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日光甚好。
江承紫去老夫人的院落一趟,一探虛實之下,機緣巧合,與楊恭仁一番長談,算是解了目前困境的第一步。至于之后的變幻,她也沒有底。
而且,她現在更憂心的是朝廷里的事。那柳范對李恪的彈劾,或者不僅僅是彈劾本身這么簡單。
想到這彈劾一事,江承紫眉頭輕蹙。
冬梅還走在前面,嘰嘰喳喳地在說上了長安,定然要去瞧瞧長安的東市西市,聽說長安的東市西市上有各種各樣的好貨品。
阿碧只是輕笑,青湮作為醫者,則更喜歡看這一路上花圃里種植的藥物。
“阿碧姐姐,你不想去么?”冬梅覺得無趣,便徑直問阿碧。
“我們上長安,可不是去玩的。”阿碧輕聲回答。
“我知道,我也不是去玩的。”冬梅嘟囔著嘴。她可是有遠大抱負之人,要成功功夫高強之人,成為能指揮千軍萬馬的女將軍,像柴將軍的夫人那般馳騁沙場,保護姑娘,保護國家。
“不過,東市西市很是聞名,屆時,我們初到長安,府邸里肯定有很多物品要采買。你可央著九姑娘放你出去瞧瞧。”阿碧又說。
冬梅眼睛一亮,便去瞧自家主子,問:“姑娘,可否?”
江承紫兀自在想心事,根本沒聽見兩位婢女所言,這會兒是一愣,問:“什么?”
“婢子是問姑娘,上了長安,府邸里采買物品,我可否跟著去瞧瞧?以前婢子聽人說長安的西市東市特別繁華。”冬梅脆生生地說。
“自然可以。”江承紫收回思緒,笑著回答。
“呀,真的呀。那平康坊,婢子也能去瞧瞧么?”冬梅特別興奮。
江承紫扶額,阿碧臉色尷尬,青湮因在看那些花圃沒注意冬梅所言便沒什么反應。
“誰跟你說的平康坊?”江承紫問。
“柴公子跟奴婢說的。他說平康坊里的女子跳舞特別好。說有女子能在人的手掌上起舞,跳的什么驚鴻舞。婢子就特別想不明白,怎么樣瘦弱的女子才能在人的手掌上跳舞啊。”冬梅越說越興奮。
果然是柴令武,上次就在楊氏六房給一群婢女講解長安女子的**服飾。一群小丫頭聽得羞澀無比,卻又在認真在那里聽。后來,小九氣沖沖地來告訴她。
她去制止柴令武。
柴令武還語重心長地說:“阿芝妹妹啊,咱們以后要引領長安潮流,就得知曉這長安的風土人情。這女子的衣著服飾也是該了解的。”
她扶額,不語。
柴令武訕訕笑著說“玩笑,玩笑”,然后蹦跶去楊清讓那邊尋吃的了。
“能在手掌上跳舞的是有病的。”青湮以醫者的專業素養,非常嚴肅認真地回答了冬梅的問題。
“啊?真的?”冬梅一聽這答案,很是不相信。
“是。能在手掌上跳舞者,定然形容小,身輕如燕,這需要有意減少吃食。但健康人即便減少吃食,也不會輕盈到手掌上跳驚鴻舞的地步。只有侏儒病癥者,可以在手掌上跳舞。”青湮分析了一番。
冬梅一聽這樣浪漫的事竟然是這樣的原因,忽然就沒了興致,擺擺手說:“柴公子真是騙人,說得多好的,原來是個得病的。”
“當然,也不盡然是得病的。”青湮又說。
懨懨的冬梅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問:“青湮姐姐的意思是說還是有可能在掌上跳驚鴻舞的人?”
“是。”青湮說這話的時候,眸光看向江承紫。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便又斂起眸光,回答,“輕功很好的人。”
青湮是見識過江承紫輕功的人。之前,王大夫給楊舒越去毒,有一味藥要及時采摘,又生在懸崖峭壁。江承紫就帶著小九與青湮去采藥。當時,那藥的位置連小九都沒有辦法,但時間稍縱即逝,楊舒越等不起。
江承紫沒辦法,便輕輕一躍,如同蝴蝶輕盈在花間來去,將那懸崖峭壁上的鐵皮石斛采摘上來。
青湮與小九當時就呆了。
“保密。”江承紫說。
青湮與小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方才,青湮從醫者的角度想那在手掌里跳驚鴻舞的人可能是侏儒,但她忽然看到江承紫,想到那驚世駭俗的輕功,就覺得如果是九姑娘這樣的,定然也能在手掌上跳驚鴻舞的。
“輕功?真的有輕功嗎?我聽大郎君的教習師父說,這輕功是有的,但沒有說書人說得那么玄乎。可若要在掌心里跳驚鴻舞,那得要如何玄乎的輕功呀。”冬梅連珠炮似的詢問。
“空**不來風。有這種傳言,那定然也是有的吧。”青湮回答。
阿碧也點點頭,冬梅卻已經在憧憬了。
“嘖嘖,那平康坊里真是臥虎藏龍,有此等高人。到時候,定然要去瞧瞧。”冬梅自顧自地說。
江承紫無語,也不好解釋平康坊是個什么地方。
正在這時,巷子口那邊有人疾步而來。冬梅也是聽出來,頓時就閉了嘴,警覺地瞧著那巷子口。
來人疾步而來,倏然就轉過了巷子口,卻是一襲灰色圓領胡服的舒敏。
“九姑娘。”舒敏一見到江承紫,立馬就拱手行禮。
“你走得這樣急,可有什么事?”江承紫見到疾跑而來的舒敏,心里立馬就慌了。她快步上前,顧不得什么禮儀,非常急切地詢問舒敏。
舒敏此人,性子慢,做事穩妥,若不是十萬火急之事,定不會有這般風風火火的舉動。
“是。”舒敏回答。
“是蜀王?他,他今晨不是安排人護送我堂兄上長安么?”江承紫問得平靜,但那話語卻在顫抖。
舒敏抿了唇,道:“送走楊清俊一家后,蜀王徑直去了族學院,是族學院那邊說查出了眉目,想要蜀王過目。蜀王便過去了......”
