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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尤歌拿著刀叉,細嚼慢咽地吃著小牛排。鐵渣則慢悠悠地喝著酒,不時望向窗外,一派祥和寧靜的氣氛。
然而,他此刻的內心,卻遠不及表面上來得輕松。既有愕然,又有擔憂,還有一絲掩藏不住的驚喜。
眼前的女孩兒,是他朝思夢想,卻又無法相見的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過,他們會在這里相遇。
她是權傾天下的圣殿公主,強勢斬殺惡魔領主的存在。她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能讓天地間血流成河、浮尸千里。遠東人說的伴君如伴虎,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已經知道他的存在。這就意味著,一切秘密都會浮出水面。她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將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勢力,傾覆湮滅,土崩瓦解。
剛從相遇的美好中恢復過來,他的背脊就開始發涼。不知不覺中,冷汗已經浸透了衣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這里是蟲群的地盤,只需要高聲一呼:“圣殿公主在這!”所有的危機都會迎刃而解。
悄然之間,氣氛變得微妙無比。
凜冽的殺機,纏綿的愛意,彼此糾葛,難分難解……
“想殺我嗎?”尤歌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問道。
“是的。”鐵渣直言不諱。
“那我能求饒嗎?”尤歌弱弱地問道。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鐵渣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尤歌臉色一冷,語氣生硬地說道。
“小姐,祝你有個愉快的晚餐。”鐵渣微微頷首,然后起身離開,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先生,你還沒有結賬呢。”尤歌叫住他。
鐵渣停下腳步,稍微猶豫了幾秒,掉頭回來,“嘩啦”的一聲,在桌上倒出十多枚金幣。
正想離開,尤歌卻抓住他的手臂,幽幽地問道,“你還愛著我嗎?”
鐵渣背對著她,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不……”接著用力一甩,掙開尤歌的手,朝酒吧外走去。
“懦夫,你給本小姐聽著!”尤歌大聲叫道,“我是圣殿……”
鐵渣臉色驟然大變,一個急轉身,箭步如飛地沖了回來,一把捂住尤歌的嘴。
“你瘋了!”鐵渣咬著牙,在她耳邊沉聲說道。
這時,酒吧里的客人紛紛望了過來,有疑惑的、好奇的,也有被打擾到,顯得有些不快的。
“不好意思,她喝多了。”鐵渣憨憨一笑,向客人們抬手致歉。
漸漸地,酒吧里恢復了平靜。客人們收回目光,繼續自己的事情。
“你又不愛我了,還管我干嘛”尤歌靠在鐵渣的肩膀上,望著他的側臉,小聲地問道。那藏在頭蓋布里的星眸,正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我是怕你連累我。”鐵渣說道。
“真不要臉,你不過是只小蟲子,沒有人會對你感興趣的。”尤歌笑著說道。
看著她得意的樣子,鐵渣恨得牙齒發癢,對著晶瑩的小嘴,一口印了上去。
“嗯……”
尤歌張開貝齒,熱烈地回應著他。纏綿的擁吻中,一切的仇怨,都融化濃烈的愛意中,冰消瓦解,蕩然無存。若不是兩人都穿著動力甲,扯不開,撕不爛,只怕此刻已經干上了。
“你還記得嗎,你打了我一槍。”纏綿過后,鐵渣翻起了舊賬。
尤歌然然一笑,輕撫著他的胸口,語氣輕佻地說道,“那一定很痛吧?”
