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躍覺得店家說的有道理,既然自己是陜西綠營來到湖北省,理應把自己當做客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樣子,于是換了一身衣服之后,眾人把兵刃也存在客棧之中,不過留下韓錚、戴建龍和陳開天在客棧守著三千兩銀子,免得被宵小惦記。
隨后曹躍等六人便逛起了武漢來,說起來武漢并非一地,乃是漢陽、武昌和漢口三鎮組成,武漢最繁華之所在為漢口租界,由英法租界(庚子年后增加了日本、比利時等國租界,租界面積也增大數倍)組成,租界里駐扎著一隊英國兵,租界外還駐扎著一隊清兵,乃是張之洞派遣保護租界的練軍。這練軍并非綠營,也并非新軍,而是在其中過度的兵種,張之洞也想著酬練新軍,但現在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于是就各地紛紛操練了練軍。
按照軍銜,曹躍自然是最大的,且曹躍還是最有錢的,手中有個一千多兩銀子,所以眾人游玩的時候都是曹躍花錢。那康成幾次三番想要掏錢,可一來心疼錢財,二來曹躍搶險付了錢,總是花不成。康成這次行軍與曹躍接觸多了,發覺曹躍這人大氣得很,想到之前的種種不快,都是自己主動惹事,頓時覺得對不起曹二哥。人家曹二哥是憑本事當上親兵隊長的,也是憑本事成為三叔心腹的,自己嫉妒個鳥啊。
再一想自己帶個親兵隊,才十二人的隊伍,除了幾個新來聽自己的話,那些能打能殺的誰都不鳥自己,頓時感覺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他才十八歲,年紀本來就不大,原本在康家也是個大少爺,沒什么心眼,來帶行伍之間想的就更少了。康三石原本重點培養他,卻不想他著實不成器,只能帶在身邊。康成覺得自己要是曹躍的手下,估計也會死心塌地跟著他,眼看著一路之上曹躍招呼著兄弟,一行出來的眾人誰都沒有感覺被冷落被輕視。這曹躍嘴里也時不時地臟話連篇,可是和冉東這樣的世家子弟又能談古論今,當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才。
“要么求一求三叔,把自己調到曹躍手下去?”康成自忖道,正想著,見到前面很多人擁擠在一起,有人大聲喧嘩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這是洋大人的事兒?洋大人的事兒你也敢管,不要臉了?我大清國就是因為你這種無禮之徒才被人恥笑,可憐我堂堂禮儀之邦,見到外國友人卻如此無禮,你這潑婦!”
曹躍等人湊了過去,曹躍等是陜西漢子,一個個身材高大,滿臉兇相,除了冉東長得斯文之外,其余人和斯文真是一文錢關系都沒有,旁邊的看客連忙讓開一條道。分開眾人之后,只見一個身上穿著西裝,手里拎著文明杖,頭上戴著禮帽,但腦袋后面拖著一條辮子的假洋鬼子指著一個少婦和一個少女破口大罵,忠心護主,仿佛他身后的洋人是他爹娘一般。
對面的少婦三十歲不到,白皙的臉上慍怒含俏,杏仁大眼怒目圓睜,頭上的發髻也氣的抖動起來,一身翠蘭色衣襟長裙,看起來雍容華貴美不勝收。那少女看起來十幾歲與少婦七八分相似,烏發如漆肌膚似雪,一張瓜子臉上,水汪汪的雙眸因為氣惱瞪得分外明亮,那長長的睫毛幾乎要碰到自己的眉毛,小巧筆直的鼻子下生氣地崛起了小嘴,一身翠綠的旗杉端地讓人看著覺得如同一個精靈一般映入眼簾。
好一對漂亮的姐妹。
曹躍等西北大漢哪見過這般美女,就算是前世,這對姐妹也當得女神二字了,曹躍心想這大清朝還有這等天仙佳麗,當真是重生之后的意外驚喜。
只見那洋奴破口喊道:“瞧瞧你們的模樣,就是窯子里出來的窯姐,洋大人看中你們是你們的造化,你們別不知趣,陪洋大人玩玩怎么了?要知道我們賀大人可是不遠萬里從英國來的貴客,知道什么是貴客嗎?那就是爺,那就是天,張之洞張總督見著我們賀大人,也得稱之為先生。”
曹躍問了一下身邊的小販怎么回事,那小販道:“這個洋大人要當街拉走那位小姐,那位夫人急了退了洋大人一把,好像那位夫人是那位小姐的姐姐,兩人出來逛街。唉,遇到這種事當真是倒霉透頂。”
“張總督不管洋大人?”
“管,怎么不管,第一天請進衙門,第二天就送到風月樓陪酒賠罪。”
“張總督不會如此吧。”
“你可不知道在這武漢三鎮,洋人才是老天爺,張總督……呵呵,只敢管咱們。”
只聽得那少婦怒斥:“洋奴,走狗!”
