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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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馨的擔心并不是杞人憂天,南京城的那起爆炸給她敲響了警鐘,隨著北元的滅亡和帖木兒帝國的臣服,古晨已經無力再挑動大明的邊疆戰爭,因此肯定會把目標放在李云天的身上。
據林馨得到的情報,由于常年操勞古晨的身體并不好,這意味著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策劃針對李云天的陰謀,故而肯定會抓住李云天這次江南之行來做文章。
其實,林馨倒希望古晨在今天的公審中發動襲擊,在如此多士兵的保護下古晨的人即便是使用了炸藥也無法沖到近前來傷害李云天,她正好可以趁機將其一網打盡。
在林馨看來,古晨要想行刺李云天肯定會把炸藥綁在那些手下的身上,也就是后世人們常稱的“人體炸彈”,否則根本無法在現場士兵和差役的眼皮子底下把炸藥帶進來。
除非古晨有辦法遠程發射那些炸藥,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大明唯有神機營和驍武軍火器營的火炮能做到這一點,很顯然古晨沒有火炮,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火炮運來臨云縣。
林馨猜得沒錯,如果古晨沒有遇到陳光宗的話肯定會使用人體炸彈這一招,不過由于有很多士兵保護李云天所以他并沒有把握能成功刺殺李云天,那些行刺者肯定在半路就被配備了弩弓和弓箭的士兵干掉。
陳光宗的出現可謂解決了古晨的一個難題,使得他可以把炸藥用在刀刃上,只要炸開了臨安縣的城門那么屆時陳光宗調來的倭兵和倭寇就會蜂擁而入,直奔李云天的住處,這樣的話將有很大的幾率殺死李云天。
此時此刻,古晨混在看熱鬧的百姓中冷眼旁觀著堂審的進行,王祿相繼傳召了涉及趙德彰一案的人員以及證人、證供,使得案情的脈絡清晰地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朝廷撥給臨云縣修建河堤的銀兩一分不少地從京城戶部的國庫中撥給了南京戶部。
按照規定,南京戶部要把這筆銀子盡快下發給松江府府衙,松江府府衙將把它給臨云縣縣衙。
可是,南京戶部下發到松江府的修河銀兩只有原先的七成,三成的銀兩被南京戶部私自扣下。
松江府戶房收到修河的銀兩后又扣留了三成,從戶房倉庫中撥出去的銀子只有原來的四成。
這還不算晚,等這四成銀子在府衙的官員手中轉了一圈后,下撥給臨云縣縣衙的只剩下一成,另外的三成被大大小小的官吏從中貪墨。
趙德彰對此萬般無奈,他為官多年深知官場的險惡因此唯有拿走那一成的修河銀兩,畢竟整修河堤刻不容緩他沒有閑工夫與府衙的人在那里扯皮。
不過趙德彰也留了一手,只肯簽收拿到一成銀兩的單據,這使得府衙戶房的人非常不悅,認為其不識時務,要知道臨云縣以后獲得的撥款和撥物都是由松江府戶房下撥的,的足了戶房的人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可松江府府衙戶房也有辦法應對,徑直串通臨云縣縣衙戶房的人偽造了一份臨云縣的接收單,證明臨云縣縣衙完整無缺地接收了全部修堤銀兩,這樣一來雙方都皆大歡喜。
至于臨云縣縣衙會把河堤修建成什么樣子,松江府府衙的人一點兒也不關心,反正屆時前來查驗的官員已經拿了好處,大家同在一條船上肯定不會從中挑事的,畢竟誰也不想招惹麻煩。
本來事情非常圓滿,松江府衙和南京六部的人順利地驗收了臨云縣修建的河堤,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接連不斷的降雨使得臨云縣未能整修的河堤決堤,損失慘重。
作為臨云縣的知縣趙德彰自然成為了最好的替罪羊,如果他不背黑鍋的話會有一大群人跟著倒霉,所以其貪墨修堤銀兩一事很快就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實,要不是蝶舞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李云天,那么蝶舞就算是舍棄了性命也沒辦法給他翻案。
陳光宗也夾雜在人群中,不過他與周圍的百姓不同,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云天的身上,目光陰冷地望著在那里悠閑地品著香茗的李云天,恨不得飛身過去一刀砍了李云天的腦袋,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他的心頭積攢已久的仇恨。
“等著瞧,今天晚上我就要拿到你的腦袋!”良久,陳光宗緩緩攥緊了右拳,在他看來李云天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為了得到兩淮鹽道的鹽稅大權而引發了兩淮鹽道貪墨大案。
陳光宗之所以認為李云天要在兩淮鹽道大張旗鼓地徹查,其覬覦兩淮鹽道每年所產生的巨額利潤,最好的證明就是兩淮鹽道被講武堂出身的鹽局稅官所掌控,對大明鹽價近些年來一直保持著一個低廉的價格視若無睹。
與此同時,女扮男裝的紫鵑在現場圍觀的人群中焦急地尋找著陳光宗的蹤跡,她必須要阻止陳光宗的這個瘋狂的行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由于此次前來看熱鬧的百姓人數眾多,再加上陳光宗刻意隱藏行跡,故而紫鵑找了一上午都沒能發現陳光宗的蹤影,這使得她心中暗暗著急。
隨著時間的推移紫鵑的心情越來越急躁,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名濃眉男子的身上,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濃眉男子將比紫鵑更容易見到陳光宗。
