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691.
類別:
作者:書名:
受戰場氣氛渲染,為了即將到手的財富和女人,兩眼通紅的謀落步兵在兩方對射期間已經跑過大半程,距離城墻只有短短的數十丈遠了。
“調整弓箭,對準城下射擊!”
四面墻,無數弓箭拉響,矢如雨、震弦之音嗡嗡不絕。數十丈距離謀落人傷亡近千,大都是沖在最前面且無盾牌可護的奴兵,而這時城上的弓箭仍然未停,傷亡數量還在持續增加。
“可恨死我也!”
頓毗咖把后槽牙咬的嘎崩嘎崩直響,他沒預料戰斗一開如便進入了白熱化,更沒想到城上的抵抗會如此頑強和猛烈,在看到城上守軍展現出了英勇的抵抗意志,尤其是看到守軍人數如此之多那一刻頓毗咖就大感不妙。
“如果我的拋石機和車弩還在,如果油料和草團未毀,如果沒有那些惡靈,如果我能多帶些人……”
可惜,戰爭沒有如果,戰場不需要無謂的遐思,戰斗只要一開始就得繼續。
箭雨紛飛之下,謀落兵跑過了數十丈的死亡之路終于把長長的攻城梯搭上了城頭。一具兩具……數以百計的攻城梯每具都帶著長長的倒勾,牢牢地卡住城頭,支撐的角度、沉重的分量、加上攀爬于上的士兵,每具攻城梯都不是守軍可以輕易推倒得掉的。
無數士兵如螞蝗一樣舉著盾牌一個頂一個地沿梯而上,弓箭垂直下射已經無用,只能交叉斜射,但這對射手的技術要求陡然升高,明顯不適用于城頭上的這些少練的平民。
“收弓,換擂石滾木,這只是謀落人的試探性進攻,注意節奏和攻擊點,不要浪費——”
戰爭使人成熟,在死亡的威脅下,悅般啟和他的手下的指揮者們牢記天狼軍的教誨及時調整了防守方案。
一根根粗壯的原木、一塊塊厚實冰坨雨點一般從上砸落,巨大的沖擊力砸開盾牌、砸爛腦袋、砸斷骨肉,隨著一聲聲慘叫一條條健壯的身體離開長梯從空中墜落,或是砸傷友軍、或是落于空處劣地成泥。
風起,似有無數冤魂在嗚咽這人世間的不公,羽片樣的雪花揚揚灑灑地從高天落下,似想安撫死去的冤魂,又似要為這紛擾不斷的天地多添一份圣潔。
然而再大風與雪也無法掩盡這人間的兇惡,馬在嘶鳴、人在咆哮、火在燃燒,熱血噴濺如同紛紛飛花在冬日里綻放,染暈了素潔的大地,殘酷地凝結成一朵又一朵觸目驚心的艷紅。
天地縞素、日月同悲,為生者哀、為死者泣。葉密里,這個意為“清凈平安”之地今天變成了血與火、生與死的鼎沸所在。
“殺——”
抗過幾波滾木擂石,謀落步兵投入了更多的兵力,終于有人爬到了最頂端。
一步,只需要一步就能跨過城頭,敵人驚懼的面孔已清晰可見。謀落人面呈猙色地大叫著,“顫抖吧,待宰之羔羊!”
“去尼瑪的!”
長矛短刀第一時間捅進了**,所有瘋狂一瞬間全變成了驚愕,一步之遙竟成了永遠跨不過去的距離,最令人致死不解的是那一聲迵異本土的國罵!那是學自天狼軍的惡習,而天狼軍則傳承于高漢。
“尼瑪是啥……”
帶著疑惑永墜黑暗之前,彌留的視線瞥到城上似乎潑灑出片片亮光,熱氣騰騰好似才沸的開水。
水,無孔不入。水,似柔似鋼。熬戰良久,謀落人終于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城上的熱情,一鍋鍋燒開的、氣味濃烈的水合物內容相當豐富,澆到身上不僅去寒,而且起泡,更大的作用是凡沾染處無不潰瘍糜爛。
“啊——”
難聞至極、奇癢無比、極痛難忍!不能忍,那就遠離。顧不得向上,更恨爹娘給了這不堪受苦受難的肉身,無數謀落兵選擇了跳梯直接把自己摔成肉泥。
這一撥還是幸運的,至少他們自墜后大多直接摔死沒看到后面發生的事。
水合物澆過,城上一時安靜了許多。
“他們用盡了,哈哈……”
謀落人大喜過望,全線壓上進攻陡然猛烈以圖一戰而下。然而等人群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城上又開始潑了,而且潑的可比剛才火爆得多。
那是燒開的油,桐油、黑油、板油、菜子油……葉密里的人好象不想過了,反正城中所有能搞到的油品都被他們燒開潑了下來。
“天啊——”
燙,極燙,比水合物更不能讓人忍受的燙!光燙還不算完,城上潑完油竟然還點了一把火。
“呼——”
風助火勢,燒著了攻城梯、點著了梯上梯下的人,更把城下變成了連片的火海,而這正是謀落兵最集中的時候。
“跑啊!”
