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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都市青春
作者:紫蘇落葵書名:
三月日光盛大,飛花從鏤空的花墻飄飛過來,在江承紫身邊打轉。(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因那清脆男童聲響起,江承紫在院墻門口站定,只從那鏤空的花墻往里看,看見一襲藍色圓領胡服的男童站在一小片荷塘邊上,正瞧著亭子里問。陽光太強盛,所以瞧不清亭子陰影里的到底是什么人。但她可以肯定這荷塘邊上的男童并不是楊宸。
楊宸比這男童更瘦削,更高些。與楊宸相比,這男童更像是個小娃團子,而楊宸則像是少年人了。
“急什么急,歇幾日再動身。”亭子里的人回答,聲音漫不經心,十分慵懶。
“我是怕母親擔心。再說,這不是長安,我怕賊人。這知道這些天——”藍衣胖小童語氣發愁。
“有我在。”亭子里的人依舊是懶懶的語氣。
胖小童則是走入亭中,壓低聲音問:“你老實說,那女娃是誰?”
“不知禮數,好歹我也大你一歲。”亭中人呵斥,但顯然并沒有動怒。
胖小童“呔”一聲,說:“別動不動就來壓我。要說禮數,你得向我行禮。”
“嗯?”亭中人將這個字拖長語音,顯然很是不悅。
胖小童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便咳嗽兩聲,說:“好了,是我說錯話,你莫介意。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向來懶得將就女子,就是姐姐妹妹們,你平素與她們說話也不耐煩。你如何一整夜都不睡,守著那女娃呢?”
至此,江承紫才明白這亭中人就是楊宸。只是他聲音似乎與先前在洛水田莊那邊有所不同,她倒是一直不敢確定。那么,亭中人是楊宸。這胖小童應該就是被人牙子劫持的另一個孩子。
“你這性格,遲早在長安混不下去。”他鄙夷胖小童。
“呔。我本就沒準備在長安混,等年長,自然去一州府,游山玩水,看書作畫,逍遙快活。”胖小童一本正經地說。
楊宸則是輕笑。說:“你這話拿來說說就行。你親舅舅可都不相信,要提防你。”
胖小童聽聞,語氣就不太好。說:“舅舅向來不喜歡我。但我還是不信,怕是那些人牙子胡謅嫁禍。”
“隨你。”楊宸似乎不太想繼續說這話題。
“哎,你是要去瞧那女娃?”胖小童忽然問。
江承紫便瞧見白袍玉冠的楊宸從那亭子的陰影里走出來,往荷塘的曲徑上走。胖小童也一并追出來。有點央求地說:“阿宸,你帶我去瞧瞧。好不好?”
“不。”楊宸很直接地拒絕。
“我就瞧瞧。”胖小童依舊固執。
楊宸停步,輕笑一聲,說:“女子閨房,你怎能進入?”
“那你怎能進入?”胖小童反問。
“我自然可以。”楊宸很是得意。就要走過來。
云歌在一旁,按捺不住,問:“阿芝。你是近鄉情怯么?站在這里,不敢往前。”
“喲。還懂得用詞了。不錯嘛。”江承紫掃了云歌一眼。她聽力甚好,自然可以聽見胖小童與楊宸的對話,而云歌則是聽不見,所以就疑惑她為何站在這里。
“呔。”云歌不屑一顧。
江承紫也不理會,只問:“那胖小童是誰?”
“這,你問我家公子。”云歌略一遲疑,江承紫從云歌的回答知曉胖小童定然也是個身份特殊的,所以云歌不便透露。她也沒打算為難云歌,誰曉得這家伙似乎有點怕她,立馬就撲騰著翅膀往院落里飛,一邊飛一邊喊:“公子,公子,阿芝姑娘醒了,現在來看你,但近鄉情怯,在外面不敢進來。”
“賤鳥。”江承紫暗罵一句,卻是笑了,因為這云歌的智商其實真心比很多人都高。懂得在這個時候,將問題拋給自家主子。
楊宸本來在曲徑上從容走著,云歌一出現,吼了那么一嗓子,他先是一頓,隨后便是小跑過來。
江承紫看他跑過來,不知怎的,臉瞬間滾燙,一顆心怦怦亂跳。她就停步在院門口,竟然像是個初次愛上別人的小姑娘。
難道,難道就因為他可能是自己打從心底里心疼的那個人么?難道是因為見到偶像的緣故么?
