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來小琉球島之前青木明義對他這趟行程相當有自信,畢竟青木明心手下還有著數萬聽命于他的倭寇,依舊盤踞在大琉球島和倭國的九州島等島上,擁有著不菲的實力。
像青木明心這種漂泊在海外的子民,歷朝歷代通常都會采取招撫的形勢來對付,給青木明心一個名號后讓其為朝廷效力,這樣可以對其進行掌控。
至于說青木明心接受了朝廷的招撫后會不會再度為惡,這就不是朝廷所關心的問題,只要他能悉心為朝廷辦事,那么朝廷也就對他的一些違法亂紀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青木明心現在正是這個意思,希望打著朝廷的旗號來進行海上走私,當然了他也會拿出一筆錢來上下打點,并且替大明解決海上可能遇到的問題。
在青木明義看來,青木明心如果被李云天招撫了的話那么對李云天來說可是大功一件,又免去了雙方兵戎相見,可謂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不過,自從抵達了小琉球港口后,尤其是吳子言拒收那顆價值連城的珍品貓眼寶石后,青木明義就隱隱約約覺得局勢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如今見李云天面色如常地看著青木明心寫的信,青木明義的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像李云天這種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最難對付,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李云天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做出應對了。
“你也認為,青木明心是我大明抵御倭寇的功臣?”看完信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向了青木明義。
“王爺,雖然外界盛傳小人兄長襲擾大明沿海府縣,但那都是捕風捉影的不實之言,兄長熱衷于海上商事,從未騷擾過沿海百姓,是那些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打著小人兄長的旗號在外面作惡,請王爺明察。”
雖然事先已經料到李云天的態度可能會冷淡,也早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他面對李云天的時候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慌亂,連忙躬身解釋道,“小人不敢說小人的兄長是地獄倭寇的功臣,但以前橫行在大明沿海的好幾股大倭寇都是被小人兄長所滅。”
李云天聞言心中頓時就是一聲冷笑,如果不是勾結大明地方官府、衛所以及其他的倭寇消滅了那幾股大倭寇的話,青木明心也就成不了現在的氣勢,與其說他是為了大明御倭,倒不如說他是為了一己私利。
如果換做別的倭寇首領派來的使者,李云天根本就不會見青木明義,可青木明心不一樣,縱橫海上二三十年,可謂是不折不扣的海盜之王,并在大琉球島和倭國的九州島有著重要的影響力,因此如何處置青木明心就成為一件棘手的事情。
按照李云天的計劃,他肯定是想把青木明心和山海光孝這樣的大倭寇首領繩之以法,這樣才能算是真正平定了為禍大明沿海的倭寇,同時也是給了朝廷一個交代。
倘若青木明心和山海光孝只是單純地依附倭寇進行海上走私的話,李云天肯定會網開一面,在他看來海禁令實在是太過苛刻,海上走私是迫不得已。
可是兩人錯就錯在襲擾了大明沿海府縣,燒殺搶掠,這已經觸動了李云天心中的底線,故而必須要受到嚴懲。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青木明心和山海光孝說到底是大明人氏,由于各種各樣的理由當了倭寇,雖然他們該死可李云天下一步要對付的是倭國,而兩人在倭國都有著一定的勢力,如能被妥善利用的話可以幫李云天不少忙。
尤其是青木明心,憑借著海上走私中的巨額利潤在九州島擁有了自己的勢力地盤,其身份和地位已經與倭國的大名無異。
因此,在面對青木明心和山海光孝的問題上,李云天的態度有了轉變,不再想著要把兩人緝拿歸案,而是想著如何來掌控兩人為大明效力。
說實話,要想抓住青木明心和山海光孝并不容易,兩人在倭國和南洋都有著基地,而且熟悉海況肯定會四處流亡,很難將其抓住。
其實,李云天知道真正迫使青木明心來求和的原因不是明軍水師攻占了小琉球島和瓊州島,而是朝廷開放了沿海的漁禁使得漁民們可以出海捕魚,這樣一來他們就有了生計,不會再幫著倭寇做事。
而失去了沿海百姓的幫助和掩護,青木明心很難再做海上走私的生意,這使得他不得不向李云天低頭,以謀求一條出路。
“本王會查清你所言之事,等青木明義病愈好讓他前來向本王親自解釋。”在青木明義忐忑不安地等待中,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后不動聲色地向他說道。
