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屠正色望著古陽,“古副市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心里卻是又慌又虛。
古陽甚是輕巧:“沒什么意思啊。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好了,說太明白不好。當然,如果洪書記你想讓我說得更明白一點,我還是會照辦的。”
“你”洪屠咬了咬牙,“可不要隨便亂說!”
包壽忽然開口:“古副市長,你不要轉來轉去,現在就事論事,龍運確實嚴重違紀,這個問題總是跳不過去的。”
古陽淡淡說道:“如果龍縣長沒有這么熱心蓮云山的計劃,我相信他也不會因為這點事而被雙規。黨紀國法,說歸說,做起來總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我們黨內太缺乏監督機制了,根本就關不住我們這些做領導的貓。在缺沸效監督機制的情況下,單靠大家的自覺性完全不犯錯誤,可能嗎?在這樣的機制下,我們這些領導或多或少總會違反一些紀律,在長期工作中完全不違反紀律的有幾個?如果在場的誰做到了,那就請他舉個手。請問誰做到了?”
古陽掃視一圈,卻是沒發現一個舉手的。
他嘆了一口,“我們都沒有底氣,己所不正,又怎么好拿一些小把柄去打擊別人?這是為了打擊人而抓紀律,這種現象是很不好的。今天你可以打擊我的人,明天我也同樣可以打擊你的人,大家互相比狠,互相舉報,就會不斷揭露更多丑陋的現象。我們到底要不要這樣做呢?在我們國家,做官是一件非常復雜的事情,國情如此,注定了我們的官員是復雜多面的,必須敢于承認這種現狀。我們應該做的是積極引導大家發揮更多的正能量,努力工作,多為人民服務,同時堅決打擊情節惡劣的違法違紀情況。
至于那些大家普遍容易犯的問題,就沒必要拿來當作斗爭手段。要解決這樣的問題,不是靠抓幾個典型就能做到的。如果事情這么容易就解決了,那治黨治國就未免太容易了點。當然,我本人是憎惡這些現象的,說這些話并不是為違紀辯護,只是說點實在的管口頭上怎么說,我們終歸還得實事求是。既然我們還沒有那個機制做到嚴于律己,就沒必要一邊做婊子一邊還立牌坊。如果很多人都犯了類似的錯誤,為了斗爭需要抓一個典型,這種權術比犯錯誤本身還要可恥。
坦率來說,相比之下,我們夢州的干部還是比較好的,雖然總少不了也犯一些錯誤,但與很多地方動輒幾千萬上億的涉案金額,就不值一提了。追究這樣的錯誤沒有太多意義,只會弄得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我們真正要做的是逐漸建立真正有效的監督機制,這種機制不建立起來,就不要指望大家能夠自覺不犯錯誤。
說這么多,其實我只想說,雖然我很反感官承的種種丑陋現象,但我還是能夠容忍,因為我知道這是環境決定人,而不是人決定環境,身在官場,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違紀問題當然要打擊,但打擊要以涉案金額為基礎,涉案金額大,對國家利益損害大,這就該認真抓。至于私生活方面的一些問題,我們主要應該講道德,多批評教育,只有屢教不改者才應堅決處理。民間對這些問題也不會上升到法律層次,這是屬于道德層次的問題。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
聞言,會場安靜了一會,領導們都若有所思。
包壽目光有些復雜,淡淡說道:“那么請問古副市長,你認為應該怎么處理龍縣長的問題?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人,你也會重用?這就是你的用人標準?”
