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笑容宛如春花秋月,笑得那樣美麗。
然后這樣的笑靨,終于激怒了皇帝陛下。
一只帶著老繭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力氣極大,仿佛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一般。嚶鳴疼痛之下,完美弧度的柳眉顰蹙了起來。
皇帝臉上驟生出的憤怒仿佛要將人淹沒吞噬一般,他咬牙切齒:“為什么是你?!!”
這一聲吼,讓嚶鳴耳膜幾乎破裂。
“為什么是你?!!”皇帝再度吼了一遍,“朕曾經想過會是任何人?!包括皇額娘!!但唯獨,朕沒想到是你!!!”
意思是說,她用莪術加害慶嬪嗎?如今現在慶嬪在,估計也會想胭脂計那次一樣,在皇帝不信任她的時候,突然站出來說,相信她。
可惜慶嬪現在不在,她還在坐月子呢。
所以,嚶鳴這次要自己解決又一次的懷疑危機。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被冤枉的,這一次她還真一點都不冤枉,雖然和皇帝的想法有些出入。
嚶鳴看著皇帝,靜靜地看著皇帝,然后,突然的,凄婉一笑。
這樣的反應,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他就如啞火的炮一般,一時間再也吼不出什么。
嚶鳴一伸手,拿起提前預備好的放在梳妝臺上的一只小盒子,啪的一聲打開,讓盒子里的東西呈現在皇帝的眼皮的底下。
錦盒里,靜靜地躺著一枚干燥的根莖。
驟然,皇帝瞪大了眼睛,也驟然松開了那只死掐著她下巴的手。
嚶鳴也松手了,錦盒連同里頭的根莖一起掉在了地上,那跟進在地上滾了幾下,才停了下來。
嚶鳴抬頭看著皇帝那驚愕的表情,卻無比平靜地問她:“為什么不來問我?”
皇帝呆滯地看著她,身子不由地一顫,發干的嘴唇闔動了兩下。竟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皇帝自然認得,那是一塊莪術根莖。當初太醫院開給索綽羅氏的藥中的莪術。并未切塊,就是這樣的根莖,后來被丟棄,再后來被鳴兒的侍女撿了回了儲秀宮。
嚶鳴看著鏡中的自己,下巴上已經被掐出了好幾個紫紅的指引,隱隱生疼,連骨頭都帶著酥麻的痛覺。
“為什么不來問我。”嚶鳴直視著皇帝。
“朕……”他干涸的喉嚨里只吐出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粘桿處的調查結果是,丟棄莪術的地方,鳴兒陪嫁侍女半夏經過那里。那里是東六宮倒棄廢物的地方,東六宮儲秀宮的宮女特意去哪里,便是極大的可疑之處。所以,他猶豫數日之后,讓粘桿處暗部拷問宮女半夏,半夏挨不住酷刑,已經招供了。承認她撿走了那塊莪術,帶回了儲秀宮,之后的她就不知道了。
這樣拷問出來的結果。皇帝理所當然便認為,是嚶鳴在陸氏的催產藥里加了莪術。可是沒想到。那塊莪術,現在就靜靜躺著他腳下的方磚墁地上。
鳴兒問他,為什么不來問她。
是啊,朕為什么沒有來問她,為什么又懷疑她了呢?
嚶鳴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樣也就可以了,其余的,她不需要再編織任何解說之詞來跟皇帝說了。一塊從藥園世界里拿出來的莪術,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嚶鳴站起身來。把皇帝一人撩在這里,徑自進了里間寢殿中。天都這么晚了,她也累了,該休息了。
至于半夏,她很快就會被放回來的。
躺在寢殿柔軟的拔步床上,嚶鳴朝上靜靜躺著,沉默地看著幔帳上繡著的百事如意,紅簇簇的柿子與連綿的如意云紋,那是極好的寓意,然而也只是寓意而已,不可能成為現實。
慢吞吞的腳步聲再度傳來,一個身影被燭光倒影在了幔帳上。
她與他,隔了一個幔帳,便仿佛阻隔了一個世界一般。
就那樣,他站在外頭,卻沒有掀開幔帳。
良久地站著,寂靜的深夜里,只有呼吸聲與心跳聲。
“鳴兒——”他終于低低喚了一聲。
嚶鳴用干澀的聲音道:“我累了,您走吧。”
“鳴兒……”又一次低喚,聲音卻比剛才低落了三分。
“咱們這樣,同床異夢,何苦在一起呢。”嚶鳴說。
“鳴兒!!”這一聲喚,帶著驚急的味道,豁然,他掀開了幔帳,凝著一雙憂傷的丹鳳眸子凝望著她。
嚶鳴的神情,是疲憊而倦怠的,“慶嬪的嬪位是我替她請封來的,您卻覺得我會害她,會害她的孩子。”——這也是陳述的語氣。
“對不起……”皇帝薄薄的嘴唇中竟吐出了這三個字。他也不曉得,自己是怎么了,竟因為一塊莪術,懷疑到了鳴兒頭上!!鳴兒三番五次救陸氏,怎么可能會害她,至于皇嗣,鳴兒更不可能害一個無辜的孩子!!皇帝心中,忍不住暗罵了自己一句“混賬”。
嚶鳴默默想著,對不起,這對皇帝而言,真是很難得的三個字。
只不過,還不夠,她要的,是皇帝絕對的、毫無保留的信任!!她要的是帝王之心,而她,卻并不打算付出自己的心。得到了帝王之心,才真正的可以立于不敗之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若不是她有藥園世界,如今已經倒臺了。哪里還會得到皇帝的歉疚?
