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早,陸小乙和余糧隨同玉蘭陸忠去了王家壩,隨后又同舅舅舅母們來下溪村,新年就在來來回回的走親戚中一晃而過。
年后,便是籌備春耕的事。
今年春早,一場春雨后,積冰消融,小草探頭。一場春風起,燕雀回歸,眠物復出。
余糧幫陸家忙完春耕,便開始了春獵,陸小乙發現余糧進行春獵時大多用弓箭,而少用繩套阱。
問其原因,余糧笑著解釋道:“春獵為搜,春天乃萬物生長繁育之際,在春天行獵,既要搜尋和預估獵物的數量,還要對獵物進行取舍,對于已經受孕的動物,則不在獵殺的范圍之內。我若繼續采用繩套阱,容易傷到受孕的獵物,還是射箭好,能取舍一番。”
在保持一定的自然平衡的狀態下對動物進行獵取和保護,這是古人樸素的環保觀,陸小乙點頭表示懂了。
“孺子可教!”余糧笑道,然后吹個哨子,黑虎歡喜的沖過來,隨他一同進山春獵去了。
陸小乙卻不急著進山,先是下山約小丁喜鵲挖野菜。喜鵲的婚期定在四月里,羞噠噠的不愿出門,陸小乙笑著打趣她幾句,便讓她安心待嫁。
喜鵲待嫁不出門,春花和妞子已經嫁人,曾經的挖野菜小分隊,如今只余下小乙小丁。
陸小乙嘆了一口氣,正在惆悵間,己蘿帶著小鳳歡快的跑過來,己蘿拿著她最喜歡的小鏟子,小鳳提籃當跟班。
吸納了新鮮成員,挖野菜小分隊再次浩浩蕩蕩的往田野間開動。
中午時分,收獲滿滿,陸小乙分出一半野菜給喜鵲送去,被喜鵲請進閨房羞噠噠的談了會待嫁心情,又忐忑的問陸小乙婚后生活,陸小乙露出幸福的笑,湊到喜鵲耳邊說了些羞人的話。
喜鵲紅著臉錘她。陸小乙一本正經道:“吶,是你問我的,我如實回答而已。”
喜鵲啐她,“我沒問你這些。”
陸小乙壞笑:“遲早都要知道。早點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省的到時候你臉紅的像猴子屁股。”
喜鵲被小乙說的臉頰臊紅,反擊道:“聽猛子哥說,你成親鬧洞房的時候。一揭蓋頭露出一張猴屁股來,當時,上溪村的小伙子們都驚呆了。”
這是陸小乙心里永恒的痛,頓時怪叫著跳起來撓喜鵲的癢癢,“猴屁股是紅的,我那是大花臉,你別聽他胡說!”
喜鵲一邊撓她一邊笑著說,“就是猴屁股!就是猴屁股!”
陸小乙聰明的不跟她爭辯這些,而是另找突破口,打趣道:“四月里才成親呢。你就猛子哥猛子哥的喊上了,羞不羞?”
喜鵲咬唇瞪眼嬌態萬千,“我就在你跟前這么叫他,見他本人我可一句話也不好意思說。”
想起喜鵲心儀李長生的時候,也是見面羞的說不出話來,如今對羅猛子也這樣,想必是動了情吧。
陸小乙也不逗她,正經道:“那個羅猛子我見過一次,個子高高大大的,長相也不差。至于人品方面我不清楚,便問了糧哥,畢竟男人的眼光跟女人不一樣,糧哥說跟他接觸過幾次。此人熱情豪爽,是個不錯的人。”
喜鵲紅著臉小聲道:“是挺不錯的。”
陸小乙見她羞赧,笑著說:“你娘是個聰明人,她不會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你就安心嫁過去吧!”
喜鵲點頭,停頓一會兒。問小乙買糧的事。
賣糧的王家跟花家是鄰居,喜鵲肯定知道王家人罵李長生的事。陸小乙也知道喜鵲想問什么,癟嘴道:“你聽說了吧,那個李老三就是個勢利小人,幸虧你當時跟他沒成。”
喜鵲笑道:“長生哥以前不是這樣的人,興許是在城里呆久了,接觸的人不良善,拐帶的他也跟著勢利起來吧。”
陸小乙見喜鵲并未因愛生恨,而是笑著解釋李長生變化的原因,看來是真的放下了。
陸小乙道:“自己選擇的路咬牙也要走下去,李長生選擇入贅那是他的事,過得好與不好也跟咱沒關系,咱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你說是不?”