“救我——”
攻城梯變成了一根根巨大、劇烈燃燒的火把,城下也是不可接近的人間煉獄,無數人在里面掙扎、號叫……
跑在最后的人慶幸無比,轉身以比來時快幾倍的速度迅速遠離。這部分人只是少數,四個進攻方向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余人,更多的都殘了、死了、或者正在迅速死亡。
“完了……”眼前的一幕讓頓毗咖和一干首領目瞪口呆,“開戰還不到半個時晨啊!”
攻城梯注定用不了了,再造當然可以,但就憑僅剩的這兩千多步兵還能去打奇招頻出的葉密里?
頓毗咖失神地看了看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兵,又看了看煙熏火燎中那并不十分高大的城池,忽然覺得世界似乎沒了色彩和聲音,曾經的宏圖霸業就象這葉密里上空的濃煙,扶搖直上令人仰視,但總敵不過那呼嘯而過的勁風,終究會迅速淡去、散盡。
“我恨吶——”
一念未絕,頭暈目眩的頓毗咖大吼了一聲,身體晃了晃撲通一下栽落馬鞍。
“葉護!”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人從地上扶起,只見頓毗咖摔的這個慘吶,臉著地鼻子先遭殃,整個塌下一指,腮幫子被尖石豁開半邊,白肉外翻血淋淋的讓人慘不忍睹。“葉護、葉護——”
眾人大驚,對著頓毗咖就是一通猛搖。
“吁——”良久,頓毗咖醒了,虛弱地抬眼看了看眾人,“#&¥……”
滿口白牙被磕的沒剩下幾個了,說起話來滿嘴漏風根本聽不出個數。
“什么,葉護你說什么?”
又是一通猛喊、猛搖,沒辦法,游牧人處理問題就是這么簡單粗暴,沒得細致可言。
“我特么不被你們搖死也得被你們氣死!”為了避免不被豬隊友不明不白地搞死,頓毗咖忍著巨痛拼盡全力說清楚了一個字:“撤!”
撤?撤去哪里?
笨,當然是回家!
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仇以后再報。
哦,那還等什么?就趁處木昆人殺出來之前咱們趕緊跑吧。
到底是同一部族的人,謀落的數十位首領用眼神迅速達成了共識,叭唧一下丟下虛弱的頓毗咖轉身就跑。
“撤,帶上所有的肉食撤——”
“我¥#……”
這些豬隊友的表現把頓毗咖徹底弄崩潰了,只來得及含糊地怒罵了一句便兩眼一翻又昏死了過去。
好在踏實力的騎兵們對頓毗咖是忠誠的,不僅牢牢護住了頓毗咖,還從那些瘋狗一樣的謀落人手里搶下了不少冷凍的馬肉。
全線潰敗比的就是誰比誰快,全是騎兵踏實力人擁有絕對的優勢,跑的那叫一個快,一刻鐘之后便把所有謀落人遠遠拋開。
葉密里四門皆封,城上的人追擊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遠去。
“我們贏了?”
“是的,我們贏了。”
一切恍若了隔夢,夢醒時分一切又顯得那么不真實。
“我們贏啦——”
全城為生者慶,為死者泣。沒人去理會城下的殘兵,他們是曾經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敵人,讓他們自生自滅就好了。
攻守之戰,葉密里占盡便宜,死傷甚小,而敵人的傷亡卻百倍于己。身為代都督的悅般啟深知這場勝利成于固守,但勝于天狼。
沒有天狼軍的襲擾和最后那驚天一擊,葉密里贏的絕對不會這么輕松。可是這只是贏了一仗而已,以葛邏祿人的性子,吃這么大的虧絕對不會善罷干休,待明年春暖花開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到時葉密里怎么辦?悅般人怎么辦?
“高帥,天狼軍,你們在哪里?”
倍受悅般啟惦記的高漢當然不會任由戰爭就這樣結束,在聯軍逃跑的那一刻高漢命令天狼軍緊盯著踏實力人銜尾追蹤,而他自己則帶著雪鷹穿越雪原抄近路截擊。
相比雪窩無限的雪原,還是河道好走一些,所以所有葛邏祿人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原路回返。謀落人的步兵較慢,被踏實力人落下數十里。半路插入的天狼軍則行在兩者的中間,不顯蹤跡只是跟著。
頓毗咖是一時急火攻心迷失了神智,其身體底子還是不錯的,由自己人帶著跑了一天之后除了說話還略有含糊外已無大礙。
重走來時路,頓毗咖心中五味雜陳感觸良多。
又一日,行至一處河彎,正是河道崩斷大軍初次被阻之地。
想及當初的義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樣子,回憶起東征路上與所謂的惡靈和謀落人斗智斗勇、直到慘敗遠遁的點點滴滴,強如頓毗咖者也不禁一邊走一邊悲從中來。
“嗬嗬……”
頓毗咖在馬上仰視蒼天淚流滿面,這一敗威名掃地、謀落離心,這一敗聲勢無存、外邦覬覦,踏實力難了,頓毗咖難了,恐怕又將回復夾起尾巴作人的日子了。與前兩次相比頓毗咖這次是真的是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嗬嗬……”
似乎嫌他不夠慘,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只小小雪球突然灌進他那大張的嘴里,狼嚎一般的嗚咽就此被打斷。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