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管城,京水兩岸的工地非常熱鬧,旗幟如林,要不是看到了大量的挑夫在進進出出上上下下,大多數粗通行伍之事的,都會以為這里是在練兵。
京水的大堤上,兩邊的測繪人員也是忙個不停,幾經校準之后,這才選擇了一處地方劃分片區。
“這是武漢的分區編組?”
“陛下,正是武漢來的隊長組長,在此組織民壯。”
“有民壯?”
“汴口過來還是有力役未除的,這勞役攤派下來,也不傷農事。”
“那是,八牛犁那物事,著實厲害。”
李世民也是相當的高興,如今鄭州也算是京畿,從洛陽過來,走弛道的話,一眨眼功夫就能趕過來。
每天從管城、滎陽出發,前往洛陽討生活的人不在少數。
夜里會有夜班車,是過伊水的。只要汜水關卡不查,晚上弛道不比白天來得清凈,熱鬧的時候,車馬絡繹不絕,都是在京城和鄭州兩地跑運輸物流的。
常何家中的“凱申物流”,如今已經摻和了一腳鄭州往許州的弛道。
滎澤到汴水的一段板軌,也是“凱申物流”修的,廣武山這一代的石料,就是堆積在滎澤、河陰兩地。
若是去鄭州,就要用上水力和這一段板軌,然后再轉運鄭州其他地方。
比較麻煩的就是黃河本身,前年決口,還淹了一回滎澤,南運河差點被灌一口“黃湯”。
好在決口很快就堵住,去年就休了大量溝渠,目的倒也純粹,就是為了泄洪分流。
遇到高地,直接一路炸,然后再人工開挖,把泥土砂石都清了個一干二凈。
隨著大戶被清空,一般小老百姓,還真沒那個膽子去侵占河道為農田。
黃河只要不胡亂改道,什么都好說。
嘀嘀——
一聲急促的哨聲響起,李世民看到了一個片區中的勞工,立刻跟著手握小旗子的包干區組長走人。
工具規拾的很好,都是有專門的區域存放。
都是相當不錯的鐵器農具,什么鏟子、鎬頭、釘耙……應有盡有。
緩坡上,大量的騾馬被驅使著,牲口馱著籮筐,力夫挑著擔,全看地形需要。
“楊廣當年要是有這等場面,何須天下皆反?”
很是自得的李世民大馬金刀地坐在高處,用望遠鏡俯瞰著這熱火朝天的工地場面。這樣的大工程,隋朝換成楊堅來上馬,只怕也是要造反的。
密密麻麻的往來人畜,這時候稍微有點動靜,換作當年,還真又是一幫反賊。
“這鄭州的路,是要往南拐一拐的?”
“管城東南有湖泊,總是要繞一點路。武漢有學者,說是黃河兩岸的湖泊填不得,若是黃河泛濫,這湖泊就是河水的去處。所以如今么,中原修路,能繞還是繞一點,總比被河水淹了好。”
做了不少功課的康德什么都能答上來一點,更何況,洛陽宮是他主持修繕的。工程領域上的事情,他還是能給皇帝老子解惑。
“往南是修到洧水?”
“是,往南修到新鄭,這就算到頭。許州那里,是從長社往北修,過長葛縣,然后進入鄭州。”
“逢山開道遇水造橋,著實有氣魄。”
“開山倒是不至于,這造橋卻是多。如今許州也開了水泥廠、鋼鐵廠,為的就是修橋。”
“修甚么橋,還要開這般大動靜的廠?許州哪來人?”
“到底也是河南地面,沾親帶故,總能有親朋好友可以前往湖北說項。只要從漢陽鋼鐵廠請來大工,或是江夏鋼鐵廠、武昌焦炭廠等等,總能湊起主持大局的人手。再者,鄒國公畢竟當年起家就是在洧水之畔,人是不缺的,就是缺錢。”
“許州還缺錢?”
皇帝有些奇怪,原河南道地面上,各州幾乎都是上州雄州,缺錢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如今用錢不比從前,陛下也是知道的,以往課稅,也就是盯著農田。如今卻是有些變化,這稅金便當之處,多在關卡津渡,又有征稅司幫忙,自然來錢要快一些多一些。來錢多了,自然花錢也就多了。”
什么時候磨合好這種一開始的興奮,也不是很清楚。官僚們頭一次發現可以用很多很多錢來實現自己的抱負,往往會不能適應。
這需要時間。
“鄭州往東,就是去中牟?”
“先中牟,然后過關去開封。”
規劃路線上,是跟南運河略微平行,修到開封之后,在白溝南岸,就會轉道曹州宋州,過了碭山,就是徐州地界。
整條路線其實照顧到了很多地方,尤其是產煤地,幾乎都囊括在了其中。
“走,去汴州看看。”
李世民來了興致,他也不必像以前一樣騎馬,只需要躺馬車里發呆,睡上一覺,安安穩穩地到了地頭,一睜眼,就是目的地。
只是康德有些不放心,勸說道:“還未曾告知皇后,再者,御醫帶出來的也不多,若是要去汴州,奴婢以為還是先準備二三日。”
“不必了,一邊走一邊通知。然后讓太醫署派幾個人追上來就是。”
“這……”
“朕像是當即就要駕崩的模樣嗎?”
康德無奈,只好道:“那便依陛下的,只是不得騎馬。”
“不騎馬,朕騎個甚的馬,沿著弛道看看鐵道進度即可。”
“那奴婢就去安排妥當。”
偷偷地嘆了口氣,作為宮中的首席太監,康德更喜歡在京城呆著。
皇帝興致高漲,出來陪著,就是個大管家,屬于純粹的伺候人差事,說輕松,其實也挺輕松的,只是沒意思。
留在京城的話,哪怕弘文閣有什么事情,也會派人過來找他打聽一下,不一定說是要讓他做什么,但這種感覺很不錯。
而且皇后更喜歡盯著財政上的事情,所以有時候蓋章批復的事情,也會讓康德從旁協助。
作為皇家奴婢,康德還是很享受這種“高高在上”體驗的。
只是現在皇帝老子要提前“東巡”,看一看鐵道進度,這就讓康德過干癮也沒機會。
加上最近設置南都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女圣陛下動不動就說要南下去廣州看看,就算風景不太好,吃顆新鮮荔枝也是好的。
為了這破事,康德也很清楚,皇帝“東巡”他要陪著,皇后“南巡”,大差不差的,也要讓他捧著印章,跑去給馮氏蓋章。
少不得還有“和親”,那更是要讓他主持大禮,這種是最累人的事情。
好處固然多多,可和在京城做“內相”的感覺比起來,差了十萬八千里。
以往還能大概推算一下皇帝老子什么時候回去辦公,現在嘛,康德感覺自己跟嗝屁的史大忠差不多,就是個行尸走肉,毫無盼頭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