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西平
第八百二十四章戳人心窩子
“精氣內斂，物我合一。怪不得你敢在這里等著我，功夫到了你這種境界的，在我見過的人里，也只有兩三個而已。”
聽到趙禎說話，王越也停住腳步，回了一句。聲音回蕩，語氣之似乎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興奮，隔著一百來米的距離，他的眼神明亮，不知道為什么給了人一種見獵心喜般的感覺。
而且他的聲音也極具穿透力，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落在耳朵里好像是兩個人近在咫尺間的對話一樣。之前趙禎說話的時候雖然也能清晰入耳，但距離遠了，聽起來也總有些不太自然的地方，但王越這一句話卻如同是凝成了一條線，聲音在擴散的過程仿佛定向傳輸，幾乎沒有任何的損失，所以聽起來沒有任何維和的感覺。
這好平常人們說話交流和用劣質的錄音設備播放出來的聲音一樣，一個自然而然不失真，一個聽起來和本人說話時的狀態，有了極大的差別。
“傳音入密？”
趙禎的眼神一跳，在聽到王越這一句話的同時，整個人的臉色都不覺得有些變了。
但隨即又是一皺眉：“不對，不可能是傳音入密。那是內家功夫臻至絕頂之后，煉氣化神大圓滿，心意升華入腦才有可能施展出來的，這小子的功夫雖然厲害，卻也絕不可能現在到了這一步……。”
趙禎的心情在迅速回復的同時，也為自己剛才那個小小的失態，惱怒不已，以至于之前培養了好久的心緒都有些維持不住，當下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再看向王越的時候，眼神平添了幾分恨意。
他到底是身為人父，自己的兒子被人殺了，在面對王越這個殺人兇手的時候，之前能夠收斂心思，壓住仇恨，把心境調養到平靜如水的境界，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但此時卻被王越這一句話，立刻攪動心弦，差點壞了心境。
好在，他的養氣功夫實在不容小覷，一覺不好，立刻不再多想，清除雜念，重新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在他看來，王越雖然肯定是個高手，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內家一流高手，但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那里，二十歲左右的一個年輕人，算是再天才，再厲害，也是絕對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的。
而且別說是他，是教他拳法武功的蘇明秋，現在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王越一路行來，穿行于茂密的樹林，身連一點灰塵都沒有，這不是說他身有多干凈，而是樹林遍布的蚊蟲草芥，樹枝樹葉，根本沾不到他的身子，只要一靠近，會被他自然而然的錯開避開了。而這在內家拳法，有個較形象的喻，叫做“萬花叢過，片葉不沾身”，但這并不是說他的身法有多么的巧妙，而是指的是，功夫到了這種境界的人，內家拳得法得勢，能在最大程度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論是外在的肌肉，皮毛，關節，骨骼，筋腱，甚至是臟腑，呼吸，還是內在的精神，心意和氣血，全都可以凝成一體，做到真正的形神皆妙。
從而，渾身下一動皆動，周身內外不分彼此。一旦和人交手，整個人是一個整體，同出同進，力道放則直達末梢根節，收則團斂一身，虛實難辨。
一般的練家子，不明里，根本不用出手，只要一碰到他身體的任何一處部位，立刻會被震開。或者本能的避讓，神乎其神。
再說的玄點兒，這其實有了那么一點道經所記載的“神意相生，萬法不侵”的意思了。不過道經的東西，寫的向來是神神秘秘，有些東西也不過是以訛傳訛，說什么萬法不侵，那也只能看看而已。倒是神意相生，這雖然可以做到，但那已經是內丹練氣術最乘的境界了，和王越身的這種狀態，完全是兩碼事，不可同日而語。
趙禎這個人出身顯赫，功夫又極高明，不論是經驗見識，還是閱讀的典籍資料，全都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所以這時候，只是在心里轉了幾個念頭之后，立刻也把王越的虛實看出了幾分。
