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第059章
沒心沒肺的護衛“格桑”,一路耍著酒瘋跟赤德祖贊回到了止桑宮。
“來這里干什么?”高漢醉眼矇眬地問赤德祖贊。
赤德祖贊笑道:“我住這兒,今后你也得住這里。”
高漢一激靈拉著他便走,一付驚恐模樣,“可別說胡話了,兄弟我喝的再多也知道這是贊普的行宮,你不要命啦!?”
在眾護衛的拉扯下高漢死活不撒手,非得糾正這種大不敬的想法,充分表現出兄弟情深、忠心護主的態度。
吐蕃之主有個怪圈,歷代贊普大都幼年、少年繼位,成年繼位者很少,從松贊干布到赤松德贊這五代贊普代代如此。
赤德祖贊一歲被立為贊普,十歲掌權,是在祖母的看護下長大的,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兄弟間的親情快樂。所以高漢的行為在其他人看來不可理喻,但在他眼里卻是彌足珍貴的兄弟真情。
“兄弟,”赤德祖贊的這一聲叫的異常親切真實,高漢聽得一愣,“這是我們的家,我就是赤德祖贊,也是你嘴里高高在上、不講道理的贊普。”
“你也喝多了?完了,再這樣咱們可真沒救了。”
高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利用裝傻充愣的短促時間理了理心頭的思緒,赤德祖贊那一聲“兄弟”把他的心叫亂了。人是復雜的動物,自然就有復雜的情感,無論是誰或者對誰。
“走吧,跟我回家。”
“這真進得?不會被砍了腦袋?”
赤德祖贊大笑,“進得,我不讓人砍你腦袋,那就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赤德祖贊以博大的胸襟成功地引狼入室,從此防衛森嚴的止桑宮多了一個狂野的贊普兄弟——格桑。
高漢的“狂野”是有理由的,因為就在入住止桑宮的當天晚上,他就在赤德祖贊“特意”為他安排的晚宴上見到了楊選和路恭,當時的情景很有點智取威虎山的味道,就差喊“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了。
很明顯,赤德祖贊對他這個兄弟并沒有完全放心,特別是在與楊選他們相繼而來的情況下。
在見到二人時高漢的心里狂跳,幾乎懷疑自己穿幫了,好在有路恭這個“好人”配合,這一場在“座山雕”面前演的戲才得以圓滿地應付了過去。
在樹林里見到赤德祖贊的那一刻高漢就決定扮演一個粗人,因為粗人比智者更讓人放心也更容易獲得對方的好感。為此,高漢隱藏起了體內的陰元,調動陽元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威猛陽剛之氣,雄性的豪放、粗野發揮的淋漓盡致。
但這種成功的表現,對現在沒了男人零件的路恭卻是極其敏感的。
自打在席上一見到高漢,路恭的眼神就沒從高漢的身上離開過。不知道是不是變成了太監的原故,高漢從他的眼神里先是看到了驚愕、羨慕,然后是極度的妒忌,最后竟轉化成了迷戀,還是花癡遇到偶像的那種。
“我的乖乖,他不是要變成人妖了吧!?”高漢在路恭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路恭臉上偏女性色彩的涂面讓高漢差點沒吐了,“丫的,一個大老爺們弄朵花畫臉上是他娘的哪門子時尚?”
“你這不男不女的鳥人老盯著我看干什么?”實在忍不下去了,高漢決定主動進攻,即便被看穿了戰死也比被他惡心死強。
“你在跟我說話?”路恭錯愕地尖聲反問道,高漢從他的語氣中竟然聽出了一絲驚喜。
高漢立即勃然作色,把懷子往桌上一摔,“贊普兄弟,咱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我不知道神圣的止桑宮、神子的居所怎么會讓這樣陰陽怪氣的人進來。我的心因他的存在而被魔鬼左右,原諒我不能再與你同飲甘醇的美酒了。”
高漢說完站起來就走,走到門口看見門上有裝飾用的狐尾,隨手扯下了一條就扔向了路恭。這是吐蕃污辱人的最常見方式,虎豹之皮送給勇士,狐尾則贈與懦夫、小人或者風騷的女人。
路恭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高漢看,不察之下狐尾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雪白的一圈象極貴婦人的裘袍領子,配上他妖嬈的面孔竟真有幾分女性的陰柔之美。
“哈哈……”上至贊普下到護衛都被高漢的魯莽和路恭的形象逗樂了。
楊選在一邊氣極敗壞地用酒潑了路恭一下,路恭這才醒過神兒來,抓起狐尾在臉上擦了一下酒液。
“真男人,我喜歡,這是他送我的嗎?”
不知羞恥的話讓正在大笑的眾人全都愣住了,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叱咤帝國政壇的帝國之星。
楊選離席拜道:“尊敬的贊普,我看路恭大人在邏些受的刺激過甚,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了,這可如何是好?”
