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吸芙蓉就是從天竺傳過來的阿芙蓉與曼陀羅等植物混合出來的一種香料,這東西就等于后世的大煙,就因為此,李捷禁止任何一箱輸入華夏,都是往西方販賣的,奈何這東西的確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偶爾幾個胡商沾染上,引以為寶貝,不顧閩唐的禁令私販一些進長安,讓吸芙蓉也成了一些世家名流的雅事。`
不過也正是因為閩唐的禁令,在原產地根本拿不到貨,得先去西方的羅馬,或者法蘭克人的巴黎,西哥特人的新迦太基才能弄到,又要經過層層盤查運到世界另一頭的長安,讓這東西價格比等體積的黃金都要貴,所以也只在一個小范圍內流行。
就算坤正倫投靠閹黨,以他將軍的俸祿還是承擔不起,而大明宮總管太監秦觀也是個癮太監,兩人時不時利用職務之便從貢品內偷出去一點,一起分享,李輔國倒是早就知道,也懶得去管他們。
最后一點不合理的地方也通順了,盡管李輔國還是覺得心里頭不舒服,也只好打賞了幾個信使,然后準備去了。
一路上李輔國都是偃旗息鼓,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可三萬大軍在京畿附近,哪怕以李輔國的權勢,也掩護不了幾天,陛下未回而公公回來了,戴至德還有雍王李宏不起疑心才怪呢,就算關中空虛,幾萬甲兵還是有的,盡管往日里依照李輔國的性格,如果看不到五個心腹共同回信,他是決計不肯輕動的,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這一次老奸巨猾的大太監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又是勒索禮泉的百姓世家,幾乎將縣城附近最后幾頭牛,幾群雞鴨當早餐吃光了,三萬多北衙禁軍這才心滿意足的在禮泉父老咬牙切齒唾罵聲中,搖搖晃晃跨刀上馬上了路,這一次禮泉縣令崔思古倒是沒來送行,跟來時候一樣,李輔國也根本沒把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放在眼里,來與不來對于他這個級別的人物根本無關痛癢,只有仉公公還在為沒有再一次威風而碎碎念的抱怨著。
前頭是虎牙都,后面是裝備上的禁軍,在后頭則是穿著單衣或是光著膀子,僅僅拿著老百姓砍菜刀斧頭,一群跟地痞差不多兵匪組成了虎頭蛇尾的大軍,一路向長安氣勢洶洶殺去。`
目送著這些禍害走遠,昨天被糟蹋了的大戶百姓還在叫囂著要上書彈劾云云,可誰都沒注意到,趴在城墻上,到現在還一身鞭子傷痕的縣令崔思古,鼓出來的兩嘟嚕臉頰上卻是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
長安畢竟是京畿重地,每日往來商販官員數不勝數,為了避開人耳目,李輔國難得收斂了隊伍,繞道了長安北方的龍原。
整個長安地勢北高南低,背臨龍原,面朝渭水,瑞得復合風水中聚攏王氣之理,作為全城制高點的龍原一向是皇室重地,平日里幾乎很少有人來到這里,而且龍原以北還是漢長安城的遺址,更是很好的掩護了北衙禁軍的行進路線。
小心翼翼中,中午時分,李輔國的大軍還是抵達了大明宮。
大明宮北門玄武門,李輔國的心腹坤正倫與大明宮總管秦觀早已經按照計劃等候多時了,事情實在太過重大,坤正倫那頭盔下的絡腮胡子大臉幾乎都被汗水濕透了,汗珠子順著他張飛一般又粗又密的大胡子不斷流淌到盔甲上,而秦觀也沒好到哪兒去,大太監高氈帽那張肥胖無須的臉幾乎都被汗浸泡的如同死豬肉一般。
見到李輔國的虎牙都到來,兩人幾乎同時松了一口氣,趕緊大步迎了上來,卻是恭敬地跪在了李輔國馬前,大聲的拜見道:“孩兒見過干爹!”
這個時候可沒心思和兩個干兒子敘舊,陰沉這臉,李輔國直接急促而尖銳的喝問道:“長安局勢如何?黃河道,展子坤幾個可曾按照計劃行事?”
“一切順利啊干爹!”秦觀那張死豬肉臉諂媚的幾乎要擠出一塊糖來,滿是惡心的笑容點著頭回答道:“黃河道已經將長安留守戴至德還有十二大中書省門下省官員誆到了太子東宮,東宮六率府的大率虎大林生怕掉進太子李忠這攤爛泥潭中,早已經心向干爹您許久了,孩兒支會一聲,他也已經帶著東宮六率三千人馬枕戈待旦,就等干爹您一聲令下,殺進東宮,把監國雍王還有戴至德那個老混蛋通通拿下!”
秦觀諂媚的點頭哈腰著,李輔國卻是陰沉著臉陰冷的喝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在虎大林身邊盯著?”
這話問的秦觀噎在了那里,他來這兒是怕坤正倫這貨把功勞全都搶了,被李輔國一詰問,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尷尬的憋在了那里。`
還好李輔國也知道自己的同類太監是個什么德行,時間緊迫也沒工夫與他算賬,直接冷哼著一擺手喝令道:“開城門!”
