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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美人計、連環套(10)
兩名白衣人沒有動手,只是靜靜地凝立在風雪之中,監視著孔晟。孔晟也沒有妄動,他站在那里,任憑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的身上。
歐陽凡為什么故意放獨孤氏離開?難道獨孤氏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孔晟心念電閃。
歐陽凡沒有再出現。
但問題的癥結究竟何在?這歐陽凡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孔晟突然意識到,歐陽凡謀圖的恐怕不是營救磨延啜等人那么簡單,甚至不是故意激怒大唐皇帝將磨延啜等人誅殺殆盡從而激起回紇人的仇恨之心那么單純,更不像是只為了對付自己。
這個人真是不簡單啊,小看了他。孔晟心頭掠過一絲懊悔,輕視敵人的結果就是一步錯步步錯,一步步被歐陽凡牽著鼻子走,落入他的重重圈套之中。
孔晟緩步走向破敗的神官殿,那兩名白衣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但就在孔晟即將踏入大殿之時,他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在地,暈厥了過去。
其中一名白衣人揮了揮手,蔥白一般粉嫩的手指輕彈,一道寒光飛射向孔晟。
大雪彌漫,越下越大。
終南山東北麓有一座荒僻的山村,其實說是山村,也就是只有三五間孤零零的茅草屋坐落在谷口處,此地居住著幾家獵戶。
這座茅草屋屋頂被大雪覆蓋了厚厚一層,而簡陋的柴門之內,籬笆墻中,地面上更是布滿了積雪。
茅草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披著黑色披風的歐陽凡走出屋來,身后跟隨著兩名身著皮甲的回紇武士。
歐陽凡抬頭望天,沸沸揚揚的晶瑩雪花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但他一無所覺。
他的臉色陰沉卻有幾分興奮之色,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漸漸走向了成功的頂點。只要完成這最后的一個環節,就大功告成了。
沒有人想到,包括他身邊的回紇人都無法知悉他真正的想法,其實他要做的從一開始就不單純是為了營救磨延啜。在他的謀劃中,正如孔晟的判斷,磨延啜等人能救出是最好,但救不走也無所謂。
若是唐朝皇帝盛怒之下,將磨延啜等人統統誅殺,這也正中了歐陽凡的下懷。他正好利用此處和被激怒的回紇各部族,煽風點火,挑動回紇與大唐的全面戰爭。
而之所以綁架太子妃獨孤氏出來,或者說獨孤氏的真正作用,其實也不是為了作為誘餌吸引孔晟落入陷阱,而是另有打算。
在他的整個謀劃中,獨孤氏只是一個臨時出現的棋子,她的價值在于……所以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歐陽凡嘴角掠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來,他揮了揮手,淡淡道:“走,我們離開,剩下的就是要收網看戲了。”
風雪漸停,卻已經是黃昏日暮。漫天的陰霾被西北風吹拂一空,但那輪紅日剛剛浮現卻已經處在了西邊天際,不過即便如此,還是給銀裝素裹的終南山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積雪重重的山路上馳來三匹棗紅馬,打頭的是一個身著紅色裘皮披風,身著勁裝挽著高高發髻的青年女子,而在女子的身后是兩名彪悍的護衛。
三匹馬艱難地在雪地上奔馳著,馬蹄騰空,濺起雪泥無數。眼看山麓上一座茅草屋在望,女子沖到近前翻身下馬,沒有任何遲疑就闖進了茅草屋所在的簡陋院落。
她甚至沒有去推那簡易的木柵門,而是直接越過低矮的籬笆墻,落在了院中的積雪上,發出噗嗤一聲輕響。
兩名護衛還沒有來得及沖進院中,女子就已經抬腳踹開茅草屋的門,闖了進去。
茅草屋中空蕩蕩地,別無長物,只有一地稻草,而稻草堆上孔晟被牢牢捆縛著,趺坐在地,正靜靜地緊盯著闖進來的女子,嘴角一抽,輕輕道:“公主……你怎么來了?”
此女正是紀國公主。紀國見孔晟如此狼狽慘狀,滿腹的怨氣頓時消散一空,她沖上前來急急道:“孔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誰將你捆縛在這里?太子妃何在?”
