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落幕后,平郡王府熱孝也已經過去,天初見冷肅。
嚶鳴叫人請了長姐進宮,私底下與之道:“長姐,事到如今,你也該收手了。”
英容一愣,“娘娘都看出來了?”
嚶鳴苦笑了笑,“這么明顯,我若是看不出來,豈不成了瞎子?”說著,她不禁唏噓,輕嘆道:“我知道,長姐恨文氏,可如今富明褫爵,敬明降爵,長姐也算出了氣了,就到此為止吧。”
英容撫摸著自己眼角的皺紋,輕輕吐出一口氣,長長道:“我這口氣,的確算是出了。以后,敬明富明,兄弟成仇,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那日,幾個跟著富明一塊鬧事的庶子,只怕也是英容的吩咐,還有事后挑唆富明,并陪同富明前去宗人府告狀,也是英容的差遣。
除了富明,其他幾個庶子,不過都是姬妾所出,豈敢不聽英容這個嫡母的吩咐?福彭活著的時候他們興許還有別的選擇,但福彭一死,平郡王府便是英容與慶明母子的天下,人在屋檐下,誰敢不低頭?!他都是識趣的人,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何況富明平日里性子乖張,著實惹人厭恨。既能討好嫡母嫡兄,又能拾掇一下他們看不順眼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英容做到這一切,可不只是在福彭死后驟然動手。
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一點點,水滴石穿般,離間敬明與富明的兄弟關系。
為了報仇、為了出這個惡氣、為了今日,英容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而他們兄弟,也注定不可能挽回了。
富明害得敬明兩降兩級爵位,敬明豈會不恨?!
所以,英容才說,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余生,她只需要冷眼看著這一對兄弟如仇人般斗個不休既可!
英容含笑道:“人活著,可不就是為了這口氣嗎?”
這一年寒冬,和穎公主瑚圖里下嫁,十里紅妝,這樣的大喜事算是沖淡了福彭死后以來的愁云。弘歷也總算舒展眉頭,但新娘瑚圖里卻并不開心,叩別皇父,兩行淚下。
終究,他還是放下煙兒。
唉……
情之一字,不知擾了多少顆芳心。
可煙兒不曉得,因為他閉關了,他要沖擊元嬰,已經一個多月沒出門了。蘊靈丹,嚶鳴給他備了兩瓶,足夠他進階的了。
煙兒出關的時候,已經是落雪紛紛的初冬時節。
頒金節剛過,嗯,也正好錯過的永瑤的十一歲生辰。
這倆月,可著實把小永玖給悶壞了,沒有美人哥哥,他好寂寞啊……
所以,煙兒一現身,小永玖立刻膩歪了上去。
雪霽后,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阿哥們聚在圓明園西校場,賽馬打槍,因琚兒要去,煙兒這個伴讀自然跑不了。所以,小永玖也跟著他的美人哥哥去了。
今兒,皇子們算是到齊了,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阿哥永琳、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十三阿哥永璟、十四阿哥永琚、十五阿哥永琰、十六阿哥永瑤、十七阿哥……小永玖。序齒排到十七,統共十二位阿哥,長幼參差,年長的已經年逾三十,年幼的卻……才三歲。
初冬的天兒,還不算太冷,蒙古王公又剛進獻了一批寶馬良駒,正是賽馬的好時候。
西校場甚是寬敞,足足占地三百畝,簡直是個小型狩獵場。四周圍欄高筑,校場內古藤古樹叢密,有山有水,本來就是個適合養獵物的好地方,因此這里有“小木蘭”之稱。
獵物一早就放進來了,倒也沒什么大型猛獸,不過就是野兔、狐貍、獐子、狍子、梅花鹿這些食草動物。這也是為了保證安全,何況圓明園里也不許有那些獅虎豺狼之類的猛獸。
阿哥們一個個撒歡騎上良駒,有的執弩,有的拉弓,較勁兒似的開始狩獵。
西校場畢竟不大,又是冬日,獵物藏身的地方也著實不多,不到兩個時辰,就所剩無幾。
永璋專挑那狡猾的狐貍獵了兩只便回來了,便瞧見,校場長亭中,納蘭煙慵懶地斜倚在美人靠上,美眸半闔,睫毛彎彎,嘴唇若點朱,暖暖的陽光照在他臉頰上,宛如灑了一層金沙,襯得他如謫仙般醉人,當真是美得如詩如畫。永璋一時看得有些癡了。
“三哥!!”坐在煙兒身邊的小永玖最先看到永璋,便揮舞著小手,咯咯笑著。
永璋這才回過神兒來,忙笑著提著獵物走進了長亭中。
煙兒不疾不徐起身,淺淺打了個千兒,“三爺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永璋指了指自己手中獵到兩只狐貍,“在西校場狩獵,著實沒多大意思,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瞅著這赤狐的毛色還不錯,便順手獵了兩只,其余的,讓弟弟們玩樂去吧。”
那赤狐毛色棕紅,油光水滑,甚是漂亮,而且兩只都是射穿脖頸而死,最大程度保全了狐皮的完整性,可見永璋的騎射不差。
小永玖伸手捏了兩把,笑嘻嘻道:“跟皇額娘之前養的那只松鼠差不多,摸起來真舒服!”
煙兒俊臉一黑,差老鼻子遠了好不好!!毛色不如他鮮亮,密度也不及他厚實,尾巴也沒有他蓬松!!摸起來的手感肯定也差老鼻子遠!!
永璋笑著道:“若喜歡,你們倆一人一只。”
煙兒立刻冷淡道:“三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都給小永玖吧。”——回去抱著死狐貍睡吧,討厭的小永玖!
永璋一臉莫名其妙,這是怎么了?剛才還挺開心的,怎么就突然就變了臉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怎么美男心,也這般難以捉摸?
小永玖自是來者不拒,高興地將兩只狐貍抱在了懷里,“多謝三哥!”
永璋捉摸不明,便轉移話題,問煙兒:“我記得,你的騎射一流,怎么不去湊個熱鬧?”——納蘭煙沒有陪著十四弟進去騎射,隨從的反倒是善保那小子。
煙兒微微一笑,道:“三爺方才不是說了,在校場狩獵,沒多大意思嗎?”
煙兒這一笑,宛若撥開云翳,明亮照人,直叫永璋心頭悸動,永璋心道,才幾個月沒見,怎么瞧著納蘭煙氣度風儀竟若神祗一般?!
煙兒才進了元嬰期境界,自然周身流轉這看不見的靈氣,卻能襯得人出塵脫俗。
永璋亦微笑著道:“說得也是。”略一頓,永璋又格外親和地道:“你是皇額娘的義子,若不嫌棄,也跟十七弟似的,也叫我‘三哥’就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