她停在原地,一顆心亂跳,呼吸也亂了。她有些手足無措,好在穿的是寬袖的衣衫,一雙手還不至于泄露什么。只是她知道他近了,卻不敢抬頭看他。
“你,你醒了。”他到了近前,語氣有些不自然。
“嗯,讓楊公子記掛,萬分抱歉。”她終于找到得體的話來回答。但這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之前自己決定來這里見他時,可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場面。或者說,在她江承紫前世今生的生涯里,還沒有什么場面讓她如此緊張失態過。
“沒,沒有。”楊宸也局促不安起來。
兩人便站在三月天的荷塘邊,忽然就陷入了沉默,日光傾城而下,花瓣在風中打著旋兒,飛舞,如同一場盛大的花瓣雨。
“我說,你們二人這是為何?”胖小童打破沉默。
“你莫搗亂,速速回屋。”楊宸回頭喊。
江承紫這才抬眸瞧這胖小童,濃眉大眼,臉蛋胖嘟嘟的,再配上那身材,活脫脫的一個團子。
“不去。”胖小童撇撇嘴,便是瞧過來。楊宸不許,便跳將過來,擋在江承紫面前,說,“不懂禮數,你還看。”
“又不是你夫人。即便是你夫人,卻不能讓人瞧見?”胖小童反駁。
“你先回去,我與她有話要說。”楊宸著急起來。
江承紫看兩人你來我往,似乎很是熟絡。也是兩人斗嘴的間隙,她終于是平靜下來,從容打量二人。這一打量,她頓時覺得也許是換了衣服的緣故。楊宸比在洛水田莊的時候又長高了些。
“不。就不。”胖小童吐舌頭,便是笑嘻嘻跳將過來,自我介紹說,“我,我叫——”
“他叫孫泰。”楊宸立刻替他回答。
“哎,你什么意思。”胖小童被搶白,立刻抗議。
“阿泰。你速速回屋去休息。莫失了禮數。”楊宸又說。
胖小童撇撇嘴說:“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命令我?我偏不。”他撇撇嘴,卻是笑盈盈說,“你叫我阿泰即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他學大人那般施拱手禮,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模樣配上白嫩嫩肉嘟嘟的團子模樣,十分滑稽,江承紫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說:“我姓楊,名穎。字敏芝。你叫我阿芝好了。”
“看你年長些。我叫你阿芝姐姐可好?”胖小童又一本正經地說,樣子十分乖巧。
江承紫點點頭,說:“好。”然后,她轉向一旁十分焦急的楊宸。笑盈盈地問,“這位是誰?楊公子也不給介紹一番。”
“是世交之子,平素與我玩得頗好。兄弟相稱。”楊宸回答。
江承紫心里想,能與他玩得好的。也定然是富貴之家。只是這孫姓不曉得是不是又是化名,她也不問。只是點頭,說:“莫不是阿泰與你一并被人牙子擄來此處?”
