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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后忽然提到李恪,語氣甚為嚴肅。李恪、青云也聽見了屋內的談話,幾乎是出于人的本能,殿外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
只聽得殿內,蕭后不疾不徐地說:“我雖回長安才幾日,但前幾日發生之事,我也知曉一二。陛下對此事如何看待,天威難測,我亦不敢揣測。只是此事事關恪兒,因此在這家宴上,我便斗膽倚老賣老說兩句。”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繼續說:“這些年,我在北地,雖算作階下囚,但有義城公主的庇護,還勉強能在北地走動。這北地的形勢我也略知一二,若是頡利勢力一不在,這突厥能做主的就是突利。可突利要不在,這做主的便是薛延陀的夷男了。先前,頡利竭力壓制夷男,這頡利與突利一亡故,這夷男就會成為另一個突厥之主。而此人的野心,更甚頡利。”
李世民聽得一頭霧水,這岳母是要說恪兒的事,怎么一直在說突厥夷男。莫不是恪兒此次揮軍北上,實際上就是為了對付夷男?
“陛下,恪兒此次北上,就是為了對付夷男,以便于永絕后患。”蕭后在一系列的陳述之后,作出了這個結論。
“岳母知道此事?”李世民問,卻沒有多大的驚訝。
畢竟李恪出使突厥時形勢兇險,當時就有蕭后暗中幫助,間者們才能牽制住突厥,讓薛延陀、回紇叛亂,繼而柴紹拔除梁師都。并且,在李恪返回長安時,蕭后還特意讓他帶回來了一封書信,信中所言,待突厥平定,永絕后患,她才會領會李世民的好意,從突厥返回長安。
因此,她知曉李恪北上追及夷男,實在不必驚訝。
蕭后看李世民也沒有驚訝,便徑直說:“先前恪兒出使突厥,來見過我一面,我與他分析了形勢,也說了夷男的野心。并且,當時我就與他說起,與突厥遲早有一戰,這一戰事關大唐命運,若是能取勝,橫掃突厥,記得要滅掉幾人。當時,我就與恪兒一一列舉出來了。”
“多謝岳母。”李世民行了謝禮,蕭后也泰然受之。
李世民卻又說:“不知依岳母之見,這突厥如今群龍無首,可要如何管御?”
“陛下,我乃一介婦人,對于此番問題,實在回答不了。我聽聞陛下朝中賢臣、謀士眾多,陛下可詢問他們。今日,我這般多話,只因擔憂前日里的事危及恪兒,于是趁著這家宴,向陛下求一求對恪兒的庇護。”蕭后言辭懇切。
江承紫不由得看一眼李恪,他還站在一旁,神色安然,聽得認真,倒是從臉上看不出什么別的情緒。
“岳母放心。恪兒這孩子的秉性我清楚,我也甚為喜歡。作為一國之君,應當庇護賢臣功臣和天下百姓;作為一家之主,理應保護妻兒。”李世民也表了態。
蕭后笑了笑,說:“那我這就替天下百姓以及恪兒多謝陛下。”
“還有我呢。”李愔插嘴。
李世民哈哈一笑,撫著李愔說:“你是我的兒子,肯定要庇護你。”
“作為父親的兒子,我也要努力學習,讓大唐更加繁榮。”李愔奶聲奶氣。
大殿里的氣氛陡然輕松了不少。楊淑妃松了一口氣,連忙催促月姑姑去看看蜀王與九姑娘怎么還沒來。蕭后則在與李世民談在突厥這些年的見聞。
江承紫與李恪怕月姑姑尷尬,趕忙就往回廊那邊退,青云也是人精,早就跟著退到了回廊那邊。月姑姑從大殿出來,正巧看到他們一行三人從回廊那邊轉過來,便是笑道:“快些,陛下可惦記你們了。”
三人很有禮貌地向月姑姑行禮,月姑姑拉著江承紫的手,卻是看著李恪,很是心疼地說:“殿下瘦了,也黑了些。北地的環境果然不好。”
“月姑姑,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旅行。養胖養白了,那就可怕了。”李恪無奈地笑了。
“對對對。若是那樣,那些壞人又有說法了。”月姑姑立馬嚴肅地說。這些年,月姑姑一直跟著楊淑妃,對于明槍暗箭,一直是心有余悸。所以說到這種事,月姑姑馬上就警惕起來。
江承紫暗嘆,便握了握月姑姑的手,說:“月姑姑別擔心。這大唐會越來越清明,壞人會越來越少。”
“嗯,嗯,九姑娘是個有福的。”月姑姑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顯然,她也跟旁人一樣,越來相信江承紫是上天賜予大唐氣運這種莫須有的事。
“月姑姑,這種事,你切不可說了。蓬萊殿眾人能好好活著,除了謹慎,還有低調。”李恪低聲說。
“是是是,我這是口無遮攔,沒經大腦。”月姑姑連忙自責。
江承紫則是挽著月姑姑的胳膊,說:“一家人說說無妨。如今日子好了,不必過得如同驚弓之鳥。”
“嗯。”李恪也是應了一聲。
四人一起入了大殿門,一繞過屏風就瞧見正位上坐著的李世民和楊淑妃,右邊客首則坐著一襲月牙白齊胸襦裙的蕭后,左側客首端坐著清瘦的年輕男子,眉宇間倒是與李恪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神情拘謹,略有畏縮之感。
江承紫不用猜,都能知曉這就是隋煬帝的孫子楊政道,與蕭后一起被義城公主帶到突厥去的。
至于李愔則是坐在他平常的案幾前,瞧見他們進來,倒是倏然站起來,想要沖出來,卻又似乎礙于禮數,便喊了一聲:“三哥,三嫂。”
李恪應了聲,江承紫倒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是她不豁達,先前李愔也叫過她三嫂,但那時都是年輕人,并沒有長輩在。這里可是一屋子的長輩,她頓覺尷尬萬分。
楊淑妃連忙斥責李愔:“你這小子,你三哥沒著急,你倒是猴急猴急的,不懂禮數。讓阿芝如何自處。”她說著,又對江承紫說,“你莫理阿愔,他犯起渾來,沒個邊的。”
“母親,我著急啊。”李愔沒說話,李恪倒是接了話。
楊淑妃一愣,蕭后瞧著他,問:“你著急什么?”