可如果陳光宗不想與紫鵑見面的話,那么紫鵑屆時就唯有硬闖李云天的住處向李云天示警,三千倭兵和兩千倭寇可是一股不菲的武裝力量,李云天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
雖然臨云縣有松江衛的兩千士兵,不過由于疏于操練那些士兵用來嚇唬老百姓還可以,讓他們與窮兇極惡的倭兵和倭寇戰斗就顯得勉為其難,所以屆時與倭兵和倭寇作戰的只有那三千水師將士。
李云天調集那三千水軍將士說白了是用來對付古晨的,有這三千悍勇之士足夠化解古晨設下的圈套,不過他萬萬想不到陳光宗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并與古晨沆瀣一氣,如此一來那三千水師將士將面對幾乎兩倍的兇惡敵軍,形勢將變得無比危急。
顯而易見,陳光宗此次是有備而來,為了抓住這次刺殺李云天的機會絕對會把精銳的倭兵調來,而且那些倭寇也都是兇殘之徒,這將給水師的將士帶來巨大的壓力。
王祿的審問進行得非常順利,帶上來的涉案人員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沒有做絲毫的抵抗,紛紛竹筒倒豆子,一個接一個地如實供述了在臨云縣決堤一案中的罪責。
由于李云天的態度是嚴懲決堤案的相關涉案人員,以儆效尤,故而王祿這次對那些參與了此案的倒霉蛋們下了重手,該殺的殺,該流配的流配,該判徒刑的判徒刑。
這使得現場圍觀的百姓們是大快人心,望著那些面無血色被押下去的案犯無不拍手叫好,對于百姓來說最為痛恨的就是那些拿著朝廷俸祿同時又作威作福的貪官污吏。
由于案件審理順利,故而下午未時三刻臨云縣決堤一案的前因后果就已經被悉數查清,上至南京戶部、工部下至臨云縣戶房、工房,牽涉進此案大大是松江府乃至江南的一起不折不扣的大案。
吳山對此是最為郁悶的,松江府府衙的官吏幾乎有一半都被牽涉了進去,罪名最嚴重的被判了斬立決,罪名最輕的挨了三十大板,致使松江府府衙的運作陷入了困頓中。
其中,已經調往浙江布政使司擔任右參議的原松江府知府中了頭獎,被王祿判處為絞立決。
在大明,絞刑可是比砍頭更為嚴厲的刑罰,而且屬于官宦的特權,普通百姓還無權享受這樣的待遇。
吳山并不擔心臨云縣決堤的案子,畢竟那是在他來松江府之前發生的事情,令他感到惶惶不安的是王祿在查案的時候那些涉案官吏交待出了其他貪贓枉法的罪行,萬一李云天下令王祿查清那些罪行,那么他可就要栽進去了。
此時此刻,即便是吳山想要讓人放火燒了松江府府衙的賬房也不可能,因為自從臨云縣縣衙的大火后松江府府衙就已經被水師的兵士接管,守備森嚴,連一只蒼蠅都無法進入,更別提進去放火了。
吳山現在非常后悔來松江府任職,結果遇上了趙德彰這么一檔子破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受到什么牽連,從目前王祿查案的架勢來看想要全身而退看來是不可能的了,作為松江府的知府他對松江府府衙和臨云縣縣衙這些年來貪贓枉法之事難辭其咎。
“趙德彰,經過本官的徹查,臨云縣河堤一案中你并未貪墨修堤銀兩,本官會據實上報刑部,恢復你的功名。”判決完那些涉案人員后,王祿抬頭望向了跪在地上的趙德彰,沉聲向他說道,“在刑部的判決下來前你與家人先待在松江城,本官會安排好你們的生活。”
“謝過巡按大人。”趙德彰聞言禁不住老淚縱橫,他先前萬萬想不到自己還有洗刷冤屈的一天,因此連忙沖著王祿磕著頭,待刑部和吏部的公文一到他就能正式洗脫罪名,并重新獲得官身。
“謝巡按大人。”跪在趙德彰身后的蝶舞和趙家的家人跟著向王祿磕頭,一個個神情激動,他們盼了這么些年終于重新獲得了自由。
“你要謝的不是本巡按,而是忠王爺,是忠王爺接下了這個狀子,給你們洗刷了冤屈。”王祿自然不會在此案中居功,向李云天一拱手后沉聲向趙德彰說道。
如果沒有李云天坐鎮的話王祿根本就沒辦法將此案查下去,肯定會受到南京六部、松江府衙和臨云縣衙的諸多阻力進而陷入僵持,而他在南直隸巡按的時間有限,一旦卸任巡按御史的話就沒法繼續查案。
況且,王祿手里所掌握的罪證都是李云天的手下搜集來的,單憑王祿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搜集到如此多的證據。
“謝王爺!”趙德彰聞言頓時回過神來,連忙率領家人向李云天磕著頭,心中對李云天充滿了感激。
“趙知縣勿需行此大禮,本王身為左都御史只不過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已。”李云天見狀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來,宏聲向趙德彰說道,“本王問你,經歷此劫之后你是否還想要繼續為官?”
“回王爺,小人寒窗苦讀十余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效朝廷,造福百姓,雖被奸人所害但初心不改。”趙德彰遲疑了一下,鄭重其事地望著李云天說道。
“好一個初心不改!”李云天聞言忍不住開口贊了一句,好像對趙德彰的回答非常滿意。
隨后,他瞅了趙德彰一眼抬步離開了涼棚,在王祿等人的簇擁下以及百姓們的歡呼聲中乘車返回臨云縣城:趙德彰這些年受了這么多苦自然會得到相應的補償,加官進銜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總不能讓一個好官白白地吃了虧。
回城的路上,李云天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此時此刻沒有人會想到臨云縣的這起公審是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個前奏,李云天要在江南官場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風暴,以清洗江南官場的污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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