皇帝褪去了外袍,脫掉了龍靴,鉆進了她的被窩里,將她摟在懷里,低低說:“對不起,鳴兒。”
“這是宮里,您不能再儲秀宮留宿。”嚶鳴提醒道。
“朕知道,朕……只是想抱你一下。”皇帝含著濃濃的歉意說,“等你睡了,朕就走。”
嚶鳴“嗯”了一聲,便沒有再管什么,直接倒頭睡去,她是真的困了,演這場戲,的確夠累的。
翌日醒來的時候,果然枕邊已涼。
喚了人進來伺候她更衣洗漱,嚶鳴問:“半夏回來了嗎?”
孫嬤嬤眼圈有些紅。“回來了,從慎刑司送回來的。渾身都是血……”
“傳個太醫,給她用最好的藥。”嚶鳴吩咐道。
“可是這不合規矩啊!”
“規矩?”嚶鳴冷笑了笑,“規矩是個什么東西?嬤嬤盡管去吩咐就是了!”皇帝昨晚,是半夜才走的,明眼人都曉得,她的恩寵更勝以往。
白芍仔仔細細為嚶鳴涂著桂花頭油,嘴上道:“娘娘。皇上說了,您不必去長春宮請安了。”
嚶鳴低眉一沉,她又沒病沒傷的,皇帝怎么會突然叫她不必去長春宮請安呢?!
忽的,嚶鳴孫嬤嬤:“半夏撿回那東西的時候,在景陽宮附近,可有碰上誰嗎?“
孫嬤嬤忙道:“奴才聽半夏說話,經過景陽門的時候,似乎遇見了皇后宮里的翠羽。”
翠羽。是皇后宮里的大宮女。那日正好是領綢緞的日子,去緞庫必然要經過景陽宮,半夏會碰見皇后宮里的翠羽并不稀奇。只怕是翠羽瞧見了。半夏是從丟棄廢物的垃圾場走過來的,所以記在了心里。
如此一來。皇帝突然不叫她去給皇后請安,意思就很明了了。
她就奇怪了,皇帝既然查到是嫻妃收買了呂太醫給索綽羅氏開了莪術,皇帝應該深入調查嫻妃才是,怎么會突然把注意力放到丟棄莪術的垃圾場了?可見是有人引導的,引導皇帝去查,莪術丟棄之后,是否被什么去撿走了。
所以皇帝查到了半夏,也就查到了她。
只可惜。皇后不曉得她有藥園世界,而莪術。也是一味藥材。她空間里有現成的,拿一塊出來就是了。當初拿給慶嬪用的,是景仁宮丟棄的莪術,只因嚶鳴擔心藥園世界的莪術藥性太強,所以干脆直接拿那塊給她了。
長長一嘆,嚶鳴起身道:“走吧,去長春宮。”
白芍一愣,“可是皇上說——”
嚶鳴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對她說:“吩咐底下準備肩輿,本宮可不想誤了時辰。”皇帝不讓她去,她憑什么要聽他的話?!
長春宮。
皇后看到嚶鳴到來,也不由愣住了,“舒嬪怎么來了?”——皇后有此一問,是因為剛才御前的總管太監吳書來前來傳口諭,說這幾日舒嬪不必請安了。說實在的,皇后當時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昨兒他就聽說,儲秀宮的宮人四下闔宮找舒嬪的陪嫁宮女,今兒一早,那陪嫁宮女卻血淋淋地從慎刑司送出來了。
皇后當然明白,這是她揭發的緣故。她心中忐忑,是不曉得皇上是查出舒嬪罪證,還是查出清白。若是前者,皇上叫舒嬪不必來請安,便等于是禁足舒嬪,若是后者,便是遷怒她的揭發。如今瞧著舒嬪竟來了,只怕十有八九是后者了。
嚶鳴見了禮,笑著道:“皇后娘娘說笑了,每日請安,是嬪妃之本分,嬪妾又怎么會不來呢?”
半夏被押去慎刑司審問,或許很多人都沒察覺,但是那么血淋淋一個人被活著送了出來,想不惹人矚目都難。
然而,長春宮所有嬪妃都緘默著,誰都不開口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反倒是皇后看著嚶鳴一如往常恭謹的笑靨,愈發心底慌亂了起來。說實在的,皇后不在乎舒嬪是否清白,但卻不能不在乎皇帝的態度。
不過此刻比皇后更慌張的是嫻妃,她絞盡腦汁去想,為什么舒嬪的陪嫁宮女莫名其妙進了慎刑司,又妙明奇妙出來了!而且皇上昨夜還去了儲秀宮,后半夜才出來!!為什么舒嬪一臉沒事兒人樣子照常來請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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