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著曹大神親筆二十回手稿,嚶鳴自然愛不釋手,又弄臟弄污,便決定自己重新謄抄一遍,那原著手稿就留作收藏,誰也不給看。
既要謄抄,嚶鳴當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功底,寫的是自己最喜歡也最擅長的瘦金體,一筆筆、一字字抄錄,但凡又一個字寫得不合宜,便撕了重寫。
如此一來,一個時辰,竟只抄錄了一回章節而已。
晌午弘歷過來的時候,便瞅見嚶鳴伏案上,手執狼毫,正極為投入地寫字,甚至都不曾察覺他近了跟前。
弘歷倒也耐著性子,等嚶鳴寫完了那一張,才開口問:“你這是在抄什么呢?”
乍問聲響,嚶鳴手一抖,差點把手里的玉管狼毫給丟了!于是,抬頭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沒個聲響就進來了,嚇我一跳!”
弘歷笑道:“是你寫得太投入,竟沒發現朕進來已久!”
嚶鳴輕輕將狼毫擱在旁邊的青玉筆山上,小心地將原稿整理整齊,才道:“我新得了一本好書,正打算謄抄一遍。”
“哦?什么書?”弘歷問。
嚶鳴笑著將扉頁露出,指著那上頭的三個字道:“紅樓夢!”
扉頁上的確寫著這三個大字,字下,還有一行小字:曹沾拙作,敬奉平郡王太福晉懿覽。
弘歷皺眉問:“曹沾是誰?”
嚶鳴素手纖纖,愛惜地撫摸著上頭的字,笑瞇瞇道:“他是江寧曹氏子弟,福彭的表兄弟。”
弘歷低眉沉思:“就是被皇考罷官抄家的江寧曹家?”
——在圣祖爺一朝,曹氏一族也算煊赫,甚至圣祖爺還將曹氏女抬旗為曹佳氏,許配給訥爾蘇為嫡福晉。曹氏一門三代,世襲江寧織造,也算煊赫一時。
可織造局賬目虧空巨碩,皇考即位,勒令彌補控虧,曹颙卻置若罔聞,皇考一怒之下,便問罪江寧織造曹颙,將其罷官抄家。之后,曹氏一族舉族赴京中祖宅安居,聊以度日。
弘歷暗想,福彭的表兄弟?那就應該是曹颙之子?年紀上應該也比福彭小不了太多,糟老頭子一個了。
弘歷心里腹誹人家是糟老頭子,卻忘了自己比人家更老了。
“寫得什么玩意兒?拿來給朕瞧瞧?”弘歷揚眉道。
嚶鳴手里攥著原稿,卻不舍得給弘歷,而是拿了自己剛抄錄好的第一回遞給了他。
嚶鳴的字,字字娟秀,卻也筆鋒凌厲,的確叫人耳目一新,弘歷暗自點頭,贊道:“鳴兒的字又精進了些。”
嚶鳴急道:“誰叫你看字了,內容才是關鍵!!”
被嚶鳴如此吼了一嗓子,弘歷心中甚是不悅,便更加不耐心看這些勞什子內容,一目十行看到底,便撩在一旁,道:“內容?朕看就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嚶鳴臉色一黑,亂七八糟你妹!!老娘嚴重懷疑你的欣賞水準!!
弘歷忽的笑著對她說:“鳴兒,朕瞧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不如回寢殿睡個午覺吧。”
嚶鳴直接翻了個白眼,又叫她午睡!!尼瑪能不能換個花招?!
這種話,弘歷已經不曉得說了多少次了!
主要是因為小永玖年紀小,晚上睡覺非叫嚶鳴哄著才能入睡,這自然就嚴重妨礙了弘歷的夜間滾床單。弘歷又氣又惱,可偏生這個兒子還小,不能不能罵的,只能遷就著。結果,弘歷就琢磨出個法子,既然晚上不成,那就白天好了!!
于是,弘歷便關心起嚶鳴的睡眠狀況來了,不管嚶鳴晚上是否睡足了,弘歷都是這番論調。你沒睡好,你氣色不好,你應該去睡個午覺,來,朕陪你去……
然后……
然后事兒還需要多說嗎?
起初,看在他憋了許久的份兒上,嚶鳴也就半推半就讓他得逞了幾回。
嘗到甜頭的弘歷,便開始一次次故技重施、一次次老不要臉……
今兒嚶鳴的心思都在這手稿上呢,正想著多謄抄些,哪里有閑工夫滿足弘歷的需求?!便冷臉道:“我不困,要睡你自己去睡!”——反正老娘是不會陪你睡的。
弘歷笑著道:“反正你也是閑著,就陪朕去里頭歇息會兒吧。”
什么“歇息會兒”?!分明是滾會子床單!!
嚶鳴豈會不知弘歷的花花腸子?!
嚶鳴道:“誰說我閑著了?我還要十九回沒抄錄完呢!”
弘歷瞥了那厚厚的一沓子手稿,不屑地道:“抄這勞什子有什么意思?你若真想練字,還不如抄抄四書五經呢!”
嚶鳴道:“我對四書五經從來不感興趣!”——即使閨閣讀書的時候,也純粹是讀來應付先生罷了。
弘歷好言好氣地道:“就算你想練字,也不急于一時!先去里頭歇息會,待會兒再練字不遲。”說著,他執起嚶鳴的右手,道:“你看你的手,都磨紅了。該歇歇手了。”
嚶鳴瞅著自己蔥白似得嫩手,的確被玉管狼毫印下了一道紅痕在手指上,唉,皮膚太嫩也不好,看樣子她是不是得少吃點雪肌花容丹??
胡亂琢磨著,忽然嚶鳴眼中一亮,“對了,今兒十五,怎么繪兒還沒進宮請安?”——照例,每月初一十五,是各家福晉進宮請安的日子,往常這一天,繪兒一大早就該進宮來了。純惠皇貴妃蘇氏去世多年,她沒有婆婆,應該不會耽誤來海晏堂呀!
如今都過了午了,怎么還沒來?
小文子忙上前道:“娘娘方才看書抄書入迷,奴才才沒有及時稟報。方才質郡王府便傳喜訊進宮了,說是六福晉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所以未能進宮請安。”
“是嗎?!”嚶鳴面露驚喜之色。
自乾隆三十年,昭繪小產又失了長子綿聰,便再沒有身孕。數月前,永瑢納了側福晉舒舒覺羅氏,昭繪還抑郁了好一陣子呢。好在舒舒覺羅氏姿色并不出挑,更是識不得幾個字,因此永瑢待她淡淡的。出于安撫心態,永瑢反倒是愈發親近昭繪。
這一親近,便懷了身孕。
這一胎,來得倒很是時候!
又要添孫了,弘歷自然十分高興,“之前老三福晉診出有孕,如今老六福晉也有了身孕,正應了今年的瑞雪吉兆。”弘歷不禁看著窗外的白雪皚皚,笑意漫起在唇角眼梢。
煙兒走后,據說永璋很是落寞憂郁,而這個時候,三福晉倒是聰明得緊,趁虛而入,加倍關心體貼永璋。永璋感喟福晉賢惠,便多去了她房中幾日,三福晉便懷上了身孕。
而永璋似乎也高興了不少,不管怎么說,要有嫡子了,也是大大的喜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