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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以己之長截人之短
“盤蛇架?”
王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燕子,見她這架子兩腳前后一分,站在一條直線上并齊,身子往里微微一裹,就看出來這應該是個“以守為攻”的勢子,再一看她雙手擺出的姿勢,每只手都并指朝前探出,形如蛇頭,心里便立刻明白她練的是什么拳了。
“你練得是七探蛇形吧?架子倒是站的不錯,有點內家拳‘虎踞龍盤’的意思,但是你這樁功練的可不怎么樣,估計也很難打出蛇形的那股爆發勁兒來。要練盤樁,就要先把樁站活了再說,我看你腳底下的功夫似乎還差點火候。”
他說的這“七探蛇形”是蛇形拳中北派拳法的一支,拳法里借鑒了古代蛇矛大槍術的理念,架勢以“盤蛇樁”為基礎。練習時把人體的七個部位頭、肩、肘、拳、臀、膝、腳,對應蛇身各處,以一條大椎貫通上下,練到高深時,不但要身如蛇形,進退都以盤蛇為勢,而且舉手投足間,身體上的這幾個部位都能自成一體,一動皆動,整體發勁,降服大龍。那功夫就算大成了。
而唐國的蛇拳這種功夫,和白鶴拳一樣都是以象形來取義的,尤其是拳法中有還有一派是以周易陰陽的理論為拳理,繼而發展出來的陰陽纏絲蛇,打起來陰陽分明,上下肢旋轉,劃弧,發勁時張如弛,縮如珠,發力用勁與六合拳中的纏拳發力頗有一些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之前蘇明秋在指點王越拳法的時候,也拿過這一派的蛇形來給他舉例對比,因此王越對這種拳法的一些特點知道的倒也不少。
加上之前,他刺殺古德里安的時候,碰上的那個安布羅,本身就是南洋蛇靈道的嫡系傳人,秘傳的大蟒氣也是這世上一等一的練氣修身法門,他的拳法便是出自唐國萬州的異蛇拳。屬于南派蛇拳。王越打死他后,精神力量為劍器青蓮吸收,剩下的記憶碎片中,很多東西就都是關于蛇靈道的。
雖然這里面,駁雜無用的記憶,占了絕大多數,但是王越卻仍舊從中找出了安布羅練拳的片段,不但收獲了大蟒氣,令他的練氣功夫觸類旁通,更上一層樓,而且對他這一派蛇形拳法的了解,也一下子深刻了起來。
推此即彼之下,以他的眼力,自然就可以一眼看過去,馬上就從對方的架子中看出幾分端倪來。
這個燕子年紀不大,可在蛇拳上下的功夫卻很深,只是忽略了樁法中的死活之意,到現在還沒能把功夫練到身如蛇盤,降服脊椎大龍的地步。
“哼!嘴上說的倒是一套接著一套的,就不知道手底下到底怎么樣?多說無益,咱們還是搭搭手,早點見個真章吧!”
名叫燕子的這個女保鏢一聽到從王越嘴里說出來的這些話,臉色馬上就是一變。原本已是冷若冰霜,生人勿進的一番模樣,如今更是多了三分的殺氣和七分的怒氣。
都說同行是冤家,練功夫的人更甚于此。像她們這種從小就苦練拳術,好不容易學有所成的人來說,最忌諱的就是“同行相輕”,如果不是至交好友之間,大家互相了解,毫無芥蒂,換了旁人,往往一句話說的不對路了,馬上就會翻臉相向,大打出手。就算當場分出勝負來,也很容易接下仇恨,弄得幾代人都解不開。
王越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存在的時間也不過幾個月,而且人在海外,所以功夫再高,也不算是唐國武術圈的人,對這些忌諱雖然不至于一點兒都不了解,但說起話來卻也沒有刻意回避的意思。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了。
這女人原本就是來找茬的,他當然沒有給對方留臉面的必要。
可燕子本身是受雇于財叔,真金白銀一到手,肯定就是要履行職責的。財叔的一句話,她心里也有數,現在攔住王越,其實擺明了就是要借這個機會試試水,想讓王越知難而退。
只是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兩句,王越居然就當著她的面評價起她的拳法武功來了,這一下頓是惹得她勃然大怒,原本還只想點到為止的心思,一下就全都打消了。
本來大家都是保鏢,也要有個先來后到,三六九等的區別,她們這幾個人在曼徹斯特一帶已是唐人商會里公認的第一流好手,突然碰到王越這個來搶生意的,居然還要做夏夫人的貼身保鏢,她心里當然不會服氣。
更何況王越剛才那番話,按照規矩講,實在也不怎么地道。就算說的都對,面對面之下,交淺言深也是大忌。哪怕這個燕子的涵養再好,肯定也不會忍氣吞聲,墜了自家的名頭。
“好,既然你說我的功夫不行,那咱們就直接開練。看看你是個嘴把式,還是個手把式?”