楊宸點點頭,說:“先前是阿泰在長安被擄。那人牙子想要擄走我,卻錯將我伴讀當做我擄走,我一路追蹤而來,卻不料他們設了陷阱在垂柳客棧,我在那邊著了道。唉!”他說到此處,也是嘆息一聲,擺擺手說,“莫要說了。好在人牙子已伏法,許多余孽正在被肅清,有幾人已被秘密押解回長安。若是真有官員與人牙子勾結謀害世家子弟,定然不會輕饒。”
“這是自然。只不過,若真是高官參與,朝野怕都要震驚。也不知當今那位如何抉擇,畢竟經去年灞橋事件后,國家還未未定,突厥虎視眈眈,指不定卷土重來。草原蠻夷,從來都不講信用。”江承紫與楊宸說起。
楊宸抿了唇,說:“那位頗有魄力,自有分寸,阿芝不必擔心。這些人牙子定不會再害人。”
胖小童則在一旁聽得仔細,這會兒也插話說:“你們甚是無趣,大人談這些,你們也談這些。看這春光甚好,卻要辜負良辰美景。”
江承紫一聽,與相視一笑,隨后就說:“阿泰說得在理,少年人,莫論國事。莫辜負良辰美景。”
“那就踏青游玩可好?”阿泰十分期待地瞧著江承紫。
“可好?”江承紫看了看楊宸。
楊宸輕笑,說:“自是好的。”
胖乎乎的阿泰一聽,十分高興地說:“阿宸,那我們去抓魚,后院那池塘里有魚,昨日我就瞧見了。”
“你豈能讓阿芝一姑娘家,與你一并去抓魚?”楊宸問。
阿泰摸了摸腦袋,有些為難地說:“是呢。”
江承紫看他為難,便笑:“你抓魚,我在旁邊瞧著便是。”
“不,那樣,你就不快樂。”阿泰一本正經。
“能見到二位平安,我甚樂。阿泰公子莫要糾結于我,率性而為便可。”江承紫回答。
阿泰有些不同意,楊宸就不耐煩說:“你要再胡鬧,我讓人把你關起來。要去抓魚,就速速去。我與阿芝還有話說。”
“你敢。”阿泰氣焰囂張,大聲呵斥。
楊宸輕蔑地說:“我有什么不敢?”
“我——”阿泰似乎想起什么,便閉嘴不說話了。
楊宸已吩咐:“來人,給阿泰公子準備漁具。”
“哎,我不去抓魚了。”阿泰舉手反對。
楊宸已不理會他,徑直說:“阿芝,我聽云歌所言,你有話要問我?”
“啊?”江承紫一時沒想到自己要問他什么。
“難道是云歌胡說?這畜生越發不成樣子,非得要懲罰一番不可。”楊宸罵一句,然后就抬頭瞧云歌在何處。
江承紫這時才想起大約是云歌對楊宸說起她想要知曉楊宸真實的身份,便立刻阻止他召喚云歌過來受懲罰,說:“我記起來了,我是有話要問你。”
“哦?何事?”楊宸問,隨手摘了一旁的桃花在把玩。
江承紫站在他面前,看著站在繁花深處的少年,白衣玉冠,眉目如畫。那一雙眸幽深明凈,讓她想起夢境里的片段,那一年長安三月,垂柳梢頭的初見,英姿勃發的他,一襲戎裝,凱旋回來,似乎也是這一張面容。
她看著他,思緒飄飛,整個人都沉浸在這支離破碎,哀傷又甜蜜的夢境之中。想起那些點點滴滴,似乎不是夢境,似乎是自己曾經歷過的一生。而眼前這人,在那夢境里,在那一生里,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是自己誓死守護的男子,是自己日思夜想卻始終不曾靠近的溫暖。
“本公子是很好看,可你看夠了沒有?”他倏然來到她面前,低聲詢問。
江承紫猛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失態,便是垂眸不語。他卻繼續打趣:“你大家閨秀如此盯著男人瞧,傳出去,可不好嫁。”
“不嫁便是。”江承紫嘟嘴回答。
他輕笑,爾后將方才折下來的桃花做成的發簪插入她的發髻中,低聲說:“你不是有事問我么?只要你問,我就知無不言。”
那聲音高高低低像是撥弄琴弦的手,而她的心便是那琴弦,被他的聲音撥弄得怦怦跳。
“我,我只想知道你是誰。”江承紫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來。
“我叫楊宸。”他回答。
“公子說過,知無不言。”她有些惱,原以為他說那話是多么重視她,這答案卻也想是糊弄。不知是不是有那夢境的緣故,她便是無端生了氣,語氣也不太好。
他瞧出她不悅,便是投降,說:“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你莫要惱。”
“公子打趣人。”她撒嬌。
他便笑,討好的語氣說:“好了,好了,我說就是。”
她便低頭,等著他回答。他卻良久不回答,江承紫有些好奇,抬頭瞧她,他正低頭看她。兩人視線相撞,便是彼此紅了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問:“你為何知曉我不是楊宸?”
“直覺。”她回答。
他有些失望,原本他以為她是否也是帶著記憶而來,是否已認出他來。卻不料她只回答是直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