喜鵲笑著點頭。
這時,花大嫂進屋來,笑著對小乙道:“難得來一趟,中飯就在嬸家吃,我都給你做上了。”
陸小乙跳起來,“完了完了,說著話忘記時辰了,我娘肯定做好飯等我了。”
花大嫂道:“我去跟你娘說一聲,你中飯就在我家吃。”
陸小乙趕緊擺手,“多謝嬸,真的不用了。”說完又對喜鵲道:“改天有空再來找你,我先走了。”
陸小乙執意要走,花大嫂和喜鵲只能笑著把她送出門。
玉蘭的確已經做好了中飯,正等著她。
“趕緊去洗洗,就等你了。”
玉蘭還給余糧留了飯菜,陸小乙吃完中飯帶回去,余糧還沒回來。
陸小乙把玉蘭給的瓜菜種子翻出來,坐在春日的暖陽里挑菜種,像蘿卜、白菜、油菜這類十字花科的蔬菜種子又小又圓,稍不注意就從指縫里溜走了。而絲瓜、南瓜、黃瓜這類葫蘆科的蔬菜種子則大些,扁扁的像瓜子,還有些茄科和豆科的蔬菜種子,也不盡相同。
陸小乙分門別類的把菜種育在菜地里,只等菜秧子長出來,再分栽到大片菜地里。
余糧回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時分,獵物不多且瘦,熬了一冬,多余的脂肪都消耗完了。
陸小乙掂量著手里的野兔,“哎喲,這兔子看著挺大,拎在手里輕飄飄的。”說完劃拉幾下兔毛,“不長肉,全長毛了。”
余糧笑道:“兔子又不冬睡,它們長毛也是為了御寒。”
陸小乙把手里的兔尾巴翻開,在毛茸茸的兔屁股里找著什么。
余糧疑惑,“你這是?”
陸小乙嘿嘿一笑,“看看公母。”
余糧嘴角抽了抽,“這是公兔子。”
“你怎么知道?”陸小乙不恥下問。
余糧不解釋這個問題,因為他射這只兔子的時候,它剛從另一只兔子背上下來。正蹲在一旁啃著青草養精蓄銳。
陸小乙問不出結果,喃喃道:“要是活兔子就好辨認了,只需提著兔子耳朵懸在半空,雄兔兩只前腳會撲騰。雌兔兩只眼睛會瞇著,這可是我祖父告訴我的,還記得你送我的兩只兔子嗎?養幾年都不見下崽,原來都是公的。”
余糧擔心小乙打破沙鍋問到底,岔話道:“明天你跟我進山吧。我瞧見一片蕨菜長的好。”
陸小乙注意力一下就轉移到蕨菜上,激動道:“好,我就等著山里的蕨菜冒頭呢,你不知道,雨水到立夏是采蕨菜的最佳時節,過了立夏蕨菜就老了。”又道:“咱多采點,吃不完就用沸水燙后曬干,制成蕨菜干,等到想吃的時候,把蕨菜干泡發了燉五花肉。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余糧看她眉飛色舞說得激動,帶動的自己也莫名好心情,笑著點頭一一應允。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過去。
三月底,蘇青喜得貴子,張鐵牛腮幫肉都笑僵了。
四月里喜鵲成親,陸小乙送去了添妝,歡歡喜喜的送喜鵲出嫁。
四月里進縣城考試的學子相繼過了縣試和府試,下溪村多出三個小童生,喜的村里人奔走相告,一時間陸家大房的私館名聲鵲起。不管是長學還是短學,其他村子的村民都樂意把孩子送來陸家書屋讀書,為此,陸家大房又增開了一間書屋。由陸福增和陸思一同授課,陸丙榆也時常指點一番。
五月里,陸戊楓、劉寶和申強一同回村,雖然都未考中秀才,仍給下溪村帶來無限榮光,村民們紛紛鼓勵三個小童生繼續努力。爭取在不久的將來考中秀才。
三個少年郎有了參考經驗,加之村民的鼓勵和家人的期許,又踏踏實實的回到書屋苦讀,直到下一次歲考,三人皆不中,才開始選擇人生的方向。陸戊楓選擇了繼續努力,申強則去城里跟著他爹打理鋪子,劉寶則在他大嫂的一個鋪子里學做賬房先生。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六月里,祁山帶著祁風從老家回來,隨同回來的還有一位英姿颯爽的俏妹子,祁山樂呵呵的帶來給陸家人認親,祁風如鵪鶉一樣怯怯的站在俏妹子身邊,俏妹子則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顯露出幾分男兒的豪氣,跟祁風比起來,有種陰陽顛倒的感覺。
據張鐵牛透露,此妹子能把祁風打趴下。
呃,信息量太大了。
陸小乙偷偷問祁風:你媳婦是怎么來的?
祁風苦笑:說起來滿眼淚啊!