古陽沉吟道:“龍縣長的情況我有所了解,比較特殊。他和妻子已經分居多年,關系早已名存實亡,但對方始終不肯離婚。一個正值年富量的中層干部,在這種情況下喜歡一個女人不是多大的錯誤,不能簡單用不正當男女關系來定義。如果不是這種情況,我是不會維護他的,我也有我做人的準則。至于龍縣長為他女朋友經營提供便利一事,說實話,他那女朋友原來一年也能掙幾十萬,提供了便利之后基本沒漲,這種便利沒有多大的實際價值,所犯錯誤自然也不嚴重。
當然,無論如何,龍縣長的這些行為還是要嚴厲批評的。現在龍縣長是我重點使用的干部,我也是有監督失察責任的,在這里特向黨組織作個檢查。關于龍縣長的處理,我認為應當馬上撤銷雙規,由我親自去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確被再犯類似的問題。培養一個干部不容易,因為一點小錯誤就一棒子打死,那對我們的事業將是很大的損失。”
聽著,楊夢琪不由盯著古陽多看了一會,發現這個家伙做事還真是有特點。哼,說那么多,還不就是為了維護你的人。
包壽不置可否,環視一圈,“大家對古副市長的意見有什么看法?”說著,鋒利的目光落在了洪屠的臉上。
饒是抓過多少縣處級干部,被縣處級干部視為羅剎,但在包壽面前,洪屠發現自己就像老鼠一樣,心里不由一抖。
他先前也實在被古陽嚇住了,已經沒有底氣繼續身先士卒抓這個典型。
洪屠煞有介事地道:“古副市長說得雖然不怎么好聽,還是有一點道理,或許批評教育可能要更好一點。”
楊夢琪接過話,說道:“我支持古副市長的意見。”
軍分區司令員陸軍贊道:“敢做敢說,這才是真君子事就不能隨意被道德所綁架。”
市長高大全點頭說道:“古副市長說得相當深刻,值得我們大家深思。在工作上,龍縣長表現很優秀,應該給一個改正的機會。”
市委副書記傅虛跟著甚是簡潔說道:“我贊成古副市長的意見。”
包壽微微一訝,淡淡望了一臉淡然的古陽一眼,心情有些復雜。沒想到,這個人的呼聲有如此之高,還是太寫了他了。
其實雙規龍運本來是洪屠主動提出來的,包壽并沒有過多干涉,沒想到洪屠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關鍵時刻沒了底氣,包壽也不好再堅持下去。
包壽點了點頭,“既然大家這么認為,那就給龍縣長一個改正的機會。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古副市長,就有勞你親自去批評教育了,以后他要是再犯,我可是不會再留情。”
說著,包壽嚴厲幾分,“同時,在這里我也要正色告誡大家,希望每個人都從這件事中深刻汲忍訓,不要犯類似的錯誤”
開完會,來到外面,雖然在這郴鋒中贏得了勝利,古陽并沒有感到多么高興。
事實上,對治黨治國,古陽還是懷有比較沉重的心情的,要讓監督機制真正變得切實可效,不知還有多長的路要走。這是體制問題,只有大刀闊斧改革才有可能實現,但因為某些原因,要動這樣的刀還是太困難了,因為它涉及到了黨的絕對領導地位。
人治重于法治,還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是制度所決定的。
在偷潮,楊夢琪跟了上來,笑著打趣道:“小古同志,恭喜你啊,又取得了勝利。”
古陽曳嘆了一口,“這種斗爭是很無聊的。謝謝你了,楊姐,改天請你吃飯。”
“好啊,多給我準備一點上次的那種果汁啊”
古陽來到專家團基地,搭直升機直奔仙景縣,準備去親自處理龍運的問題。這種事拖下去影響不好。
此時在仙景的一家賓館的客房內,龍運卻是一臉的落魄,仿佛一下老了好多歲。
先前審問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出去了,總算沒了無休止的精神折磨。
龍運也有時間來回顧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想到家庭,龍運深感內疚,不過他卻不是因為原配妻子,而是對那個不惜名聲跟著他的心上人。這么多年,也不能給對方一個名分,做人實在很失敗。
對原配妻子,龍運是深深無奈,對方無論如何都死活不愿離婚,盡管其早已跟別人好上了。龍運也很難把這種事搬到法院去裁決,畢竟自己是一名重要干部,那樣會嚴重影響黨的形象。
對于自己和心上人的關系,龍運也一直感到擔心,名不正言不順,說不定哪天就出問題。但是愛情的力量總是給人以更多的勇氣,一些同事在外包二奶也很平郴過,龍運漸漸就淡定了,至少自己在實質上不是那種關系。
