番攻擊下來,神情皆已納駭,他們愣眼而視,眼中滿含不可思議。
三人自信,適才那般狂猛的轟擊,即便是劫成強者,也管讓其落個灰飛煙滅之果。
可現實是,他們甚至連天翊揮劍衍出的防御都未能擊破,這讓人情何以堪?
冰魄道:“看來他的身上不止一個秘密!”
凓傀道:“一個秘密與多個秘密并無什么區別,因為它們都是秘密。”
寒魂道:“你們想探秘嗎?那就去殺了他吧!”
他罷了罷手中的那一柄彎月長刀,滿含深意地看了看冰魄與凓傀。
被寒魂這般盯著,兩人微一皺眉,互視之下,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絕厲。
下一刻,兩人迎空而起,直朝著那扶搖飛旋的彩芒掠殺去,這一次,兩人再無絲毫保留,體內元力傾數涌動。
飄舞的血色綢緞,鋪展之下,蓋了長天,晃眼一觀,偌大天幕宛若披染著一件血色外衣。
于此之際,倒空而來數之不盡的寒雨,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此時,天不復天,地不復地,天地好似對換,日月星辰宛若顛倒。
天翊化身的那一道彩芒,瞬間便被淹沒在赤空寒雨中,飄搖之姿,若零丁見憐。
寒魂沒有出手,他側目朝著遠處的武忘看去。
他是所以是那個讓人生畏的寒魂,不僅僅因為他有著一雙能動顫人心神的眼眸,還因為他有著一顆玲瓏寒心。
早在冰魄與凓傀殺向天翊時,他的心思便已轉嫁到武忘身上,他對著武忘笑了笑,笑得狡黠無比,偏又不知遮掩。
武忘橫身在無憶與慕青青身前,當見得寒魂那般相望模樣后,橫持在手的烈焰長刀,倏地一動,散出凜冽刀芒。
笑意尚存,寒魂身已掠動,三兩疊影后,人已臨至武忘不遠處。
同一時刻,那追襲而上的冰魄與凓傀,已是再次殺向天翊化身的彩芒。
地面上,烈焰長刀已經劈落,卷動的烈光刀河,兇猛澎湃,草焚石飛。
面對武忘橫豎劈砍而來的刀力,寒魂微微一笑,他從容穿行,任憑飛石烈火也無法阻攔其身片刻。
天際上,亂雨穿空,破風散云,茫茫一片,飄搖的血色綢緞就如蛛網般直朝著天翊化身的彩芒捕罩去。
血綢作縛,寒針走雨,冰魄與凓傀一束一攻,誓要一舉擒下天翊。
眼看著大勢將成,那飛旋的彩芒,突地化一為二。
兩道五彩之光一閃而逝,一者向天,一者向地,只見得:
向天五彩奪天芒,勢動寰宇破九霄,向地五彩如隕星,刺破蒼穹掩星塵。
這一刻,天翊手持“花醉”,迎空便是一記橫劍撩出。
劍出,絕了浮云,負了長天,五彩射天地,雷騰不可沖。
一劍之力,光寒乾宇,勢動霄漢,作縛而來的血綢寸寸碎裂,穿空而來的亂雨絮絮如飛。
“嘭!嘭!嘭...”
驚天動地的炸裂聲下,天搖地震,整個天地都好似要塌陷了一般。
五彩劍光一閃而逝,順勢落擊到冰魄與凓傀身上,受此劍擊,兩人直直噴血倒飛,虛晃的身影,若有形神俱滅之勢。
于此之際,余下那一記五彩光芒也速降到地,盡管寒魂在見到那一道五彩流光后,步履不再從容,展身如電,卻依舊未能快過后者。
此刻,寒魂的周身左右,無端泛出詭異之力,三兩息后,一尊巨大的虛幻方印便已牢牢將其籠罩。
武忘見狀,連連收刀不攻,繼而攙扶著無憶與慕青青快速朝著遠處退去。
寒魂眉宇一橫,提攜在手的長刀猛地就是一擊劈斬。
“嘩!嘩!”
讓寒魂駭然成疑的是,那從長刀中激出的元力在觸及那印壁時,竟若泥牛入海,蹤跡全無。
他面色一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驚聲道:“五行封天印怎么會在他的手中?”
話語剛落,籠罩寒魂的虛幻方印越發變得實質,一道道強橫無比的力量交相衍動,給人以生生不息的感覺。
寒魂這邊被五行封天印罩住,另外一邊,天翊已持劍殺向倒飛而出的凓傀與冰魄。
適才天翊本想著直接催動五行封天印,然則讓其意外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被支配了。
之前敗凕幽的那一劍,乃是其體內的北冥布道之力使然,眼下破空而起,身旋五彩,卻又是受五行封天印所致。
這一戰,太多被動因素,天翊很清楚,無論是北冥布道圖、南宮布道圖亦或是那五行封天印,遠遠不是現如今他的力量所能掌控。
好在這些被動之舉,好壞參半,與天翊而言,只道也無歡喜也無憂。
此時,天翊率先殺向凓傀,花醉長劍在五元之力的灌輸下,顯得璀璨奪目。
“咻!”
“砰!”
劍出,奔星走電,銳嘯騰空,凓傀的身子在這一劍擊中直接轟然炸裂,一時掀起漫天血雨。
雨落,飄飄灑灑,好不慘傷。
天翊身未停頓,連連朝著不遠處的冰魄飛去。
他在殺凓傀時,干凈利落,一劍斃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冰魄在見得天翊一劍斬殺凓傀后,神色早已寒涼如冰,一向“言辭犀利”的她,此刻卻是緘默不語。
她愣愣地看著天翊,看著看著,她的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一抹意蘊深藏的冷笑。
天翊二話不說,提劍撩出,劍鋒所向,取得則是冰魄的一手。
他可以一劍殺死凓傀,但他卻不能一劍殺死冰魄,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讓冰魄受盡千刀而亡。
無憶與慕青青身上的鞭傷,全拜冰魄所賜,天翊若不將其殺剮個血骨森森,實難平息心頭之怒。
眼見著天翊的劍鋒即將臨身,冰魄悠地一笑:“不忘,想為你的兄弟與伙伴討回公道么?現在還不是時候哦!”
