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亂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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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街道很安靜，高東獨自站在街角。昏黃的路燈下透射出他長長的影子，黑暗之中他更像一尊孤獨的雕像。
高東向不遠處的房頂上看看，似乎能看見王麗等人的身影。又回頭看了看街角兩邊，尹路等人分成兩撥，守住了街道的一頭一尾，距離高東只有不到一百米。若是有任何突發事故，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一條街之外，林子炫和上彬百惠帶著一群教官正死守在那里，隨時等待出擊的命令。
雖然他們人少，但以他們的實力和占據的地形優勢，即使敵人派來了一個團，他們也能從容的撤退。
高東看了看夜色，山城被一層薄霧籠罩。從江邊吹來的風不禁讓人有裹緊大衣的感覺，高東從口袋里抽出一根煙，靜靜的等待著莫明生的到來。
他帶著人提前兩個小時到這里，將附近幾條街全部檢查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后才等候在和莫明生約定的地點。高東對這個主動投懷送抱的日本特務沒有半分把握，直到現在，高東都沒想清楚，這家伙到底是腦子哪根筋出了問題，怎么就想著要和自己合作呢。
遠處突然透射來兩道筆直的燈光，從街角拐過來的一輛汽車緩緩的向高東所在之處駛來。
埋伏在四周的天狼隊員全都警覺起來，王麗的狙擊鏡鎖定住正在緩緩滑行而來的黑色轎車，手指將扳機扣向了底火位置，只要在往下輕輕用一點力，大口徑的狙擊子彈便會爆射出槍膛。
汽車穩穩的停在高東面前，穿著一身黑衣的司機快速跑向后門。打開門后，小心的將坐在后座上的莫明生扶了下來。
高東嘴里叼著吸了一半的煙，一團煙霧彌漫在他腦袋四周。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莫明生胸口處紅彤彤的血跡，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抱歉的笑意。
“沒多包扎一下就出來嗎？我看你的傷口，似乎還在流血！”高東指了指莫明生的胸口，臉上的歉意更加濃。
莫明生低頭看了看胸口，苦笑著搖頭：“我明明讓你打我的左臂，你卻要打我的左胸膛。不過你的槍法也真是好，知道嗎，只有兩公分，我的心臟就會被你打爆！”
高東攤開手，無奈的道：“做戲就要做真點，這樣才能讓你的同僚們更加相信你，也會掩飾掉我們在食堂內所說的一切。”
莫明生點點頭，但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不由嘴角又露出一絲無奈至極的苦笑。
“四周應該有不少槍口指著我的頭吧？”莫明生突然對高東說道：“放心，只有我們兩個人。雖然我是個日本人，但我生活在中國的時間比生活在日本的還要長，我早就是個中國人了，非常懂得中國人信守承諾這個道理。所以，我說合作，就不會設下任何陷阱！”
高東點點頭：“附近我都已經查過了，確實沒有任何的伏兵。你還算是個守信的人，咱們的第一步算是正式邁出去了！”
莫明生笑道：“高先生，你不會就要和我在這里談吧？”
高東看了看四周，無奈的笑笑：“這里雖然空曠，但很安全。起碼，這片區域在我的人控制之下。去了其他地方，就說不準了！”
莫明生笑著搖搖頭：“讓你的人上我的車吧，車會開的慢一點，會讓你的人緊緊跟上的。我帶你去個地方，相信去了那里，你就不會在懷疑我合作的誠意了。我想，直到現在，你都很懷疑我為什么要和你合作吧？”
高東猶豫的看著莫明生，他還是看不透這個日本間諜笑容背后到底在想什么。莫明生的眼睛充滿血絲，疲憊至極。那里像是一潭深淵，無論高東怎么探究，都無法探尋到最深處的秘密。
“怎么？高先生難道還怕我這個病號不成？你能一槍把我打成這樣，自然也可以一槍打爆我的頭。高先生的槍法我是見識過了，不過這膽量........”莫明生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走吧！”高東嘆了口氣，這家伙的激將法，真是讓他無法拒絕。
高東朝天空打了個響指，詹森和唐偉突然從一旁的巷子里沖了出來。
“通知其他人，跟在車后，咱們跟著莫處長走。”高東說道：“然后你們兩個上車，陪著莫處長！”
“明白！”二人沒有猶豫，立即向著黑暗里沖去。片刻之后兩人再次回來，眼睛里充滿了警惕。
“莫處長，請吧！”高東做了個有請的動作。
黑衣司機扶著莫明生進了車，高東和詹森一左一右將莫明生擠在中間，而唐偉則坐在了副駕上，牢牢的盯著黑衣司機的一舉一動。
“開車！”莫明生淡定的說道：“回家！”
車子緩緩的發動，黑衣司機將汽車的速度控制在三十碼以內，讓所有跟來的人都能不緊不慢的尾隨在后。
昏黃路燈照亮的街道上，一輛黑色汽車優雅的穿破薄霧，帶著路兩邊疾行的黑影，緩緩的向著城市的另一邊行去。
半個多小時后，汽車拐進了一條巷子里，隨后停在了一處雅靜的宅院前。
車門打開，高東扶著莫明生走出汽車。他主要還是要控制住莫明生，以防這家伙有什么陰謀詭計。
莫明生走到門前，輕輕的敲門。門環碰撞著年代久遠的木門，發出叮咚聲響。
吱呀......門從內打開，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從內探出頭，看到莫明生的那一刻立即驚呼起來。
“明生，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受傷了！”女人急忙沖了上來，急的手忙腳亂。高東在一邊仔細的觀察，從這個女人的表情上，他看出了一份柔情和真愛。
莫明生淡淡的笑道：“沒事沒事，一個任務而已，受了點小傷。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嗎？我惦記著你，所以想回來報個平安！”
女人嗔怪道：“這還叫小傷啊，都出了這么多血.......”
