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這還少嗎?”畢京被馬化龍的口氣激怒了,“馬總,你的企鵝聽說資金鏈斷了,想賣掉又沒人收,最后四處奔走求救,總算融資了220萬美元。220萬美元,應該持股比例超過百分之五十了吧?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就算你一個人持有,你的身家也不過110萬美元,和我相比,還差得很遠吧?”
不簡單,作為圈外人,畢京能知道企鵝這么多事情,也算很了不起了,畢竟現在的企鵝還只是一個十分弱小的公司,別說初步具備日后三巨頭的氣象了,連沖出深圳走向全國的跡象都沒有。
甚至可以說,以后是死是活還在兩可之間。
馬化龍卻只是笑了笑,他才不會用“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來嘲笑畢京安慰自己,以后的事情就讓時間去證明好了,現在他只想為商深正名。
“不是我和你比,是商深和你比。”馬化龍見范長天一臉沉靜,許施一臉不以為然,而范衛衛目光淡然,仿佛畢京和商深之爭和她完全無關一樣,他暗暗搖頭,對范長天一家人的短見和勢利無奈嘆息,和商深相比,畢京的發展前景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商深現在有什么,都擺出來吧。”畢京信心十足,他堅定地認為商深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和未來,都是一個失敗者,和他相比,會有天淵之別。
“商深持股和加盟的公司有自己的施得計算機公司、張向西的興潮網、王陽朝的索貍網、馬朵的芝麻開門、文盛西的北西,還有我的企鵝,對了,還有代俊偉的千度,代俊偉的千度還沒有成立,以后的前景還不好說,就先不提,我的企鵝現在也是艱難期,也不算進他的身家。文盛西的北西現在雖然已經擁有了十幾家連鎖店,但店面都不大,營業額一年也有上千萬,也不算多,也可以暫時不算……”
畢京快要笑出聲了,商深持股或加盟的公司,要么舉步維艱,比如他自己的施得公司,要么還沒有上市,沒有一個準確的市值可供參考,比如興潮網、索貍網和芝麻開門,等于是說,完全都是紙上財富,不對,連紙上財富都算不上,應該說都還是泡沫,馬化龍也羅列出來以做參考,完全就是糊弄人的把戲。
許施也是越聽越是冷笑,以上幾家公司,她都聽說過,也知道沒有一家算是成功的公司,更沒有一家是大型公司,興潮和索貍雖然已經是國內三大門戶網站之一,但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還在依靠融資勉強度日,如果不能成功上市,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商深太沒用了,折騰來折騰去,不過是在無數泡沫上跳舞罷了,不一定什么時候泡沫破滅了,他會一頭栽倒,然后被潮水淹沒,再也沒有了出頭之日。
就連范衛衛一臉淡然的表情也終于微微動容,心中閃過一絲波瀾,既同情商深一直投資泡沫的眼光,又可憐商深忙來忙去卻一無所獲的愚蠢。如果商深去投資實體,以他的聰明才智,早就超過畢京何止十倍了。
商深……真讓她失望,范衛衛愈加感覺商深就是一個空腹高心的笨蛋,好高騖遠再加上投機取巧,總是過于追求所謂的理想而不立足于現實,互聯網就是一個大大的泡沫,難道商深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商深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互聯網之上,完全就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
和許施的冷笑范衛衛的失望微有不同的是,范長天卻是一臉凝重,盡管他并不看好互聯網的前景,也對商深有深深的成見,但多年的經商經驗告訴他,商深分散持股的做法,十分高明并且所圖長遠,如果互聯網真的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商深會縱身一躍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甚至呼風喚雨的人物。
到時金錢對商深來說已經只是一個數字了,他所擁有的影響力以及可以幫助更多人成功的權力,才是他贏得別人和社會尊重的最大財富。
退一萬步講,就算互聯網只是一個泡沫,那么在泡沫達到頂峰之時,商深拋售了手中持有的股票,他也會是一個身家幾億甚至十幾億的超級富翁!
范長天瞇起了眼睛,心中閃過一絲愕然和寒意,愕然是因為他忽然發現商深比他想像中還要高明,寒意是他才意識到他行走在政商兩界多年,見識過不少高官權貴,自認看人不走眼,但在商深面前,他似乎真的判斷失誤,商深不但比他想像中高明,也比他認識中高深。第一次,范長天對一個比他小了整整一代人的年輕人用高深形容。
“就是說,現在商深的身家,只計算他的施得和興潮、索貍、芝麻開門了?”許施自認對互聯網業界的各大公司還算了解,冷冷地笑了,“施得公司就先不提了,不值幾個錢,興潮現在估值有幾億人民幣?索貍呢?芝麻開門呢?三家公司加在一起估值能有10億人民幣嗎?就算商深在三家公司的持股加在一起能有百分之一,才有多少錢?1000萬頂多了,還是人民幣!”
