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原本,圣旨下達,錦衣衛的詔獄移交給了東廠,圣旨傳出,可以說,東廠的番子,更是被這道圣旨,給刺激的嗷嗷直叫。
可惜,現如今,怕是東廠的詔獄,才剛剛開工,還沒建多少,就這么沒了。
可以說,對東廠的番子,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有些事情,你不給他期望,倒也沒什么,可是,若是給了期望,那,最后,一旦不成功,便會轉換為失望。
當晚,內閣大學士楊廷和就去了曾毅的府上。
“府上簡陋,也沒什么好招待的,還請楊大人海涵。”
曾毅笑著,把楊廷和給請進了屋內。
說實話,曾毅的府邸,的確不算輝煌,只能說是非常的簡潔。
甚至,就算是屋內的布置,也幾乎只能說是空蕩蕩的,非常非常的簡潔,還不如一些富戶。
這情景,就算是楊廷和看了,也有些唏噓的。
朝廷的大臣們,嘴上,都說著,清廉,可是,真正能做到清廉的,又能有幾個?
單是瞧瞧那些個大臣們家中的布置,就能看出一二了。
當然,這些大臣,指的都是那些個實權大臣,而非是虛名的臣子。
就算是有些大臣,布置的看起來非常的簡樸,可是,只要是行家,一眼,都能看出布置的里面有無真正的古玩等。
而曾毅,雖任職不久,可是,但凡是從他手上經過的幾個案子,全都是油水多的案子,而且,尤其是最后南京軍備案,更是天大的貪墨案。
且,以曾毅和皇帝的關系,就算是留下些銀子,也沒人敢說什么,更沒人敢因此上奏的。
甚至,都不可能有人抓到把柄。
可是,在看曾毅現如今的住處,卻是仍舊如此的簡陋。
甚至,太監劉瑾的新建的住處,雖說沒去過,可是,據傳,和曾毅這府上若是比起來,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曾大人清廉,舉國少有啊。”
楊廷和嘆了口氣,雙眼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的看著曾毅,欽佩,贊賞,種種。
笑著搖了搖頭,曾毅道:“楊大學士這可是折煞本官了,俸祿每月也就那么多,總不能貪墨去吧?這只是恪守本分罷了。”
“好一個恪守本分。”
楊廷和拍了下手掌,哈哈大笑了起來:“恪守本分,誰都知道,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正如楊廷和所說,恪守本分,誰都清楚,可是,真正做到的,卻又有幾個?
真正能做到恪守本分的話,反而,這件原本就該做到的事情,卻會讓人敬佩不已的。
笑著搖了搖頭,曾毅不在說話,楊廷和這話,他沒法往下接的,若不然,就成了是他曾毅在自夸了。
“好茶,好茶。”
楊廷和抿了一口茶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怕是宮中的御茶吧?”
“大學士好見識。”
曾毅笑著放下了茶杯,道:“這茶,是前些日子陛下賞的。”
“老夫卻是許久沒喝過了。”
楊廷和笑著,微微搖了搖頭,這御茶,其實也不多的,就算是先帝在的時候,賞賜給他們這些大學士的,也沒多少的。
更何況,現如今,新君登基,內閣和新君又是僵持著,這,就更別想了。
而先帝賞賜的茶葉,也不可能每年都記著的,最后一次用這御茶泡茶,已經是幾年前了。
“本官卻是不怎么懂茶。”
曾毅笑著,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這茶葉,在本官這,到也算是蒙塵了。”
“楊大學士,看起來,卻是茶道中人,這茶葉,呆會,不妨帶些回去。”
對于這些茶葉,曾毅可是不怎么心疼的。
就正德飲茶的那種脾氣,也就是牛飲,也是品不出什么的。
且,曾毅也沒和正德客氣什么,這次,可是把宮中的御茶帶出來不少,足夠他喝兩三年的了,可以說。
地方上供的御茶,雖然不多,可是,卻也足夠皇帝略微賞賜下面臣子,或者是宮內嬪妃的。
可惜,卻被曾毅一次給弄來了大半。
反正正德又不懂此道,而且,如今的后宮,可是空曠的很。
剩下的那些茶葉,也足夠宮中飲用,且綽綽有余了。
至于賞賜大臣,曾毅可不認為正德會做這種事情。
與其如此,曾毅秉著走過路過不能錯過的精神,可以說是狠狠的宰了正德一次。
“那老夫可就不客氣了。”
楊廷和也算是曾毅的熟人了,是以,也就沒那么多的客套,而且,楊廷和也知道,御茶,對于他們這些內閣大學士來說,或許,也不容易弄來。
可是,對于曾毅來說,應該是不缺這東西的。
“楊大學士此次前來,正巧,本官也有一事,想要和楊大學士商量一番。”
曾毅笑著,卻是略過了這件事請。
其實,曾毅早就算準了,內閣,這次,肯定會來一個大學士的,畢竟,他曾毅做出了如此的事情,若是內閣都不表示一番的話,那,內閣,也就太讓人失望了。
要知道,內閣,既然凌駕于諸衙門之上,那,在許多事情上,都該有內閣的影子,一些獎罰,都該有內閣的出沒。
“喔?”
