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60723
“他唐嬸你咋來了呢?快進來快進來!哎呀,這不是昨兒住你家的丫蛋嗎?咋也來了呢?”東北農村人,總會給人一種親切感,哪怕是自己丈夫臥床不起半個月,她依舊和善的笑著,就好像來探望自己的是至親一樣。
“這孩子說她是學醫的,想幫忙看看,看看就看看唄,又不花錢。咋樣?你家老劉還睡著呢?”唐嬸指了指屋里。
小曼注意到,唐嬸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劉嬸明顯眼神變了,好像是在刻意隱瞞什么,鄉下人本就淳樸,不會撒謊,一個眼神就暴露無疑。
“啊,可不咋地,睡吧,這就是他的命。他唐嬸,丫蛋,快,進屋坐進屋坐!”劉嬸熱情地把他倆讓進了屋。
在東北農村,以前各家各戶的格局幾乎一樣,進屋以后是廚房爐灶,然后分左右兩個東西屋,一般西屋是大屋,屋里邊柜子,火炕,炕上是炕柜。東屋的格局也不會相差太多。
兩個婦女盤腿坐在炕上,一邊嘮家常,一邊嗑瓜子。鄉下女人性格堅毅,爺們久病不起,可日子還得過,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她很健談,一直張家長李家短的懂啦胡扯,時而還會說幾個葷段子都得唐嬸哈哈大笑。
“你倆先嘮著啊,丫蛋,別客氣,吃,嬸子去給我家那老死鬼送雞蛋去,他就得意這口。”劉嬸捧著唐嬸送來的幾個熱乎雞蛋轉身去了東屋。
“唐嬸?我怎么看她一點都不愁呢?”常小曼小聲問。
“哎!愁能咋地?我們都是老娘們,家就這樣,去大城市治病也治不起,對付過吧,過一天是一天!”唐嬸的這種話代表了那個年代八成農村婦女的心理。話糙理不糙,其實就是這樣,生活本就平淡,你無法改變,只能笑著接受。
常小曼側頭朝東屋看了看,這個劉嬸進屋后就把門關上了,好像故意不讓他們看到她家爺們,門口是一雙男人的布鞋,鞋底全都是泥,中間廚房地上到處都是腳印,泥印現在也還沒干。
馬程峰說的沒錯,他剛回來不久,他的鞋底很薄,看來昨夜的確走了一宿山路。
屋子里隱約彌漫著一股香味兒,大清早的,又不初一十五,她家干嘛燒香?
“唐嬸,劉嬸家供堂子了嗎?”常小曼問道。
在東北農村,有人問供堂子,問的可不是說你家拜的是哪路仙佛,而是拜的是五仙中的哪一個?信五仙的人比正統的宗教要多許多成,越是偏遠山區,老百姓就越信這些。那些所謂的正統仙佛,距離他們還太遠,倒是山里的黃仙精怪之類更常見一些。
“嗯吶,誰知道他家老劉咋尋思的,半個多月前沒出事時候,突然就弄了個堂子,拜上白仙了。你說這人是不是傻呀?也不想想,他家都窮這樣了,哪只白仙肯來?人家白大仙又不能餓著肚子保佑他對不對?”她說話一點都不忌諱,也不擔心對面屋的劉嬸聽到。
正說著話呢,劉嬸推門出來了,出來后,立刻又反手把門重重地關上了,好像生怕他們見到她家男人似的。
“他唐嬸說的對,我家老劉啊,這輩子想一出是一出,供吧,還沒等供幾天呢,自己倒先出事了,我倒要瞅瞅他那白大仙是咋保佑他的?哼!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立馬把他堂子給他劈了!信個屁!現在連城里人都說了,這都是封建迷信!”看來她對爺們的做法也不是很認可。
“起來了?吃了沒有啊?”唐嬸和劉嬸平時關系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家雞蛋送來。
“吃呢,行了,甭管他,愛吃不吃吧,來,丫蛋,別客氣,嘗嘗嬸兒新呼的苞米,我們這嘎達都不上化肥,好吃!”她很熱情。
“不了不了,我家都做飯了。姐你不用忙活,咋樣?用不用丫蛋給你爺們瞅瞅?”唐嬸問。
“不用,瞅啥呀?醫院都瞅不好呢。”她拒絕了,這更加重了常小曼的猜疑。
她出門的時候要經過廚房,廚房右手邊就是東屋,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就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趴在東屋炕頭的老劉頭。
這一眼看的她是心驚膽戰,目光停留了大概兩秒鐘后,被身后的唐嬸叫醒了。“丫蛋?走啊?回吧,吃飯去,一會兒涼了。”
視野中,東屋里小炕上,老劉頭半趴著,他仰著脖子,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門外的常小曼看,一邊看,一邊伸出舌頭一下下****著手中的雞蛋,他的舌頭伸的很長很長,有點像傳說中的白無常,他臉色慘白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一下兩下三下……那令人作嘔的口水留在了雞蛋殼上,然后張開嘴,竟然連皮也沒剝就直接吞進了嘴里。常小曼看的很真切,那雞蛋就順著他的喉嚨一點點往下落,雞蛋把他的食管撐得很大,鼓出一個包來,那個包一點點下落,最后,終于順著脖子滑進了胃里。
“丫蛋,走啊?想啥呢?”要不是唐嬸在身后推她,小曼幾乎嚇的連動都不敢動。
“丫蛋啊,常來玩啊。”臨走,劉嬸還十分熱情地沖她說。
“啊,啊,啊!”她隨口麻木的應著,幾步小跑,跑出了劉家小院。她閉上眼回憶著剛才那詭異的一幕。馬程峰形容的太貼切了,他不是人,他就是一條蛇!或者說,他是被白仙上身了!
“丫蛋,一會兒你叔回來,嬸看你倆對鳳凰山挺有興趣,讓他陪你倆進山里溜達溜達,我們這片山里邊好東西海了翁了。都是你們城里見不著的。”一路上,唐嬸的話很多,常小曼什么都聽不進去,腦袋里想的都是剛才那詭異的一幕。
唐家院子里,唐叔已經回來了,他正和馬程峰攀談著,二人談的來,聊的都是山林中的事。
四個人坐在小院里,圍著小桌吃著簡陋的農家菜,農家菜雖沒有什么大魚大肉,可一桌子人坐在一起,看著青山綠水,聊著家常格外的親切。這種感覺是在大城市里永遠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