“小人記下了,一定把王爺的話帶到。”青木明義聞言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李云天的態度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強硬,但口風卻松了,否則也不會讓青木明心來拜見他。
青木明義可不認為李云天會以此來誘殺青木明心,身為大明聲威赫赫的忠武王,而是又是大明兩榜進士,李云天肯定不會采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對付青木明心,那樣的話無疑會使得他的聲明蒙羞。
“你先下去吧,本王還有公務要處置。”李云天聞言微微頷首,隨后拿起先前的那份公文看了起來。
“小人告退。”青木明義連忙向李云天磕了一個頭,倒退著身子出了房門。
等離開客廳后,青木明義躬著的腰這才直起來,感覺脊背上一片冰涼,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打濕,就在剛才短短的時間里李云天給了他巨大的心理壓力。
青木明義萬萬想不到李云天竟能給他如此大的威壓,心有余悸地扭頭望了一眼端坐在客廳里的李云天后快步跟著吳子言離開。
“來人,準備一下,本王要去福州府!”青木明義離開后不久,李云天皺著眉頭放下了手里的公文,沉聲向一旁侍立的護衛說道。
發生在福建行都司的那起衛所武官阻止軍戶遷移到小琉球島上的事件太為惡劣,而且是眾多類似事件中頗有代表性的一例,既然對方不知死活地想要挑釁朝廷的威嚴,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第二天下午,福州港。
福州港是福州市舶司的駐地,福州市舶司市舶司是專為大琉球島的朝貢而設立的,大琉球島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琉球。
明揚號三桅戰船緩緩停靠在了岸邊,由于近些天來時常有明軍水師的船只進出港口,所以在港口上忙碌的人們絲毫也沒有留意這艘明軍水師的新式戰船。
一身少校軍服的李云天緩步從船上走下,由于夾雜在其他武官中間因此一點兒也不顯眼,誰也不會想到這名高大俊朗的年輕武官就是威名赫赫的忠武王。
講武堂福州司務處的武官已經在碼頭上迎接,將李云天一行人接去了講武堂在福州城里的辦公處所。
早在幾年前講武堂就已經在福州城里置下了不少產業,其中最重要的無疑就是房產了,講武堂司務處就唯一一處氣派的宅院里,前面辦公后面助人。
當前階段,講武堂司務處的首要目的是協調小琉球島和福建三司之間的各項事宜,從福州港運往小琉球島的物資和人員都是由他們來操辦,可謂公務繁忙。
講武堂福州司務處后院的一個環境雅致的小院里。
“卑職未能前去迎接王爺,請王爺恕罪。”一名身穿上校服飾的武官快步走進一間廂房,向坐在桌子后面查看公文的李云天躬身行禮。
來人是講武堂福州司務處的司務官宋仁杰,講武堂一期畢業的武官,江西九江府人士,由于李云天曾經在九江府湖口縣擔任了幾年知縣,故而宋仁杰被外界視為李云天嫡系中的嫡系。
宋仁杰并不知道李云天要來,因此今天去了福州府府衙辦事,等回來后才知道李云天駕臨,于是連忙前來拜見。
“本王此次屬于微服私訪,不想驚動了外界。”李云天放下手里的公文,向宋仁杰微微一笑后說道。
宋仁杰自從在福州司務處任職后一直兢兢業業,近來又為了小琉球島上的事務操勞,李云天對他很是器重。
“不知卑職有何能為王爺效勞的?”聽聞李云天是來微服私訪的,宋仁杰心中禁不住吃了一驚,他可是知道現在小琉球島上的事務正是最為繁忙的時候,而李云天此時來到這里很顯然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神情嚴肅地問道。
這就是宋仁杰穩重的地方,他并沒有詢問李云天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只是向李云天請命。
“福州行都司的那起沖突事件你是如何看待的?”李云天伸手示意宋仁杰在一旁的座位上落座,不動聲色地問道。
“王爺,據卑職所知,阻撓那些軍戶離開的是建寧右衛衛指揮使楊宇的小舅子嚴仲,理由是那些軍戶欠他的錢財。”
宋仁杰身為講武堂在福建地區的最高常駐武官,自然對福建地界內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一聽就知道李云天所問何事,于是坐在椅子上側著身子面向李云天說道,“據卑職所知,那些軍戶表示愿意寫下字據,以后定會償還這筆債務,可是嚴仲卻不予理會,堅稱要他們現在就把錢還清,結果導致雙方爆發了一場沖突。”
李云天聞言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他很清楚那些所謂的欠債是如何而來的,看來那個嚴仲是個十分貪婪的家伙,竟然想要一直奴役那些軍戶而罔顧大明的律法,著實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