陸小乙等著他細說,祁風卻不說了,原因是他不想流淚。
陸小乙瞇眼觀察祁風的言行,大膽的得出結論:祁風肯定被她媳婦強了。當她把這個結論說給余糧聽時,余糧正在喝水,為了不噴出來,生生的咽下去,嗆的整個氣管和肺部火辣辣的疼。
八月里,發生了一件事,陸小乙起初以為跟自家無關,后來竟發現此事一出,導致她買田地的夢想成真,畢竟太平盛世賣田地的人家很少,陸忠幫她尋摸一年,也沒尋到滿意的田地。
這事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村里張家老大,色痞子張高明,在鄰村勾搭上了一個頗有姿色的小婦人,因那婦人的夫君是貨郎,時常走村串戶不在家,他倆如魚得水也過了些歡喜日子,后來閑言閑語傳到貨郎耳朵里,貨郎使計把他二人抓個正著。
貨郎下手狠辣,揮起一根扁擔打在張高明腿上,緊接著又朝著他私。處一頓猛踢。張高明疼得暈死過去,被貨郎扔到下溪村的村口,后來被路過的村民發現,抬回了張家。
聽說張高明不僅斷了腿,還被踢傷了要害,躺在炕上疼的呼天搶地。這次是真疼,跟他上次訛楊家老大的表情完全不一樣,村里好些人去張家看過,回來后紛紛搖頭。
這種場合陸婆子肯定不會錯過,回來跟兒媳說完張家老大的慘狀,又風風火火的來到山腰余家,跟小乙眉飛色舞說一通。
陸小乙對張家老大沒好感,只能說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陸婆子咂舌,小聲對小乙道:“我瞅他活不長了。”
陸小乙想到周老先生曾經對張家宅院下過一個八字評語“背埡向埡,寡母當家”,陸小乙不禁打了個冷顫,頓時對周老先生生出無限的欽佩和折服,這老頭看風水果然很在行!
陸婆子鄙棄道:“嘖嘖,他爹當年也是被人打傷,躺炕上沒兩月就蹬腿了,他又走上他爹的老路,祖墳真是葬在狗。屎堆里了。”
陸小乙道:“張家嬸子不去報官?”
陸婆子癟嘴:“這種爛事去報官,還不嫌名聲臭啊!更何況她就是窩里橫的婦人,有幾個膽子去報官?”
“女人不敢去,還有男人呢,張家老二不去?”
“那個游手好閑的更別提了,到現在都沒娶上媳婦,心里打的主意八成是讓貨郎賠銀子。”
陸小乙默然。
張家老大在炕上疼了三月,一蹬腿掛了,張家媳婦本是二嫁,如今又成了寡婦,膝下一兒一女,守著十來畝田地原本是能過下去的,誰想她卻放出了賣房賣田地的消息,張家老二竟默許。
一時間村里各種閑言碎語,有人說張家老二是個蠢蛋,有人說張家媳婦想卷家產再嫁,還有人說張家媳婦想去城里做生意,不管哪種說法,賣田地是不爭的事實。
陸忠和玉蘭一商量,趕緊下手幫小乙買上。
也不知誰傳出張家房宅不吉利,張家媳婦一時間賣不出院子,索性鐵鎖一掛,帶著賣田地的銀子、兒女和小叔子不辭而別了,誰也不知她們去了哪里。
陸忠和玉蘭來到余家,當著小乙和余糧的面把十二畝田地的契書拿出來,小乙和余糧欣喜萬分,尤其是陸小乙,把契書反復看過,激動道:“我是小地主了!”
陸忠哈哈笑,“十二畝地算什么地主啊!最次也要在后面加個零。”
陸小乙嘿嘿笑,又把契書拿給余糧看,“糧哥,你看,咱們有地了,再也不用買糧吃了。”
余糧也很開心,把契書仔細過目一遍,折疊起來讓陸小乙收好。
玉蘭高興道:“這下我就徹底放心了,你們如今有了田地,再打獵賺些銀錢,小日子不愁了。”
陸小乙好奇的問:“娘,張家嬸子有房有地有兒子,干嘛要突然賣地搬走啊!”
玉蘭臉色變了變,看了陸忠一眼,終是開口道:“張家媳婦跟咱簽契書的時候,我瞧著…她在孕吐…”
陸小乙楞住了,孕吐?她家男人被人把重要部位踢壞了,躺在炕上三個月,她竟然能懷上了,這不科學啊!
玉蘭咳了一聲,提醒道:“那張老二不是也跟她走了嗎?”
陸小乙恍然,哎喲,難怪要跑路了,這是叔嫂戀啊!
玉蘭叮囑道:“別跟你祖母說啊!”
是呢,一旦陸婆子知道,基本上全村就知道了,陸小乙呵呵笑起來,笑的胃里一酸,嘔嘔作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