“好,先不算商深的施得,只說興潮、索貍和芝麻開門三家的估值……”聽了許施很外行而且自以為是的一番話,馬化龍反倒笑了,“興潮和索貍的估值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誰說了算?華爾街的專家。或許許女士還不知道,也可以理解,畢竟不是業內人士,興潮和索貍已經啟動上市進程了,華爾街對興潮和索貍的估值分別是5億和3億……請注意,是美元。不出意外的話,興潮和索貍最晚明年下半年之前都會赴美上市。所以說,就算按你估計的商深只持百分之一的股份,兩家公司8億美元的市值的百分之一是800萬美元,合多少人民幣,你自己算就行了。”
許施臉色變了,800萬美元對她來說雖然不算是多么驚人的數字,但接近8000萬人民幣的財富,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天文數字。
不可能,怎么可能?興潮和索貍不過是兩家才創辦不過一兩年的網站,怎么會有5億和3億美元的估值?范家從事實體經營十幾年,才打下不過1億多美元的江山,一年多的網站就可以是范家家族產業的數倍之多?
盡管之前有過葉十三的公司賣出了1.2美元高價的先例,許施還是不相信興潮和索貍的估值真有馬化龍所說的龐大,她搖頭一笑:“估值只是估值,能不能上市還要兩說,上市后能不能達到估值,又是問題,所以馬總,你得出的結果沒有實際參考價值。”
畢京也附和一笑:“許阿姨說得對,估值連紙上財富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個美麗的夢想,或者說是一個五光十色的泡沫。”
范衛衛在沉默了半天之后,也終于開口了:“商深,你覺得馬哥對興潮和索貍的估值,是高估還是低估了?”
商深微一沉吟:“如果是今年上市,馬哥的估值顯然是低了,而且低了很多,因為今年是互聯網浪潮最洶涌的一年,到年底會達到頂峰。但明年上市的話,時機不太好,明年互聯網的浪潮會有一個回落期,屬于正常的行業內的自我調整,任何一個行業在經歷一段高速發展之后,都會在市場規律的規則之下自我調整,有漲必有跌,是無法逃避的自然規律。不過即使如此,興潮和索貍明年上市,市值也會高過馬哥的估值。”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身家會比800萬美元更高了?”范衛衛微微地笑了,她端直的身子和優雅的姿態,宛如玉人,只不過神情過于高傲了一些,少了人間氣息而多了冷漠。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衛衛,你認識我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我是一個追求金錢的人嗎?”商深不是故作高尚,而是實在受不了范衛衛以金錢論英雄的觀點,他笑了笑,“說實話,800萬美元和8000萬美元又有什么區別?更大的房子更好的汽車更昂貴的奢侈品?對于一個一心撲在事業之上只為實現自我價值的人來說,房子再大汽車再好,他也不會過心,他心中想的是怎樣更好地提升自我價值。如果讓我在800萬美元和8000萬美元之間選擇,800萬美元可以讓我實現自我價值,讓我的軟件和產品影響到了更多的人,而8000萬美元只是一筆巨款,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有,我會選擇800萬美元。”
王向西鼓掌叫好:“說得太對了,雖然企鵝成功融資220萬美元的時候,我也很高興,但高興只持續了一兩天。而企鵝的注冊用戶每天都在以幾十萬的速度遞增,每當我走到網吧發現幾乎每個網民上網的時候都打開企鵝聊天的時候,我心中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比220萬美元的融資要持久并且幸福多了。被別人和社會認可才是最寶貴的財富,而不是金錢數字的多少……”
“不要玩高尚,現在我們比的是現實。”畢京很沒禮貌地打斷了王向西的話,他面沉如水,商深身家用800萬美元起的事實深深地刺痛了他,“現在興潮和索貍都還沒有上市,估值都不算數,所謂800萬美元的身家,也許只是鏡中月水中花。”
“好,不算興潮和索貍的股份……”馬化龍被激發了爭強好勝之心,維護商深就和維護自己沒有區別,他本來不屑于和畢京一較高下,但現在卻非要分一個勝負高低不可,在他的潛意識里,商深如果被比了下去,就是他的失敗,就是整個互聯網的失敗,“只說芝麻開門的股份,芝麻開門現在兩次融資已經超過了2500萬美元,商深在芝麻開門持股多少我不清楚,就按百分之一計算,也有25萬美元了。”
“25萬美元?哈哈。”畢京哈哈大笑,“按一比十的匯率計算,就是250萬人民幣了,好一個250!”