莫明生對高東道：“不好意思，這是內子，是中學教師，平日里我都受她的領導。”
女人立即埋怨道：“說什么呢，怎么跟別人說這樣的話，搞的我好像母老虎一樣！”接著歉意的對高東幾人道：“真是對不起了，他就是愛胡說八道。諸位都進來吧，不要站在門口了！”
高東如同身在云里霧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走進宅院，四周一片幽靜，一小片竹林在風中搖曳著挺拔的身姿，暗香從四處飄來，空氣中彌漫著芬芳，讓人如癡如醉。
莫明生和他夫人間所透出的恩愛，還有這幽靜的小庭院，處處都透著一股溫馨。這是日本間諜的家嗎？高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就這么迷迷糊糊的被莫明生的妻子招呼進主屋，隨后他們三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杯茶，女人這才笑著退了出去，非常知趣的將這間屋子留給了男人們。
“明生的朋友們來了啊！”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屋子里傳出，隨即一個拄著拐杖穿著長衫的老者微笑著從里面走了出來。
莫明生連忙站起，向老者恭敬的彎腰：“岳父大人！”
“你受傷了？”老者連忙走了過來，雖然拄著拐杖，但行動卻很迅速。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莫明生非常謙恭的說道。
老者看了看莫明生，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高東三人。尤其眼神在高東的身上停留了許久，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一切，讓高東有種什么也無法藏住的錯覺。
“你們是來抓明生的吧？”老者鄭重的問道：“軍統的人？”
高東連忙站起身，搖頭道：“不，我們是解放軍的人！”
“明白了！”老者點點頭，嘆息道：“你們知道了明生的真實身份！”
高東一愣：“您......也知道他是日本人？”
老者哈哈一笑：“明生成為老夫的女婿已經有十年，從他進入這個家的那一天，便對我坦白了一切！”
高東這回更迷糊了，詫異的盯著老者：“你不會也是日本人吧？”
“笑話，老夫數代都生活在山城，書香門第，祖上曾官至二品，怎么可能是日本人！”老者立馬一口否定。
“那......那你知道他是日本人........”高東有些完全摸不透這個老者在想什么。
“日本人怎么了，日本人也有好有壞！”老者冷哼一聲：“明生從入我門那一天，就沒打算隱瞞他的真實身份。雖然他身在軍統，并且是日本人安插進軍統的重要間諜。可他根本就不想去做特務，他愛我的女兒，也愛我們的國家。他，只想做個平平凡凡的人。”
高東死死的盯著老者好半天，這還是他第一次從一個中國人的口里聽到如此評價一個日本人，而且還是一個日本間諜。
莫明生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淡淡說道：“高先生，現在你該明白了吧。看到這一切之后，你該知道我為什么想要找你合作了吧？”
高東雖然仍是有些不可置信，但還是點點頭：“你想過安逸的生活，不想永遠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
“我討厭戰爭，我也討厭自己的身份。但是我沒有選擇，因為我的命運注定我就是一個可悲的犧牲者！”莫明生緊緊的盯著高東：“可現在，我不想在服從命運的安排了。如果真有命運這東西，那么我現在就拿出戰刀將它斬碎。我，只想做個中國人！”
(梧州中文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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