赤德祖贊憐惜地看了看有些惶恐的路恭,“真是可惜了,他是讓魔鬼迷了心竅。先讓我的醫師給他看看吧,實在不行我讓來自天竺的大德想想辦法。”
晚宴由于這個插曲不歡而散,但各方有各方的評價。
“這今晚的表演還算過關吧?”在住所里,路恭問楊選。
楊選陰著臉點點頭,“為了消除他們的戒心委曲你了。”
“為了大計,我這點委曲算不得什么,早晚有一天我要讓全天下都趴俯在我的腳下顫栗!”路恭用愈發尖細的嗓音惡毒地詛咒著。
贊普的書房里赤德祖贊正跟幾個近臣評論著路恭和高漢。
“可惜了一代英才。”一個人替路恭叫屈道。
倫布桂搖頭反對,“他的表現有點過,以他的心智不至于此。”
“那格桑倒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物。”又有一人贊賞起高漢來。
赤德祖贊一擺手,緩緩說道:“楊選、路恭、格桑這三人不管有無問題都要嚴加監視。”
戶外的護衛們此時也在私下議論,大多數都是高漢的支持者,身為武者對路恭的陰柔那是天然反感的。
扎西聽了半天有些不耐煩了,暴躁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都別說了,格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太粗野了,我恥于與他為伍!”
頭兒發話了,護衛們一個個地都閉上了嘴,都知道他這是在嫉妒高漢一來就得到了恩寵。
離開宴會高漢哪都沒去,回到自己的住所一頭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追了那么遠的路,又來了個智斗,身心疲憊的很哪。
第二天一早,贊普派人給高漢送來了官服,著大鐵字由倉。
“真小家子氣。”高漢在心里不滿地嘀咕著,按他的設想怎么也得是小銀字由倉,畢竟和贊普是“兄弟”不是?“看來對我的疑心還沒消除,還得考察一段時間。”
其實赤德祖贊對他已經是破格優待了,以前高漢報的不過是平民身份,著木制由倉的人,一下子連升了兩級,這對其他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多少人得靠多年的戰功才能領到這樣的榮譽。正式出班后,看到一般護衛不過是小鐵字由倉,高漢知道自己想的有點多了。
護衛里也有佩戴大小銀字由倉的,比如扎西那樣跟了贊普多年的真正近衛才有資格擁有,高漢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想都別想。
“這樣可不成啊,我的時間不多,得盡快取得他的信任。”高漢琢磨道。
第一天當值看著扎西特意把銀色的由倉擦的锃亮很是顯擺,高漢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嫉妒,結果就是扎西被打掉了兩顆牙,高漢被揍的鼻青臉腫。
兩人揪扯著到正要吃飯的赤德祖贊面前打官司。
扎西用漏風的嘴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高漢沒反駁,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你也太野了,怎么就不能跟別人好好相處呢?”赤德祖贊都被氣樂了。
高漢不服氣地耿耿著脖子跟他掰扯,“我是你兄弟,他是你侍衛,憑什么他能戴大銀字由倉我不能?”
赤德祖贊有點傻眼,見過要官的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地要官的,無奈只好耐心地給高漢這個“山野村夫”講解了一下由倉的各種晉升渠道。
“原來是這樣。”高漢“恍然大悟”,“那我救你算什么功勞?能給我跟他一樣的由倉嗎?”
“救我!?”赤德祖贊大吃了一驚,站起來盯著高漢冷然問道:“你想怎么救?”
高漢撓撓腦袋,“也不說算救,算是提前防范吧。”
扎西刀都抽出來了,嚴陣以待就等高漢一有不對立馬下手。
高漢指著桌子上的飯菜對赤德祖贊說道:“這些飯菜都驗過毒嗎?”
赤德祖贊一皺眉望向扎西,扎西都快被嚇尿了,慌忙回道:“都用銀針驗過。”
“胡扯!我給商隊當護衛的時候就聽說了有些毒是銀針驗不出來的。”高漢鄙視地叫道,“漢地皇帝不但用銀針驗毒,還用人來驗毒,那才能保全哩。”
赤德祖贊臉色緩和了下來,饒有興致地問:“怎么用人來驗?”
高漢沒說,抄起銀勺子飛快地從各個盤碗中分別盛出一勺飯菜放到一個空盤子,隨后一口一樣地把這些飯菜都吃了下去。
赤德祖贊虎軀一震,明白了這種驗毒的方式和意義。
“格桑獻護主之策有功,即換大銀字由倉。”
得,這就連升了兩級。高漢心里樂開了花。現在一般的毒對他還真不算事兒,否則他可不會傻到為這個便宜兄弟以身試毒。
此舉一是為了博取赤德祖贊的信任,二是防備他真的被毒死了,要知道歷史上他就是這樣被東則布和梅色二人干掉的。無論從局勢上還是剛剛建立起來的私人情感上,高漢暫時都不會讓他中了別人的暗算。
最主要的是防楊選和路恭。楊選和高漢一樣突然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歷史上,高漢不敢保證這個老東西會不會有謀害赤德祖贊的計劃。路恭則是高漢心里最大的隱患,這個人太能裝了,身上的迷團不少于楊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