而他之前以為的那種傳音入密的功夫，在武道界其實也只是個傳說而已。要把聲音凝成一條線，像是電話一樣傳送到特定的人耳朵里，別人卻什么都聽不到，這雖然未必真的做不到，也不一定是假的，歷史也確有一些記載，但幾百年來卻也沒誰真正見過有人施展出來過。
王越剛才說話的時候，聲音凝聚在一起，看起來似乎有點像，可到底和這種“傳音入密”的功夫是不一樣的。這一點，趙禎無疑看的很清楚，不然他也不會在一瞬間的震驚過后，立刻平靜了下來。
“聽說蘇明秋代父收徒，你算是他的師弟，拳法武功已經得了蘇家的真傳，甚至連嚴四海都敗在了你的手下。不過，今天我引你出來，擺明是個局，不知道你王越還能不能活著回去了？”
趙禎翻著眼皮，再次說話。而且說話時，也沒有一點掩飾自己引王越來追的目的，盡管語氣淡然，可無形給了王越一種壓力。
他提前布局，設下窩弓待猛虎，又以逸待勞等在這里，一見面從眼神，動作，到說話，每一個細節，無一不是有意營造出來，想要給王越施壓的手段。好當初初見嚴四海的時候，兩人言語交鋒，未曾真個交手，其實已經斗了起來。
這是高手相爭的手段之一，并不像是一般的練家子一樣，一見面急不可耐的動手見血。
“我要不想死，這世沒有一個人能讓我死。更何況，起嚴四海來，你也未必他強。”
王越的身體很放松，似乎沒有一點兒遇到強敵的樣子，說話時只把眼睛瞇成一條縫隙望過去，隱隱約約間在他的眼神，閃過了一抹寒光。
同時，他扭了扭脖子，從頸椎一路向下，整條脊椎像是一條懶龍翻了個身，下一個伸縮，頓時發出一陣畢剝！畢剝！的清脆響聲。聲音最然并不大，可卻密集爆發，如同金石互擊，頃刻間便連成了一片，生似他的骨頭關節，是精鋼鐵打的一樣。
“你的功夫雖然練得不錯，境界也很高明，可是火候起嚴四海來卻還是要差一籌的。你知道么，當初嚴四海現身出來的時候，我可是差點都沒有察覺到的，但你站在這里，我卻還沒出樹林知道你的位置了。而且你現在的這種狀態，也只是強行為之罷了，并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因為你的氣息收斂的不完美，不管是呼吸，心跳，還是心態，以及對我的殺意，你都只是掩飾起來了而已，而不是真正的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在這一點，你我之前碰到的一個人，可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的。所以在這一點說，我雖然仍舊有些詫異你這位赤紅龍旗的旗主，居然能有這么一身功夫，實在不易，但也絕不會像你想的一樣會真的被你設計了！難道你不知道，我以前曾經被人圍殺過多少次了么？或者說，你真的是對自己信心十足，才會在這里等著我？要先來個半路截殺，以一己之力替你兒子報仇？”
王越微微笑著，一邊說話，整個人越發放松起來。不但很少見的說了這么一大段話，而且連他臉的表情都隨之變得淡然。幾句話連消帶打，在化解了對方言語的壓力的同時，也沒忘反戈一擊。既點出了趙禎眼下這種狀態的不足，最后又提到了死在他手里的趙潯，這對一個父親而言，自然是最大的挑釁。
而他話里說的那個能將氣息融入周圍環境天地，還要勝過趙禎一籌的人，其實是那位疑似鐵十字軍阿道夫先生的小胡子男人。當時兩人第一次見面，這一位徐徐而來，曾施展過這種手段，可很是嚇了王越一大跳的。
相之下，這兩個人，一個動，一個靜，同樣融入天地自然，其間孰高孰下，自然不必多說了。
另外，這個趙禎常年身居高位，決定無數人的生死，對于人心的把握也是相當了得，一開口點明了自己已經設下了陷阱，要王越自己跳下來，是陽謀，目的當然是想要以此來給王越施加心理壓力。關鍵他這還是實話，一般人聽了，當然會小心提防，時刻不敢大意。
而這么一來，會分了心。這在高手爭斗，乃是大忌的大忌！
但是這對王越來說，作用其實不大，因為早在行出樹林之前，他已經知道了這地方只有趙禎一個人。算有埋伏，那也是在幾百米外了。
而有了這段距離的緩沖，以他的身手連狙擊槍的子彈都能躲得過去。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對方還有手段可以在幾百米外，讓他無計可施。
所以，王越對趙禎的話，根本沒怎么在意。反倒是一反擊，戳了對方的心窩子一下。
可以說，他們兩個人這一番言語交鋒，趙禎現在已經完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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