“把阿芝娶進門啊。”李恪說得極其自然,天經地義。
李世民哈哈笑,對著淑妃說:“看來待楊氏如玉入東宮后,你蓬萊殿得要快些操心操心恪兒的婚事了。總往楊府跑,到底不是個事。”
“是。”楊淑妃立馬應聲。
宮人已早就置辦了宴席,李恪與江承紫就分別坐在右邊的次席與次次席。待兩人入座,李世民又對蕭后說:“岳母,恪兒與阿芝的婚事,雖有禮部承辦,但你見多識廣,淑妃這邊籌辦婚事,你可否亦幫一幫?”
“多謝陛下信任,陛下不說,我也正想請這份兒差事呢。能再度回到長安,又恰逢大唐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更值親外孫大婚,自是各方面親力親為,周全。”
蕭后說著,便笑吟吟地來打量江承紫。她雖人在突厥,但早就聽過這女娃的名字、傳奇。此番,錦云與李南來救她,接她,護送她回長安,也全是這女娃的主意。
蕭后本來自己就是個傳奇,倒是越發對這個傳奇的女娃好奇。這翻一見,便是一愣。
“母親,怎么了?”淑妃見蕭后盯著江承紫看,怕氣氛尷尬,連忙問。
蕭后笑了笑,說:“阿芝這面相好。長相酷似王氏安平,又帶著觀王的瀟灑神韻,真是集了楊王兩家之長。”
“多謝外祖母夸獎。”江承紫落落大方,隨了李恪叫外祖母。
“這個稱呼,我喜歡呀。”蕭后爽朗地笑了。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我卻是饑腸轆轆了,月姑姑你命人開飯吧。”李世民也是哈哈笑了。
月姑姑得了令,便命了宮人開席。夏日里的菜式很是清淡,楊淑妃本來就是吃貨行家,這些菜全是她一手安排操辦,那些廚子也是得了她不少指點。
因是午宴,喝得便是江承紫先前在晉原縣釀的果酒,并不醉人,但很開胃。
席間,也并沒有遵循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李世民頻頻舉杯,卻詢問了不少蕭后在突厥的見聞。蕭后也不藏著掖著,將突厥的風土人情,突厥的四季出產等都說了一圈。
江承紫只是默默聽著,便也從蕭后的話語中聽些門道來。這蕭后看似只是介紹突厥的風土人情、四季出產,實則是在告訴李世民如何針對這情況來統御突厥,讓突厥不僅僅是那一片土地,更是突厥人都真正歸順大唐,心甘情愿成為大唐子民。
“這女人果然如同歷史上所言那般,是個傳奇,這格局見地哪怕滿朝文武都沒幾個比得上。”江承紫心里默默地贊嘆,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那蕭后雖年過六十,卻如同三十多的婦人,一頭烏發,皮膚水潤。
江承紫正默默贊嘆,李世民酒過三巡,又問楊政道可否要忙起來,將才華奉獻給朝廷。
楊政道一驚,連連搖頭,說:“適才回長安,實則想要閑云野鶴一番。再者,才華有限,待修整一段時日,必當竭盡所能為朝廷出力。”
“既是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只是,恪兒這邊要幫你表兄瞧瞧,可有合適官職。可不能讓人才閑著。”李世民一番得體話說得漂亮。
楊政道連連謝恩,之后又對李恪說:“那就有勞表弟。”
“表兄客氣。”李恪點頭回禮。
這酒又喝開了,自然也沒江承紫什么事,她就是默默吃菜的那人。
正當眾人一頓飯吃完,正讓青云泡茶時,長樂公主急匆匆地跑進來,也顧不得什么禮數問安,徑直稟說她母親疼得厲害,大夫說要生了,整個立政殿都亂成一鍋粥。
“我們姐妹都沒有主意。”長樂氣喘吁吁地說。
“什么?不是還有兩月么?”李世民一下子站起身來。
“是呀。不知怎的,這午膳吃完,母親肚子就疼了。”長樂接過青云遞過來的水一口氣喝完。
“穩婆,大夫可都在?”楊淑妃連忙問。
“在的。王先生的幾名高徒都在立政殿,最有名的穩婆也在。”長樂立馬回答。
“那,我們,快快去瞧瞧吧。”楊淑妃也是萬分焦急,看著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