“所以呢?說重點,他到底怎么樣了?”江承紫一把抓住舒敏的袖子。
“蜀王沒怎樣啊!”舒敏回答。
江承紫滿臉狐疑,問:“真的?”
“真的。”舒敏點頭。
江承紫還是不信一向沉穩的舒敏這樣風風火火會沒事。他這般矢口否認,說不定是事情很大,不便在人前說出來。
她耐著性子沒有繼續挖根究底,而是直接問:“那蜀王在何處?”
“在他的蘭澤院。”舒敏回答。
這舒敏話音一落,便只覺得一股香風倏然而過。他只覺人影一閃,立馬細看,就不見了九姑娘的影子。心里暗自贊嘆:從前就聽蜀王府的同僚說這九姑娘師從仙者,功夫著實了得,尤其是輕功簡直是著葉飛花,猶如蝴蝶雀鳥。卻不計,今日一見的不是這輕功,而是這速度。難怪那一晚,能將名門聯盟的第一殺手瞬間擊殺。就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輕功,自己帶領的這群人還說保護她,指不定關鍵時刻誰保護誰呢。
舒敏瞬間驚嘆、佩服,繼而又覺得失落,于是呆愣在原地。
“姑娘,姑娘她,她不見了。”冬梅呆愣了片刻,才語無倫次地說。
阿碧同樣驚嘆,卻不敢多言。倒是青湮因見識過九姑娘采藥,這番便不足為奇。
“冬梅,姑娘師從仙者,你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呢?”青湮淡淡地說。
“正是。”阿碧也附和。
冬梅點點頭,說:“是呢。我家姑娘本就與眾不同。”
“舒先生,不知蜀王如何?”青湮不緊不慢地問。
“沒如何啊。”舒敏回答。
青湮蹙眉,狐疑地瞧著他,問:“那為何舒先生這樣性子沉穩之人也這樣風風火火?”
舒敏這才恍然大悟為何九姑娘一副要哭的樣子,顯然是自己一直沉穩,如今忽然風風火火,她被嚇倒了。
“我,只是蜀王讓我火速將九姑娘找回去。”舒敏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青湮沒再說話,只是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對冬梅與阿碧說:“我們也快些回去,九姑娘怕會有吩咐。”
“是。”阿碧點頭,也是加快了腳步。
這邊廂,江承紫一顆心懸得極高。前幾天,她在族學院差點被算計。她總覺得那邊魚龍混雜,危機四伏。如今,李恪又去了那邊,而這舒敏又這般火急火燎的。
她不敢往下想,只內心祈禱:李恪,老娘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時間來到這里守護你,你可一定要跟老娘好好的。
她速度極快,一溜煙就入了蘭澤院。而周遭的守衛卻渾然不覺,偶爾有一人覺得方才吹過的那一陣風甚為詭異,但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因此,江承紫徑直入了蘭澤院,在正廳外的屏風處才停下來。雖然停了下來,卻并未在屏風處作任何停留,而是提著裙子就往正廳里去。
正廳里,李恪一個人半靠在案幾上,正一手執白一手執黑,自己與自己認真地下棋。
江承紫看到他安然無恙,驟然停住腳步,眼淚簌簌滾落。
李恪聽見些微的動靜,轉過臉來就瞧見她站在正廳中央落淚。他向來瞧見的是信心滿滿笑嘻嘻的江承紫,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失魂落魄滿臉淚痕的她。
他一顆心不知不覺就疼了,驟然起身,一個箭步便竄過來,低聲問:“阿芝,怎么了?”
“你沒事就好。”江承紫哭出聲來,一下子撲過去將他抱住。
李恪有點不明所以,問:“發生什么事了?”
“你沒事就好。”她還是這句話。
“我能有什么事呢。”李恪笑著,將她摟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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