楊廷和楞了一下,道:“曾大人請講。”
楊廷和是知道曾毅有金牌的,只是,曾毅的年紀太小了,是以,楊廷和稱呼曾毅,為曾大人,也是考慮了曾毅的身份和年紀的。
同時,也是把他自己的身份,給考慮了進去的。
“也不算旁的事情,還是錦衣衛的事情。”
曾毅嘆了口氣,道:“錦衣衛,之前,可以說是,橫行霸道,各種惡事,也是做了不少的,尤其是對官員,更是肆意抓捕,審訊。”
“更有那么一說,只要是進了錦衣衛詔獄的官員,就沒一個能站著出來的。”
“可以說,錦衣衛的名聲,十分不佳,甚至,亦可以說,錦衣衛,根本沒什么名聲可言。”
楊廷和聽著曾毅的話,只是點頭,卻是不開口,他并不明白曾毅提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錦衣衛現如今已經去了詔獄,可以說,老虎去了爪牙,已經沒什么威脅了。”
“想來,楊大學士,該認可此吧?”
點了點頭,楊廷和道:“的確如此,錦衣衛之前雖然猖獗,但,自牟斌任錦衣衛都指揮使以來,卻是稍好一些。”
“牟斌此人,并不殘暴,且,現如今,錦衣衛沒了詔獄,日后,也不能禍害百官了。”
曾毅最后的那句話說完,楊廷和已經徹底明白曾毅的意思了。
曾毅這是要真如傳言那般,保住錦衣衛了。
或者說,真如曾毅在早朝上的那份奏折一般,只是裁撤錦衣衛詔獄,而錦衣衛探查消息,監察百官的職責,卻是要留下了。
其實,監察百官,也沒什么不對的,只是,百官,怕是沒幾個會贊同此的。
畢竟,誰都不愿意整天被人監視不是。
是以,別看曾毅提議裁撤了詔獄,現如今,聲望已經到達了一個全新的高度,甚至,被人稱為賢臣。
可是,之前那次,曾毅提議裁撤詔獄的時候,沒人拒絕保留錦衣衛監察百官的權利。
那是因為,有更重要的詔獄要裁撤。
可是,現如今,詔獄已經裁撤了。
若是此時,在提改動錦衣衛的事情,怕是立時,就有臣子會提議徹底裁撤錦衣衛衙門了。
也不會正大光明的和曾毅作對。
畢竟,經過裁撤錦衣衛詔獄一時,曾毅之前斷過的案子,也全都被宣揚了出去,此時的曾毅,那就是圣人,是沒人敢輕易對曾毅進行攻擊的。
可是,文人想要做一件事,是可以旁敲側擊的。
正因為明白這點,是以,這事,曾毅才會需要征得楊廷和的同意,或者說,借楊廷和之口,傳回內閣。
只要內閣同意這件事請了,那,百官也就不可能有多大的反抗力度了。
“錦衣衛的消息,還是靈通的。”
曾毅笑著,道:“只不過,因為詔獄的存在,錦衣衛已經成了所有邪惡的匯聚地。”
“可是,現如今,錦衣衛已經沒了詔獄,其打探消息的能力,想來,還是應該予以保留的。”
“都察院的言官,雖然監察百官,有風聞言奏之權。”
“可是,言官們的消息,怕是不如錦衣衛的消息快的。”
“甚至,若是都察院算是朝廷的眼睛和耳朵的話,那錦衣衛也該如此。”
“且,一個正常的人,總是要有兩只耳朵,兩只眼睛,才算是正常的,才能看到更真切,聽的更仔細。”
曾毅的意思很明顯了,甚至,可以說是已經是直接挑明了給楊廷和說的。
在曾毅看來,聰明人之間說事,沒必要藏著掖著,尤其是雙方又不是敵對的關系,藏著掖著,也沒那必要。
而且,這事,若是曾毅藏著掖著的話,指不定內閣還會裝作不明白。
是以,這事,最好的方式,就是挑破了說。
曾毅就不信了,若是他挑破了說,內閣還能在這件事上有什么迷糊。
“曾大人所說,倒也屬實。”
楊廷和的臉上,卻是看不出有絲毫變動的,一張古井無波的臉,看不出其心理對于這件事,到底是什么態度。
“只是,錦衣衛的名聲,卻是太過狼藉了,甚至,可以說,錦衣衛,根本就沒有名聲可言。”
既然曾毅把話已經挑明了,那,楊廷和也就真的是沒法敷衍了。
不過,對于楊廷和來說,遇到如同曾毅這般,直接把話挑明了說的情況,還真是沒遇到過。
或者說,這事,就算是遇到,也都是上官對下官把話挑明了的。
下官對上官,是不可能如此的,同級之間,也是不可能如此的。
可是,偏偏,曾毅的身份,有些特殊,他這么把話挑明了說,就算是楊廷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是以,楊廷和說話,也只能是挑明了,沒有絲毫的謀算。
“曾大人若是有心留下錦衣衛,怕是在名聲上,就是一個不小的難度。”
“哪怕是改變一些官職,也是枉然。”
楊廷和這話,已經是說的也很直白了。
想留下錦衣衛,難,非常的難,哪怕是說要改變錦衣衛內的一些官職體系,可是,只要是錦衣衛的這個名字還掛著,就是不行的。
這話,其實,也等于是在暗示曾毅了,別在費心了。
若是真想,完全可以把錦衣衛全部裁撤了,然后,在組建一個衙門,或者,是把都察院在進行一番改動,這都是可以的。
甚至,哪怕是錦衣衛裁撤以后,曾毅在把錦衣衛的人馬招收,然后,在組建一個衙門,也是可以的。
