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熱切呼喚,喚她于沉黑之境,挽她于泥曳之途。
熟悉的異香飄來,非花非木,韻味綿長。
風菲菲緩緩睜開眼,看到一雙微有些急切的深邃眼眸,那眼眸捕捉到她的目光的那一霎,立即亮了亮,那一亮間閃過許多莫名的情緒——焦急、憂慮、不安、后悔、疼痛、猶豫……
她從沒見過公孫煊渁,會有這般復雜乃至于矛盾對立的情緒。四周的景物一層層的清晰起來,不再如水波般動蕩不休,依舊如前的花藤架上,她在他懷中。
“我沒事了。”風菲菲起身,跳下花架,看了看遠處沉在黑暗里的風蕭殿,又看了看剛才去過的那個方向,很久以后她平靜的道:“按原計劃行事吧。”
公孫煊渁沒有勸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撫了撫她的發,看她蚌殼般再次將疼痛揉進心底,在無人得見處磨礪得血肉模糊,再在天長日久中努力容納,直至含化為珠。世人只看見她意氣風發含英咀華,卻不見其后深重的傷。不是不心疼,然而卻不敢太心疼,太心疼了,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攔下她的腳步。
她從來不是愿意被他包裹呵護的女子,可以嬌嫩著自己,任由他展開羽翼將一切苦難疼痛拒之門外,她的翅膀強硬而廣闊,時刻等待承載風雨振翅高飛,不讓她在世事黑暗中打磨,她要如何沖過那一浪更比一浪高的****?
黑暗中兩條人影默默飛起,直撲風蕭殿。風蕭殿沉默在夜色里,殿外守衛的侍衛不曾多也不曾少,兩人身子一閃,已經從侍衛相向而行的隊列中剪刀般剪過,走在最后的人突然覺得腦后有風,然而回身一看,空空蕩蕩再無人跡。
殿分三進,最內是寢殿,風菲菲正要飛身掠過。公孫煊渁突然拉了拉她,牽著她無聲飄了幾步,貼上了一處宮墻。隨即,她隱約聽見了說話聲。
“……解決了算了!”
女子聲音。有點尖,好像是風燁國皇后的聲音。
“……你終于耐不住了?”這個聲音帶著笑意,童女般的幼細,語調有點懶有點不耐煩,風菲菲一聽就轟然一聲。覺得全身的血都沖到了頭頂。
就是這個聲音!黑馳!她的眼睛剎那殺氣森然,卻一現又收,全身更是穩若磐石一動不動——黑馳這種高手,幾十丈外的動靜和殺氣都能察覺,再憤怒,也不必急在此刻。
“……實在忍不得……”風燁國皇后似是十分憤怒,步子很快的在室內走來走去,半晌停下道:“一群混賬!”
“你原先要的可不是這樣……”黑馳還是不急不忙的聲氣,笑道,“不是說又要把人解決。還要不出事,最好還能挽回么?”
“你看那模樣怎么挽回?真是……唉!”風燁國皇后似乎想罵沒罵出口,恨恨一聲。
“早說嘛,早說不就簡單了,何至于……”黑馳突然輕輕笑一聲,“……讓人能活到現在,還在墻外偷聽呢!”
“轟!”黑馳最后那句話還沒說完,公孫煊渁和風菲菲已經雙雙退后,饒是如此,剎那間一面宮墻便轟然倒塌。塵煙漫起,瓦礫疊飛,四面飛射的深紅深黃琉璃瓦都盤旋呼嘯著,在半空中化為一道道彩光。向兩人當頭砸下!
“掛在墻上累不累?我侍候你永遠睡下如何?”瓦礫擊飛中,一人大笑著邁下臺階,攏起長長的袖子,立在天井正中,半側身斜挑眉望過來。他整個人像一段浸在月光里的玉,白而柔軟。目光濃濃淡淡,似月色下斑駁的樹影。
風菲菲冷笑,一腳飛踢,半截宮墻被她生生踢起,風聲呼呼的撞過去,“還是你睡吧,先送你床被子蓋!”
她踢出宮墻在前,身子一縱卻也上了墻,黑色衣襟在風中快速滌蕩,劃過刀鋒一般凌厲的線,“看姑奶奶的飛毯!”
黑馳含笑看著,輕描淡寫的伸手去迎,他一只手拍墻,一只手去抓墻頭上黑貓一般躥過來的風菲菲,笑道:“也好,大被同眠,你我正好再續那日合體之緣。”
飛墻至,“瀅月”冷光亮起。墻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執一柄玉如意,無聲無息破開磚瓦壁,似乎那不是石塊而是豆腐,蜻蜓點水般的遞過來,紫光一閃拉開一道扇形的弧幕,連點黑馳上身******穴!
風菲菲立即一個后仰,騰空從墻上翻下,一個倒栽,硬生生把自己栽到黑馳后心之前,手一抬,“瀅月”黑芒狠狠一插!
黑馳的身子,突然扭了扭。他一扭,全身的骨頭便都似被脫了出來,軟軟滑滑的滑了出去,衣袖“啪”的一甩,甩在公孫煊渁的如意上,綿綿纏纏一裹,裹著那如意撞向風菲菲呼嘯插下的刀!
“鏗”,低微的撞擊聲響驚得兩人都一讓,如意和刀流水般各自劃開,衣袖片片如蝶飛落,月色下如意紫光蕩漾,瀅月黑芒森涼。風菲菲借那一劃便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線,半空里大扭腰,換背躬身,一個旋翻便翻出三丈,翻回正正滑過她身側的黑馳身邊,長發一甩,黑色波浪一揚,剎那遮住黑馳眼光,“瀅月”冷電一抹,無聲無息突然從****中翻出,直取黑馳雙眼!
黑馳身子卻驚人的柔軟,一尾鰻魚般繞著“瀅月”一轉,頭腳剎那間幾乎相接,再瞬間彈開,一道白色流光順著身后紫泉般過來的如意逆行的方向掠過,相擦而過的瞬間,腳尖一勾,“鏗然”一聲再次帶著風菲菲的短刀向公孫煊渁的如意撞去。
風菲菲身在半空,收刀不及,干脆全身往公孫煊渁懷中一撲,公孫煊渁單手將她一攬,旋身一轉,兩人衣袂在半空中旋出淡紫素白色弧影,再悠悠而落。
一起相處甚久,彼此熟知對方武功,合作御敵時默契自然而成,飄飛在半空中的相擁男女,身姿流曼,如一首名家新詞。兩人悠悠落地,風菲菲百忙中看了一眼公孫煊渁的如意,擔心自己毀掉了他的武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