那洋大人的狗腿子指著少婦叫道:“嘿呀,誰不知道我夏冰是何人?居然敢罵我?在青島打聽打聽,我夏冰讓你活,你死都死不了,告訴你,我乃……”
“你奶奶個腿兒。”曹躍走了出來,拽著夏冰的辮子將他拽到身邊,文明杖也扔了,帽子也掉了,曹躍稍一用力,那夏冰仰著脖子彎著腰倒著看見一個壯漢,艱難地說:“你……你……你放開我。”
曹躍操起拳頭砸在呀的鼻子上,夏冰嗷嚎一聲,躺在地上,兩顆門牙被曹躍砸掉了,一嘴的鮮血。他身后呂叫驢和狗娃一左一右上來對著夏冰一頓揍,夏冰高喊:“賀麥龍賀大人,賀麥龍賀大人,救命啊,救命啊!”呂叫驢揪著他的衣襟,右手耳光開打,夏冰說一句話,呂叫驢便一個嘴巴。狗娃人小氣力小,不過拿出曹躍的馬鞭,對著夏冰的下身一頓抽,這小子沒輕沒重的,一鞭子抽在夏冰要害,夏冰慘叫起來,圍觀者頓時感同身受一般地護住下身,這一辮子要是抽在自己身上……
那夏冰的仆人正要上前搶人,冉東、辛洛和康成囂張地用胸膛一撞。夏冰的仆人一看這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頓時嚇得老實了,嘴里說:“我家老爺可是青島如意坊的少掌柜的,如意坊知道嗎?專門服侍洋老爺的。”見對面的幾個漢子不理會,唯恐夏冰被打死,連忙拉著剛剛想要調戲少女的洋人說:“洋老爺,洋老爺,我家少爺快被打死了,你說說話,你說說話好使。”
那洋人見著曹躍這六個壯漢心里也膽顫,舔著臉用很別扭的英語說道:“stop!stop!”
曹躍道:“給我打,只要打不死,怎么打都行。”周遭的武漢百姓頓時叫起好來,曹躍走到那洋人跟前,用英語冷斥道:“你這雜碎,真以為我中國人好欺負?areyouasmash?”
豈料到那洋人撓著頭似乎沒聽懂,問:“what?”
“不是英國人?你是哪國人?wherearefrom?”曹躍問。
“franais!jesuisfranais!(法國人,我是法國人。)”那洋人說道。
曹躍又用法語道:“pourquoiêtesvousprétendezcolombie?(你一個法國人冒充什么英國人?)”
沒想到這洋人又沒聽懂,再次問:“qu‘estcequevousavezdit?quoi?(你說啥意思,沒聽懂,啥?)”
曹躍怒了,上前一個嘴巴將這洋人打翻在地,指著他的鼻子問:“d‘ouêtesvous?connard!(你是哪里人,混蛋!)”
這洋人委屈地用家鄉方言忙說:“roumanins!iroumains!(羅馬尼亞,我是羅馬尼亞人。)”
“奶奶個腿兒!咋是個洋狗都來中國充大爺來了,一身白皮就是貴客?呸,你娘的原來是個白人文盲,懂得還不如我懂得多。”曹躍揪著他的頭發,將他拽了過來,說:“你一個羅馬尼亞人,說著一口法語,冒充英國人,你丫國際詐騙犯吧?”回頭道,“好了,別打了,這廝死了沒?”
呂叫驢道:“沒死,要打死嗎?”
“留著這王八蛋吧,免得臟了我們的手。”曹躍推了一把洋人,那洋人差點摔倒在地,心有余悸地看著眼前這個壯漢,心中郁悶不已。他在中國的名字叫做賀麥龍,在羅馬尼亞還算是個文化家庭,而在羅馬尼亞法語是貴族語言,因此他會說法語。他三年前和自己的親妹妹通奸,被父親發現之后嚇得逃到了法國,乘坐法國的船來到中國青島。憑借著白皮豬的外形,很快找到了幾份工作。不過這人好色如命,惡習不改,在青島的德國人開設的洋行中勾引經理的妻子,被痛打一頓踢了出來。
在他奄奄一息淪落街頭的時候遇到了夏冰,這夏冰也是游手好閑坑蒙拐騙偷之徒,見著洋大人比親爹還親,恨不得把自己老娘送給洋大人享用。賀麥龍一眼看出來這個夏冰是什么貨色,于是假裝自己是英國一家洋行的洋人,來到中國采購。兩人都聽不懂對方的話,但是比比劃劃居然能理解對方的意思,不可不說這世界上騙子的理解能力都是很強的。
兩人一合計,販賣軍火最賺錢,于是跑到漢陽來,準備做一個二道販子,從漢陽兵工廠倒騰快利槍販賣到關外給土匪,憑借著賀麥龍白皮豬的身份一趟至少也能賺幾百兩銀子,沒想到剛來武漢在遛街的時候,見到了一位天仙一般的少女,賀麥龍騷性大發調戲人家,被推了一下。
現在,又被這個黑社會一樣的家伙揍了一頓,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那幾個下人連忙扶起了奄奄一息的夏冰,又扶起來那羅馬尼亞的文盲,灰溜溜地走了。曹躍從路邊撿起一個蘿卜,叫道:“給我砸。”頓時他的手下五人便在路旁拿著蘿卜青菜番茄砸向那夏冰和賀麥龍等人身上,其他武漢百姓也趁機拿著爛菜砸去,一邊砸一邊起哄,武漢方言也開始破口大罵。
有曹躍挑頭,眾百姓頭一次覺得痛打洋人和狗腿子是如此的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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