言落,冰魄的身子在劍鋒抵達的前一刻,突地炸裂開來——“砰!”
天際之上,再次掀起一場血雨,冰魄為了避免遭受天翊的“折磨”,竟是選擇了自爆。
然而這真的是自爆嗎?
天翊皺著眉,稍一回想,他頓時發現了問題所在,無論是之前被其一劍斬殺的凓傀,亦或是此刻選擇自爆的冰魄。
兩人的體內,根本就無“靈體”存在,凝丹煉氣士體內有元丹,嬰成煉氣士體內有元嬰,出竅煉氣士體內有出竅靈體,劫成煉氣士有劫成靈體...
但凓傀與冰魄體內,卻無一物,這不禁讓天翊陷入疑慮中。
更讓天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冰魄自爆之際,那一句“還不是時候”又為何意?
天翊沒做多想,眼下他可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量這些。
他低了低眼,朝著五行封天印所在之地看去。
那里,預料中的猛烈并未如期而至,一切都顯得異常地平靜。
天翊沒有顧及太多,側目朝著夜珞等北院之人看去,一眼之力,直使得北院之人個個顫栗,心膽俱裂。
夜珞慌忙中連將重傷的凕幽擠推到一旁,他的目光躲躲閃閃,他的身體瑟瑟發抖,他很怕,很怕天翊會殺了他!
他的怕,不是無的放矢,事實上,天翊也并未打算讓北院之人活著離開,他說過——“此番若不屠滅北院,我不忘誓不為人!”
天翊向來是一個說話算話之人,所以這一刻,他動了——掠影驚鴻翩躚落,花醉劍下人長眠。
一劍接著一劍,鮮血只作纏綿。
這一刻,沒有撕心的哀嚎,沒有裂肺的痛叫,“花醉”的鋒利,掩蓋了一切。
平野上,染血成片,刺鼻的腥味彌漫當空,北院弟子,連夜珞在內,總計一百零七人,盡數伏誅。
天翊殺人取令,儲物袋內,多出了一小堆晶光閃閃的無字令。
值得一提的是,死去的人中,似乎少了一人——星痕。
回途中,天翊在重傷的凕幽身前頓了頓,他看也沒看后者,花醉長劍直接斬下:“我不殺人,人便會來殺我!”
“嗤!”
劍落,掀起漫天血花,這話本是凕幽言對給天翊的,現在天翊原言奉還。
話語一落,天翊再不作停,徑直朝著五行封天印走去。
武忘在見得天翊一口氣連斬這么多人后,心下也是一陣悸動,恍惚片刻,他連連攙扶著無憶與慕青青靠上前來。
此時,這一片平野顯得肅穆凄涼了許多,人靜,風也靜,就連籠罩天頂的暗云也悄然散去,隱可見模模糊糊的碧藍。
天翊佇在已然變得實質的“五行封天印”前,他能感受到,那被禁封其內的寒魂,并未在五行封天印的撕扯絞殺中殞命。
此刻的寒魂,靜靜地佇立在印中,他的周身左右,流轉著浩蕩不息的五元之力,那些力量就如磨盤一般飛速旋轉,距離他的身體越來越近。
寒魂道:“不忘,是五行封天印的原因嗎?”
聽得寒魂這般相詢,天翊神色如常,內心則已篤定了自己的猜想。
天翊道:“殺他們的是花醉,殺你的是五行封天印。”
寒魂道:“不忘,你在說謊!”
天翊道:“我說的是真謊話。”
寒魂道:“謊話就是謊話,哪來真假之說?”
天翊道:“這么說,你并不知道我是否在說謊,因為你連謊話的真假都分辨不出。”
寒魂笑了笑,那飛旋在周圍的五元之力已經快要旋繞其身。
寒魂道:“不忘,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掩蓋一切了嗎?哈哈…”
伴隨著寒魂大笑出聲,原本旋飛在其周圍的五元之力已然加身。
五元之力如磨盤旋轉,攜著強勁無比的絞殺之力,一番碾壓之下,鮮血橫飛,肉骨成渣。
不多時,五行封天印內變得寂靜無比,唯剩寒魂的笑聲似還回蕩不息。
天翊掩手一招,本作巨影的五行封天印頓化作一方小印飛落手心。
此時,五彩光芒銷聲匿跡,小印內漆黑一片,兩團幽茫搖曳其中。
天翊愣了愣,思緒有些紊亂,以寒魂的實力,若是極力掙扎,他在五行封天印反噬之力的作用下,指定重傷。
可寒魂沒有,他同天翊言說三兩,繼而于大笑中“慷慨”而去。
不僅如此,冰魄、凓傀、凕幽三人,也都給了天翊一種迷蒙的感覺。
不知為何,天翊的心頭竟衍生出一抹不安來。
這不安,來得毫無緣由,來得無可捉摸。
他輕聲一嘆,連忙靠到武忘身旁,細一探查,發現無憶與慕青青的生息減趨明顯,心頭沉石這才放下。
天翊道:“胖子,你先照看好無憶與青青,我需要休息一下。”
言落,天翊的神情中突有疲乏泛涌,這一戰,他體內的元力幾近消耗一空。
一囫圇地吞下大批恢復元力的丹藥后,天翊席地而坐,開始調息吐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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