官員們爭論的,其實,有時候,只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
“錦衣衛的情報,很有用。”
曾毅明白楊廷和的話,不過,曾毅卻也有他自己的堅持,是以,聲音中充斥著堅定,道:“錦衣衛的情報可以和都察院的言官們,進行一個互補。”
“且,沒了詔獄,錦衣衛已經不可能在禍害朝野,為禍一方了。”
“既然如此,留下錦衣衛,也不是不能的。”
曾毅把這幾句話說出來,也等于是表達了他的一個決心,想要他曾毅改變主意,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變相的方法,也是不成的。
楊廷和楞了一下,雙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卻又帶著了一絲的明悟。
曾毅不是不肯讓步,也不是不肯用別的更容易讓百官接受的辦法。
而是曾毅,根本不需要退步。
曾毅是誰,那是能讓當今圣上追回前詔的官員。
試問,當今圣上的脾氣,雖然貪玩,可是,又有哪個大臣能做到此?且,又有哪個大臣,能讓荒廢朝政的皇帝因其而特意前去上一次早朝?
更有誰有先帝所賜的金牌在手?
只不過,在之前,楊廷和雖然知道這些,可是,卻忘記了把這些情況真正的考慮進去,只是認為,若是百官不愿,曾毅,也不好如何的?
可是,卻忘記了,宦官劉瑾,在當今圣上的寵信下,行事,是何等的猖獗,百官又能對其如何?
只是,剛才,楊廷和忘記了這些,以為,曾毅既然是臣子,就該面對百官,重視百官的意見。
可是,卻是忘了,曾毅,是敢和內閣對著干,甚至,狠狠的反擊內閣,把個內閣首輔的臉面給徹底踩落在地的人。
曾毅認定的事情,無需去顧忌百官的想法。
百官,也是阻止不了曾毅認定的事情。
就像是曾毅在南京的所作所為一樣。
在百官看來,猖狂無比,甚至,有些官員,想要阻止曾毅,甚至,想要治罪曾毅,可是,又能如何?
皇帝默許,甚至支撐,誰又能管的了曾毅。
想通了這些,楊廷和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的苦笑。
剛才曾毅的話,看似是想獲得內閣的支持。
可是,若是真的仔細推敲起來的話。
剛才,曾毅的話,也可以說是在通知內閣。
若是內閣愿意配合,愿意幫忙的話,那,日后,內閣有了什么事情,他曾毅,自然也會幫忙,可是,若是內閣不愿配合,甚至,暗中拖后腿的話。
那,怕是日后曾毅和內閣的關系,也是要僵硬起來的。
其實,真論起來,就算是如今,內閣,還是欠著曾毅人情的。
只不過,這個,被內閣及曾毅,雙方給不約而同的忽視了罷了。
可以說,內閣自持內閣的權威,是不可能給曾毅真的道歉什么的,尤其是內閣是一個集體,而之前對付曾毅的,則是內閣首輔。
而曾毅,也是知道這點的,是以,很有默契的,和內閣雙方全都忽略了這件事,等于這件事沒發生過。
可是,這只是忽略,并不代表這件事真的就沒發生過。
若是內閣此次真的不支持曾毅,就算是曾毅大度,可是,對內閣的態度,也絕對會發生一個轉變的。
而現在的內閣,卻是需要和曾毅交好的。
不為旁的,只是曾毅能夠在內閣和皇帝之間進行疏導,緩和兩者的關系,這一個作用,就非常重要了。
微微嘆了口氣。
楊廷和卻是明白,曾毅對此,怕是早就想好了的。
就算是今日,他楊廷和不來曾毅府上,過幾天,曾毅也會親自上門拜訪的。
最終,無論內閣的諸位大學士們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結果,只能是有一個,那就是幫助曾毅對錦衣衛進行一場改動。
幫助曾毅壓制百官私底下的動作。
“這事,還只是本官的一個想法而已。”
曾毅突然笑了笑,把氣氛給緩和了一下,這種事情,雖然說明了,可是,剩下的,曾毅卻是不指望內閣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讓內閣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內閣的權威,是不容侵犯的,可是,只要內閣能夠配合,這就足夠了。
有時候,哪怕是行動上配合,也不一定是要給答復。這,關乎面子問題,內閣的面子,注定了內閣不能給曾毅答復的。
“等改天,此事,老夫會和幾位大學士商議的。”
楊廷和點了點頭,心里,卻是清楚,內閣,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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