“呵呵。”許施也被畢京的機智逗樂了。
范衛衛強忍笑意,不過嘴角上翹,還是流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只有范長天還保持了風度,說道:“這么說來,只有商深自己的施得公司的估值才能證明他的身家了?商深,有沒有資方和你接觸,想要收購或是投資你的公司?”
商深實話實說:“有,不過都被我拒絕了。”
“我就不問你拒絕的原因,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是商業機密,你可以只說一個大概——資方對你的公司的估值是多少?”范長天十分好奇地問道。如果說一開始范長天只想和商深隨便聊聊,那么在畢京非要和商深一比高下之后,他也來了興趣,也想知道商深作為資深的互聯網商業化的推動者之一,到底在互聯網浪潮之中占據了多有利的位置,又締造了怎樣的財富神話。
“兩億美元以內……”商深淡淡一笑,表情自然,仿佛兩億美元的估值很稀松平常一樣。
“兩億美元?開什么國際玩笑,商深,你也太有意思了,隨便為自己的公司報一個價格就可以身家億萬了?還得有人收購才行。你怎么不說是20億美元以內?太好笑了,非要報一個兩億美元,意思是不但比我強了太多,還穩壓葉十三一頭,是吧?”畢京哈哈大笑,“我算是看透你了,商深,你就是一個潑皮無賴!比不過就比厚臉皮就比吹牛,對吧?”
笑過之后,畢京又站了起來:“你等一下,我引薦一個美國的投資商和你認識,他手中有120萬美元的資金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項目,你的公司最合適不過了。”
畢京動作倒是夠快,話一說完,人影一閃就到了人群之中。
馬化龍深刻地搖了搖頭,畢京小人得志,一副無比猖狂的嘴臉,今天他是非要讓商深丟人現眼不可,120萬美元的投資商非要介紹給商深,擺明是想用事實來戳破商深的謊言。
不過……馬化龍現在也心中沒底,商深所說的兩億美元以內的估值,到底是資方給出的價格,還是商深有意夸大的結果?商深的施得計算機公司,如果打包出售,能賣到1億美元以上不足為奇,但如果說能到兩億美元,他還真有幾分懷疑。兩億美元以內的上下浮動范圍很大,商深是故意埋了一個伏筆?
“商深,真要這樣嗎?”范衛衛忽然有幾分同情商深了,在商深被畢京步步緊逼即將原形畢露時,她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商深最終一敗涂地,“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畢京也是一番好意,如果能遇到一個有眼光的投資商,又能出到一個合適的價格,賣掉公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商深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我還真希望畢京能為我介紹一個有實力有長遠規劃的投資商。”
許施哼了一聲:“癡人說夢。”
范長天擺了擺手:“如果你們沒有相信一切都有可能的開放性思維,你們就理解不了互聯網是怎樣締造了財富神話。”
話雖如此,范長天不過是想繼續欣賞商深的表演,他對商深的公司能賣到兩億美元的價格,完全不信。別說兩億美元了,就賣到1億美元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他經商多年,名下酒店眾多,如果核算的話,身家也不超過兩億美元。盡管說來公司不是商深一個人的公司,就算能賣到兩億美元,商深就算持股百分之四十,也只有8000萬美元。但想到商深在不到兩年時間就一個不名一文的窮小子一躍成為億萬富翁,他的心理就很不平衡。
更何況在他看來,商深為人浮夸,喜歡夸夸其談,做事不踏實,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大的成功?
馬化龍和王向西對視一眼,二人都流露出擔心之色,萬一畢京找來的投資商真的為商深的公司開價120萬美元,就算對方是沒有眼光不懂行情,商深也會當眾丟人。
怎么辦?馬化龍和王向西交流了一下眼神,心生退意。
王向西心生一計,拿出手機悄然發送了一個信息,他讓朋友趕緊找一個外國人當臨時演員,萬一畢京的投資商給商深報出一個寒磣人的低價,他就讓他的假冒外商出面救場,報一個兩億美元以上的高價來彌補。
信息發出后,朋友很快答復沒問題,他會找一個演技逼真經常游走在深圳各大酒店充當了無數次外商的專業人士來扮演,保證不會出錯不會被人看出破綻。
在改革開放窗口的深圳,每天都在上演聘請老外假裝投資商充當職業價格托兒的商戰,不少老外因此發家致富,走向了不是演員勝似演員的人生,賺足了中國人的鈔票。
在得到王向西的暗示得知一切已經安排妥當,為商深準備好了退路之時,馬化龍才暗中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一次的宴會,也算是他人生之中一次難得的經歷了,希望以后再參加類似的宴會,他不會和商深一樣被人步步緊逼并且居高臨下的輕視。
等企鵝上市之后,也許他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和許多商界精英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