經濟上提供便利一事,龍運還是比較感到僥幸的,并沒有嚴重違反規定,只是鉆了一點姓子,也沒涉及多么嚴重的問題。對心上人的事業,他是真的關心,卻又有心無力,最終也沒能給多少實質性的幫助。如果對方不是跟著自己在缺少機會的仙景,在外面肯定能大展身手。
眼下,自己被雙規了,意味著上面要拿自己開刀,對這一點,龍運其實也早有一點預料。跟著古副市長干,違背了上邊的意圖,本來就很有可能遭到打擊。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自己還沒有能為蓮云山多出一點力。對蓮云山的計劃,龍運是真的非常熱心,非常期待有一天能夠實現。
現在,隨著自己被雙規,種種美好的期待都化作了泡影。一旦被雙規,即意味著前途無望。
雖然不太可能被治罪,但龍運明白,自己的官場生涯完結了,種種抱負再沒有實現的機會。
想到這里,懷有雄心壯志的龍運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自己還是太理想主義了,沒有充分體會到官場的險惡。
不過,龍運并不后悔,不管是和心上人在一起,還是熱情投入蓮云山的規劃。
只是現在,龍運感到很慚愧,古副市長如此器重自己,自己卻做出了這么讓他丟臉的事情。對心上人,龍運也很內疚,不能給她更多幫助,往后還得讓她背負更不好的名聲。
龍運感到自己做人真的太失敗了,里外不是人。
這時,古陽已經到了仙景縣城,來到一個不大的店鋪外。
望著這個店鋪的外表裝飾,古陽就感到比較舒服,這店的主人還是比較有審美眼光的,能讓見多識廣的他感到舒服,自然不會很一般。
這家店正是龍運的女朋友開的。
走進店內,古陽更加感到溫馨,這是一家賣特色裝飾品的小店。在夢州這種偏遠縣城一年能賣幾十萬,也是相當不錯了。
不過此時店內沒有顧客,因為門口掛了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
柜臺坐著一名秀氣的女子,大約三十二三歲,正拿著手機不停地撥打電話,每次只聽到“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撥通”,臉上非常焦急。
看到古陽,顧謝暫挺電話,歉然說道:“對不起,先生,店里今天不營業。”
古陽甚是直接說道:“我是因為龍運的事情來找你的,他之前被雙規了。”
“雙規?”聞言,顧謝忍不住流出眼淚,“是我害了他。”猜測終于變成了現實。
她忍籽過,馬上追問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
古陽點頭:“知道,我找你就是帶你去見他的。”
“好的,我馬上就去。”顧謝迅速起身,“麻煩你帶路了。”
古陽認真看了店內幾眼,稱贊道:“小顧,你還是托藝術細胞的,店子設計得不錯,可惜開在了這個窮地方,明珠暗投啊。”
顧謝沒心情聽這事,隨口說道:“我就隨便弄的。你快帶我去見老龍吧。”甚是急切,忽然想起來前面這家伙居然叫自己小顧,顧謝很是無語,不過現在她也顧不上這么多了。
顧謝自己有一輛紅色猩度,拉上古陽,在古陽的指引下,直奔賓館而去。
古陽來找顧謝當然不是吃飽了撐著,而是要把事情一次性處理到位,省得以后再操心。對重點培養的干部,感情問題必須處理好,家庭和諧了,工作才能沒有后顧之憂。
他同時也是想親自看一下,顧謝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讓安分守己的龍縣長愛江山更愛美人。坦率來說,美就一般般了,當然在常人眼里還是不錯的,但在審美眼光很高的古大官人眼里,真不怎樣。
坐在副駕的古陽問起:“小顧,你和龍縣長是什么時候開始在一起的?”
顧謝皺了皺眉,對小顧的稱呼很有點不順耳,不過她現在也在乎不了這么多,想了想,說道:“有一段時間了。”她怕自己說的到時和那口子說的對不上號,就被動了。
古陽輕哼一聲,“還不老實交代織上已經調查清楚了,不是你打哈哈就能過去的。”
顧謝閉緊嘴巴不說話,心想你還擺起領導的架子了,我家老龍以前好歹也是縣長。
感到冷場,古陽又問起:“你有沒有和龍縣長結婚的想法?”
顧謝急切說道:“他現在都那樣了,我還能有這樣的想法嗎?”
古陽皺眉:“你和龍縣長只是玩玩?他被雙規了,你就要甩他?”
顧謝愣了一下,忍不坐惱:“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跟老龍的事情,你操那么多的閑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