“開成門開城門!”如蒙大赦一般推搡著木訥的坤正倫,秦觀親自對著城頭叫嚷著,隨著他的呼喝聲,長安第一道屏障,大明宮玄武門轟然對這個心懷歹意的權閹張開了懷抱。
大明宮是長安建成后,后在龍原添置的宮室,原本是李世民為安置李淵而建設的避暑夏宮,然而沒等建成,李淵已經駕崩,故而這工程在貞觀年間停了許久,直到李世民晚年開始貪圖享樂,這才重新開工。
真正建起大明宮并完善的卻是高宗李治,一方面太極宮太過低矮潮濕陰冷,并不適合居住,另一方面,太極宮也遺留了太多李世民的影子,讓苦熬了數年的李治實在不想繼續忍受李世民所帶來那山一般的陰影,經過一波三折,這才在兩年前建成。
不過此時,大明宮雄偉輝煌的宮室樓觀卻顯得空空蕩蕩的,絕大部分宮人都隨李治西征去了,建國的雍王李宏不敢享用大明宮,長安的政治中心有搬遷回了城中的太極宮以及太子東宮中。
“老祖宗回長安了!靖難清君側!跟著老祖宗封侯拜相的時候到了!”
秦觀還兼任大明宮總管,隨著三萬北衙禁軍滾滾開入大明宮中,已經覺得局勢已定的秦觀忍不住一面親自為李輔國牽馬,一面大聲的吆喝起來,他難聽的聲音中,昨夜早已經得到消息的各宮禁衛,太監幾乎如同蟑螂那般四面八方蜂蛹了出來,匯入隊伍中,共同的吶喊叫嚷著。
幾乎每走一宮,李輔國的隊伍都能壯大一圈。
烏突突的一大群宦官簇擁下,李輔國大軍橫穿過整個大明宮,轟隆的聲音中,太極宮北門的玄武門那高達四米多的也是轟然的向李輔國洞開。
只要穿過那里,東宮近在咫尺,三省六部的中央官署也近在眼前,太極宮中唯一的軍事力量太子六率已經在自己掌控中,長安令帶領著長安衙役亦是監視的那些公侯勛貴死死的,至于金吾衛那群廢物更是不在話下,沒人能對抗自己手里的三萬北衙禁軍,可以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只要控制住這里,擁立雍王李宏稱帝,他李輔國也就成了大唐的趙高,挾天子以令諸侯!權傾朝野!
你們那些正人君子不是看不起俺們這群沒卵子的閹人嗎?雜家還就要做這個太上皇了!
千秋霸業近在眼前!就連陰沉如李輔國這等陰險的野心家亦是壓抑不住的狂熱起來,心頭瘋狂的吶喊著,臉上流露著得意與瘋狂,在太監徒子徒孫的簇擁下,李輔國甚至哼著關西小調進了玄武門中。
紛亂的腳步聲中,瘋狂的吶喊中,兩千多太監,虎牙都,還有不少大明宮禁衛都跟著鉆進玄武門中,眼看著拐一道彎進入翁城門,李輔國就能抵達東宮的外墻,可就在這時候,剛剛還洞開著大門靜候的翁城門守兵卻是忽然觸了電一把,從地上蹦起來飛的關上了大門。
這一幕太突然了,甚至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李輔國心頭咯噔一下回過頭時候,身后也是嘎吱一聲,沉重的長安城玄武門亦是轟然關閉,李輔國的大軍頓時被夾成兩段,兩萬七千多北衙禁軍被關進了太極宮外。
嘩的腳步聲,無數弓弩手從換繞一圈的玄武門城墻上露出頭來,閃爍著寒光的箭頭指著被包圍在翁城中央瘋狂的太監們殺機十足。
正太陽底下的玄武門十四米高門樓下一個身穿黃袍,頭戴紫金梁,傲氣十足的年輕人拄著刀,威武的一只腳踩在了城垛上,神一般向下眺望著,用一種高人一等的語氣豪邁的說道。
“難怪當年孤的祖父會把這里當做埋伏決戰的地點!好一個甕中捉鱉!”
還以為太子六率的大率虎大林出賣了自己,讓雍王李宏,長安留守戴至德有了準備,提前難,大明宮總管秦觀尚且無比囂張的對著上頭大聲嚷嚷著:“虎大林你個狗才,竟敢出賣雜家!雍王李宏你聽著!我家干爹是奉陛下之命返回長安,誅殺戴至德這個叛逆之臣!你收兵開門,尚且能保證富貴不失,如果一意孤行攀附戴至德這個逆賊,雜家饒不了你!”
秦觀還囂張的叫囂時候,李輔國的心已經沉到了極點,在李治身邊位高權重,雍王李宏他見過不止一面,就算他母妃徐婕妤得寵,李宏見到自己依舊戰戰兢兢,絕不可能如眼前這個皇族一樣銳氣逼人,鋒利的好像一把出竅的唐刀!更何況年齡也不對!
他是誰?
城頭上那位卻似乎根本沒有耐心,不屑于與秦觀志氣爭辯一般,臉色一剎那變得陰冷,年輕皇族僅僅高傲的向下揮動了橫刀,剎那間,城頭萬箭齊,剛剛還狂妄的跟著秦觀**的宦官們不可置信中爭相撲倒在地,時隔三十多年,鮮血再一次染紅了玄武門堅硬的石板,慘叫聲,哭喊聲中隱隱有鬼哭一樣的亡靈之音跟隨著直沖云霄,震撼了整個大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