“當然了。”鐵渣沒好氣地說道,“差點就死了。”
“那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尤歌笑嘻嘻地說道。
挑釁的結果,自然是第二個吻……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鐵渣問道。
“源力指引著我,我就來了。”尤歌回答道。
“會不會太危險了?”鐵渣問道。圣殿公主只身進入蟲群控制區三千余公里,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是嗎,源力可從來都不會騙我。”尤歌語帶雙關地說道。那星河流轉的眼中,透著絲絲幽怨,動人心魂。
“按照秘書長的說法,我這個叫‘智取’。”鐵渣無恥地說道,還把碧青藍拖下了水。
“無論是智取還是欺騙,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尤歌說道。
“那是我們的圣物。”鐵渣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搶回去啊,靠實力,堂堂正正地搶回去。”尤歌挑釁道。
“戰爭,從來都不是解決矛盾的唯一辦法。”鐵渣說起了古代哲人的名言。
“諾爾塞斯,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兒嗎?”尤歌瞪圓著眼睛,生氣地說道。
“別忘了,這里是中立之地,我是一名四海為家的流浪傭兵,而你,不過是一名陪老男人睡覺的流鶯。”鐵渣提醒道。為了避免爭執,他們最好暫時忘記自己的陣營和身份。
“傭兵大人”尤歌嘴角微微翹起,柔弱無骨地趴在他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一晚上多少錢?”鐵渣問道。
尤歌伸出五根手指。
“五個金镚子,好啊。”鐵渣干脆地說道,隨即挪了挪身體,準備去拿腰上的錢袋。卻在這時,耳邊響起了輕柔的嗓音。
“五個億。”
“什么……”鐵渣的動作僵住了。
“嫌貴?”尤歌反問道。
“貴倒是不貴,就是出不起。”鐵渣由衷地說道。
“哼”尤歌小鼻子一皺,從他身上爬起來,然后看向窗外的宮殿,說道,“帶我進去玩玩,我就給你免費服務。”
“里面至少有兩位女王。”鐵渣翻了下白眼,提醒道。尤歌的思維,向來有些跳脫,上一秒還在說一件事,下一秒就開始說別的了。反應稍微慢點兒,都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了。
“我知道啊”尤歌天真地說道,“我們在這里等到晚上,偷偷放倒兩名衛兵,換上他們的衣服,就能進去了。”
“就這么簡單?”鐵渣愕然道。她說的計劃,聽起來就像兒戲。
“源力將指引我們的方向。”尤歌認真地說道。
“唔……”鐵渣遲疑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下來。尤歌是人類史上最強的源力者,對于命運的預知,不是他這個偽源力者能揣測的。他相信她的判斷,并且,他也想獲得更多協商的籌碼。在離開這里以后,他必須說服尤歌,不要對他的團隊下手。不過,從以往的情況看來,尤歌很可能派人監視,但不會難為他們。
“耶”尤歌歡快地叫了起來,抱著鐵渣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一口。
“別以為我是男的,就不用收費。”鐵渣說道。
“小妞,賞你的”尤歌拍出兩枚金幣,然后摟著他又親了一口。
隨著時間的推移,橙紅的夕陽照進酒吧,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現在是五號沙漠的傍晚,距離天黑還有十多個小時,兩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關于信仰和未來的話題。
“我們來假設一下……”尤歌喝了口檸檬水,注視著鐵渣說道。
鐵渣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自風沙堡的流鶯小姐,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智商下降為零,決定幫助她的傭兵戀人,實現期盼已久的愿望。”尤歌說道。
“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鐵渣舉杯致意,鼓勵道,“請繼續。”
“女孩的玩具士兵,被她藏了起來。”
“女孩的父親,以及她的兩位叔叔,都得了老年癡呆癥,決定支持這個荒唐的想法。”尤歌繼續說道,“女孩的外祖父,也得了老年癡呆癥,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么,流浪傭兵距離他的愿望,還有多遠?”她問道。
鐵渣沉思了起來,尤歌的第一句話,暗示她會限制黎明遠征軍參戰;第二句話,暗示黃金大三角將會中立;第三句話,暗示教皇個人將不積極應戰。那么,他究竟還有多少阻力?
至今為止,他從未在超級勢力的角度思考過問題。他目前也就是個小傭兵團,即使規模再大十倍,也只是個中小型勢力,相當于一名領地貴族。他不知道他有多少盟友,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
最后,他攤開雙手,承認道,“我不知道……”
“首先,從利益的角度,流浪傭兵將面對西部大貴族、中部大貴族,以及部分領地貴族的反對。”
“風沙堡、晨曦要塞、鐵浮島,以及大面積的位面土地,都曾經是你們的。他們會擔心,你們一旦崛起,就會奪回去,所以他們將不遺余力地反對你們。”
“南部墓園的控制權、變異生物的結晶體、價格低廉的蟲化戰士和勞工,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其次,從情感角度,他們不會允許曾經的仇敵再次崛起,威脅到他們的生存。”
“流浪傭兵參加過極光位面的戰爭,應該很清楚他們的實力。”
“就算十字軍不出征,流浪傭兵召集了十倍于當年的部隊,有把握取勝嗎?”尤歌問道。
鐵渣沉思了許久,最后搖了搖頭。時代已經不同了,歷經兩百年的發展,整個世界都變了。遠東的積弱,不是一兩代人能改變的,而蟲化者陣營的混亂,也不是人力能改變的。
“那為什么還要堅持?”尤歌嘆息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么淺顯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懂嗎?”
鐵渣望著窗外的夕陽,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出身低微,讀過的書很少,懂的東西也不多。”
“我不知道,我們的勝利在哪里。”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去做,無論結果……”他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說著。
“如果……”
“我們是錯誤的……”他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人兒,“就讓我們消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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