孔晟嘆息一聲,聲音卻是無比的平靜:“公主,你不該來的……”
紀國公主柳眉緊促,她跪坐在孔晟身邊,開始低頭要為孔晟解開繩索。可捆縛孔晟的是侵了火油的牛皮繩索,又打了死結,以紀國的力氣怎么可能解的開?
孔晟苦笑著:“公主,沒有用的,這是陷阱,你來正好自投羅網……”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兩聲悶哼之聲。孔晟眼眸中掠過一絲無奈,他不用看就知道是紀國的隨從護衛落入了對方的手中,公主的宿衛雖然也算身手不錯,但面對明教的高手其實就是不堪一擊。
他從白云觀神官殿中昏迷過去,再次清醒過來時,已經處在這間山麓下的茅草屋中,被捆縛在此。不過,孔晟卻沒有慌亂,到了這個時候,他心頭百般思緒如麻,理不出一個清楚的頭緒來,與其做無謂的掙扎反抗,倒不如看看歐陽凡到底要做什么。
紀國公主突然到來,讓他混沌一片的腦海中出現了一絲光亮。毫無疑問,紀國之所以到此,肯定也是歐陽凡幕后設局誘騙至此。而他將紀國吸引過來,真正的陰謀恐怕才剛剛鋪開。
紀國俏臉一變,正要沖出屋去查看動靜,孔晟趺坐在地上嘆息道:“算了,公主,晚了。”
門外傳來歐陽凡得意的大笑聲:“紀國公主果然對孔郡王情深似海,一如長安坊間傳聞的那樣。在下略施小計,公主殿下就不惜以身犯險,獨自前來營救郡王,如此深情,郡王當銘記在心喲。”
孔晟冷哼一聲,怒聲道:“歐陽凡,你休要得意,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不妨明說!”
紀國公主倒也沒有太過慌亂,她站在窗前,透過薄薄的窗紙望著站在院中的歐陽凡等人,柳眉輕挑,知道自己中計上當,但后悔已晚。
院中,數十名回紇武士手持明晃晃的彎刀,將茅草屋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至于明教的高手,不知是依舊隱藏在暗處,還是不知所蹤。
紀國公主厲聲痛斥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綁架當朝郡王,欺騙本宮,你們可知這是要株連九族的死罪嗎?!”
院中的歐陽凡呸了一聲,咆哮道:“你們李唐皇室動輒要滅殺他人九族去……你雖然貴為公主,但今日卻落在在下手上,若再敢叫囂半句,休怪在下放火燒了這間茅草屋!”
孔晟向紀國投過稍安勿躁的暗示眼神,紀國臉色漲紅起來,跺了跺腳,走過去依偎在孔晟身邊坐下。
她明知上當,但卻并不后悔。為了孔晟,她什么都可以放棄,哪怕是此刻落入對方圈套,性命危在旦夕,但她還是義無反顧。
孔晟長出了一口氣,高聲道:“歐陽凡,你煞費苦心搞出一連串的陷阱圈套來,想必不是為了跟孔某打嘴仗。你就直說吧,你想要做什么?”
說話間,紀國公主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封書函來,展開在孔晟眼前,孔晟掃了一眼,立即肩頭一震,眼眸中掠過一抹恍然大悟的震怒來。
這封書函上面只有短短兩行字:“紀國,不要走漏消息,速來終南山北麓谷口茅草屋與我相見,有要事相商。”
這兩行字龍飛鳳舞挺拔有力,猛然一看就是孔晟的筆跡。但也就是孔晟這個當事人,才知道這是別人偽造模仿,只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幾乎沒有破綻。
孔晟終于明白紀國為什么會上當了,紀國對孔晟的筆跡非常熟悉,基于對孔晟的無比關心和信任,她就急匆匆地來了。
孔晟也終于明白,那歐陽凡在白云觀中口口聲聲要他書寫給皇帝建議釋放磨延啜的所謂奏表,其目的不過是為了獲取自己的真跡,然后加以模仿。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一通百通了。
歐陽凡根本就不會去給皇帝送什么奏表,皇帝會不會釋放磨延啜對他來說也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要的無非還是今天這一幕。
但紀國……他的目標會是紀國嗎?這怎么可能?!孔晟眉頭猛然一挑。
門外,歐陽凡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起來:“孔郡王,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只要你交出火炮的鑄造之法,我就不會動你。否則,在下就一把火把這間茅草屋燒了,讓你們在九泉之下做一對恩愛鴛鴦。”
孔晟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你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來,設下一環又一環的圈套陷阱,原來是為了我的火炮鑄造之術,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不過,我很好奇的是,在白云觀中,你完全沒有必要虛晃一槍,直接威脅孔某交出便是,何必多此一舉,又誆騙紀國前來呢?”