練功夫的人不講理,講理的最后也都要落在拳頭上。燕子被王越氣的雙眉一挑,一句話說完,根本不等王越回話,穿著黑色皮靴的腳就已經擦著地面動了起來。架子還是剛才那個架子,只是右腳貼地外擺,剛一提起,往下便猛然一落,以腳緣外側橫踩向王越的腳踝!起腳落腳,只是一瞬,好像靈蛇出洞倏忽一竄,正是七探蛇形拳中架風十八打里的一記撲腿。
撲腿的動作簡單,卻是腿法中真正的暗腿功夫。起落隨心,無影無蹤,這個燕子平常練這一腿的時候一腳貼地,平平落下能撲斷十三塊青磚。更不要說是人身上比較脆弱的腳踝了。
上半身不見一點動彈,腳底下卻突然出腿暗襲,這個燕子也是真的氣的急了,一出手就是想要把王越的一條腿給廢了!著實狠辣的要命。
不過,王越面對這一招,卻瞞不過他的眼睛,上身見不到有半點動彈,腳下卻輕輕一抬,等燕子一腳撲來,立刻同樣一腳對了上去。
砰!血肉相撞在一起的聲音里,又夾雜著骨頭錯動的響聲,燕子的腳剛一和王越碰在一起,立刻震得她腳骨劇痛,感覺中似乎對方的腳根本不是血肉凝成的人身,一腳對上就如同是她全力一腳踢在了銅墻鐵壁上,直撞得她骨節咔咔作響,幾乎碎裂。
好在她反應也足夠迅速,一腳踢中了“鐵板”,馬上就知道不好,身子往下一縮,緊跟著一彈,腳底下便好像裝了大號的彈簧,一下貼著身后的房門,刺溜一聲擦著墻壁側移出去兩三米,這才堪堪拉開了和王越之間的距離。
而這時,旁邊的夏春雨因為沒練過功夫,也只看到剛才還是氣勢洶洶的燕子,突然無緣無故,向旁側移,雖然也聽到了兩人雙腳碰撞發出的響聲,但她眼睛跟不上動作,卻還不知道這聲音到底從何而來。
看的更是一頭霧水,茫然不已。
倒是那燕子被王越一腳驚得后退后,心里還是很不服氣,只道王越肯定是練過什么鐵布衫一類的橫練功夫,自己的筋骨比不上他,其他的卻也未必就是如此。
一念閃過心頭,這女人竟然不屈不撓,又是輕喝一聲,猛地一腳踏在身后墻上,借力反彈,又撲了回來。且這一次,她打定主意不和王越硬拼,再出手時,用的就是蛇形中的刁手,兩只手臂自小臂以下,刷刷彈起,宛如兩口鋒利的刺刀,插向王越身子一側的軟肋和腰腎。
這是蛇形拳探子手中的白蛇吐信十五式,刁手變指刀,雙插花往下一落,進能插戳,退可鉤掛,人再往前一跟,其間夾雜了最少三種以上的摔法和擒拿手法,看似插肋實則后招無數,一般的高手碰到這一路功夫,大多只能后退閃避,根本不敢對攻搶攻。
但是這一招在對上王越之后起到的作用卻是微乎其微,因為再多的后招,用不出來也是個零。面面對于此,王越的腳下依舊站立不動,也不管燕子這一招有多少的變化,直接橫拳往前一攔,正好橫在燕子反身撲來的必經之路上。
隨即,二人拳頭一碰,就這么簡簡單單的一橫,燕子立刻就覺得整個人的重心都發生了偏移。似乎王越的拳頭和小臂上,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巨大力量,一下就把她的身子全都裹在了里面,隨即力道往上一掀,仿佛波濤涌動,一下就把她拳法中的所有后續變化盡數扼殺在了無形之中。
任她如何發力用勁,催動氣血,逼得臉色通紅,在這一瞬間里也始終穩不住腳下的重心,頓時身不由己,隨著那一股大力,蹬蹬蹬蹬,一口氣朝后連退了幾步,這才站穩腳跟。又抬頭去看王越,卻發現對面這人居然面不改色,氣不長出,腳底下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這才知道王越的功夫實在遠在自己之上。
“好在我不是你們圈子里的人,這一次來做保鏢也是受人之托,不得已而為之。否則,這要是和你搶生意,就憑剛才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就能把你當場打死或者打殘。到時候,你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王越把手收回來,說的風輕云淡。
剛才那一招,他用的也是六合拳中橫拳豎打的勁法,只是發力時加入了自己的一些理解,是以出手時,針對的都是對手的薄弱之處。講究的就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簡簡單單一個“截”字,就道盡了其中道理,不等燕子發力,形成威脅,馬上一招截過去,立刻便打斷了她的節奏。
攻敵所必救,以己之長截人之短。這也正是王越現在將從內家拳中悟出的一些道理,揉入自己的理念后,形成的一種打法。
這一次,燕子不過是他拿來實驗的一個工具。所以并沒有下狠手。
“哼,果然是好功夫,我自愧不如!不過,我不是你的對手,并不代表別人也不是,咱們山水有相逢,總有你吃虧的那一天!”
一連兩招,第一招疼的自己鉆心透骨,第二招更是輸的不明不白。燕子心里還在回想剛才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聽王越說出這么不中聽的話來,頓時面沉似水,猛一跺腳,撂下一句話,轉身就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