“孔晟,你對在下并不了解。但在下對于你,卻是了解得通透通透。那太子妃獨孤氏身份雖然尊貴,但在你心中并沒有地位,像你這種人,不可能為了一個獨孤氏就輕易交出火炮鑄造之術來,不知在下說得可對?”歐陽凡輕笑一聲。
孔晟默然,旋即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費盡心機冒著巨大的風險將太子妃綁架出城呢?”
歐陽凡大笑起來:“人都說孔郡王智謀迭出,其實在下看來,你還是太過稚嫩了些。我若是直接向紀國公主下手,恐怕就會打草驚蛇,引起你的警惕,再想要讓你落入在下的陷阱,就難了。此其一。”
“我之所以選擇太子妃獨孤氏下手,除了作為誘餌迷惑你之外,還有更深的考慮,你難道至今還想不明白嗎?”
孔晟神色不變,淡漠道:“是我小看了你,歐陽凡,你當真是斯文敗類,丟盡了天下讀書人的顏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畫,你綁架太子妃之后,肯定已經派人故意在城中散布謠言,無非是想要敗壞孔某的名聲,讓東宮太子對孔某恨之入骨吧?但清者自清,孔某問心無愧,只要真相大白,所有謠言都將不攻自破。”
“你又錯了。說真的,在下并沒有想太多,我想要的,不過是讓李氏皇族出一場大丑而已,我要讓天下臣民都看清楚,這李唐皇室到底是怎樣的藏污納垢寡廉鮮恥,連堂堂太子妃都跟臣下勾搭成奸……所以,在下才故意讓你用那只明教的護教神雕將獨孤氏救走,在我眼里,一個活著的太子妃才是最好的現世報,哈哈哈哈!”
聽到歐陽凡不但詆毀孔晟,還傷及皇室,口出肆無忌憚,紀國再也控制不住,憤怒高呼道:“逆賊!你該死!”
歐陽凡冷笑一聲:“在我看來,你們李唐皇族沒有一個好東西,全是寡廉鮮恥之輩,早該天誅地滅了!”
歐陽凡聲音一轉,又狂笑起來:“孔晟,你或者還不知道,那狗皇帝已經派禁軍將你的郡王府查封抄家,若是你那只大雕載著獨孤氏返回,會被皇帝的人抓個正著。你倒是說說看,一個衣衫不整的太子妃、裹著你孔晟的披風、被你的飛禽載回府中,要說跟你沒有半點關系,要說你們不是出城偷情尋歡,誰能相信?”
“無恥!”紀國在一旁咬牙切齒,氣得俏臉鐵青,渾身都在抖顫。
孔晟卻是不怒反笑:“但愿你能如愿吧,歐陽凡。既然太子妃的事情,不過是你為了發泄個人私仇,那么,企圖逼迫孔某交出火炮鑄造之術,想必就是為了帶到回紇人那里,想要用孔某的火炮,來對付我大唐軍隊和百姓吧?”
“然!休說廢話,孔晟,速速交出火炮鑄造之術,否則,你會悔之莫及!”歐陽凡冷厲的聲音傳進茅草屋來。
孔晟的聲音依舊是淡淡地:“歐陽凡,你就這么有信心,孔某一定會接受你的威脅,交出火炮鑄造之術嗎?”
“孔晟,你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但想來應該不會不顧這紀國公主的性命。況且,聽在下一句勸,此刻種種,大唐皇帝定然不會放過你,因為你與太子妃之間的事情無論真假都已經傷及皇室體面,你遲早就是一條死路。而大唐皇帝昏庸無道,朝廷離心離德,不如交出火炮鑄造之術,與我一起投奔回紇,共同成就一番千古霸業如何?”
(格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