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邊境發現了遮婁其人入侵,已經把閩國當作最后希望的卑路斯一路馬不停蹄,連城都沒進狂奔三百里,將軍情送到,饒是如此,也僅僅比遮婁其大軍抵達西柳城早了一天。
冷兵器時代,一天時間作用簡直微乎其微到了極點,尤其是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但事無絕對,就在閩國人心惶惶的時候,那個人回來了。
于是,一切都變了。
“殺賊!不要放走一人!”
奮戰了一天,武媚娘的聲音已經嘶啞,臨陣指揮的蕭婁竟,李敬業更是渾身浴血,尤其是率領關隴子弟的老將獨孤損,經歷北周前隋大唐三朝,卻從沒有一天像今天一樣令他亢奮,帶領著三河子弟鐵騎于敵陣中不知疲倦的打了一天,臨到傍晚老將的白胡子都染得通紅,直往下滴血。
而且不止從南方殺來的十三萬府兵,得知李捷回歸,曲‘女’城四方百里之內布置得唐軍府兵全都以狂奔的速度趕過來,沒有動員的府兵也被動員,就連鄉民,村老都是‘激’動的舉起鋤頭加入了討伐大軍,夕陽西下時分,匯聚在曲‘女’城四野的各路大軍已經達到了快到四十萬之巨。
形式幾乎在一天逆轉了回來。
追擊到恒河河畔,第一陣帕拉瓦損失了千輛戰車,數萬步兵,沒等逃遠,唐軍已經收拾了陷入包圍圈的天竺‘亂’軍,再一次追了上來,不得已之下帕拉瓦拋下大軍腰部的又幾萬步兵,倉皇的向后逃,不過逃到城邊后帕拉瓦卻無論如何再不肯逃了。
不要以為據守城墻會有多大優勢,攻城者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方向發起他們想要的攻擊,守城者卻不得不被動的迎戰著,城市攻守中攻城者可以失敗一千次,但只要有一次成功他就會是勝利者,守城者可以打退敵軍一千次,只要有一次失敗則會陷入萬劫不復當中。
尤其是曲‘女’城已經成為一座孤城情況下,失去了與城外的聯系,是帕拉瓦無論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殘余的十來萬軍隊全都擺放在南城列成陣勢,一隊隊婆羅‘門’祭祀都被放了出來,拼命的鼓舞著士氣,下午時分遠道追來的閩軍與背城而戰的天竺軍又一次展開了血腥無比的廝殺。
雙方‘射’出去的箭雨在天空中‘交’織成云霧,遮住了陽光,雙方嘶聲竭力的喊殺聲震撼了城桓,震得飛鳥盤旋而起,每每關隴子弟組成的鐵騎殺入天竺人的隊伍,卻又在婆羅‘門’許諾美妙的來生以及種姓提高下刺‘激’下眼睛通紅天竺狂信徒奮力嘶吼下給殺了回去。
血戰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夜‘色’上浮,畢竟唐軍有著不斷支援來的生力軍,越打越多,苦戰了一天連后面鼓勁的婆羅‘門’都被殺得膽寒了,萬般無奈下帕拉瓦帶領著傷痕累累的殘軍不得不徹底退回了曲‘女’城中,將城郊拱手相讓。
“吼!”
隨著最后一個天竺‘亂’兵狼狽的逃進城‘門’,丟下滿地的傷者曲‘女’城大‘門’轟然緊閉,奮戰了一天的閩國府兵圍繞著高大曲‘女’城城墻,禁不住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連續一月中積累的憤懣之氣一掃而空。
看著城墻上燈火中‘混’‘亂’的天竺‘亂’軍,膽怯中來回奔走,武媚娘禁不住徹底松了口氣,軟軟的坐在了地上,這么多天,她承受的壓力太大了。
歡呼聲之后,留下的卻是沒落與悲傷,畢竟這是戰爭,就算唐軍處于優勢,付出的傷亡依舊再所難免。
上午負責‘誘’敵的兩千唐軍在與十多萬天竺叛賊的博弈中陣亡殆盡,埋伏戰中處于絕對優勢,唐軍僅僅付出千余傷亡,下午的城外的決戰卻是陷入苦戰血戰中,就算憑著裝備‘精’良以及那股子韌‘性’打贏了血戰,散落在偌大的戰場上又遺留了快萬余具勇士尸骸。
唐軍大多是同鄉,相當之間可比后世冷漠的鄰里關系近許多,甚至不少就是同族,興奮后過去,遺留下的則是無盡的哀傷。
后軍的輜重兵將簡陋的伙食一鍋一鍋送到前線,吃著粗糙的炒米,疲憊的唐軍一面沒滋味的吃著,一面有一下沒一下懶踏踏打造著營壘,不過這個時候就算最嚴厲的軍官也不會去催促喝罵。
另一頭,打著白燈籠,一個個紅葫蘆隊艱難的在‘交’錯在一起戰場上收斂著自己戰士的尸體,白天的戰斗中,連日來惶惶不安讓每一個唐軍內心中都滿滿是破壞‘欲’,下午的大戰中每個人都是殺瘋了,槍捅彎了用刀砍,刀砍鈍了用牙咬,有些爭奪的‘激’烈地方甚至尸體都堆積了好幾層,倒伏在地上尸體都是糾纏在一起,讓這些收尸紅葫蘆不得不小心奕奕掰開已經僵硬了的胳膊,饒是如此,依舊往往有冰冷了的手指斷掉。
蓋著白布的擔架很快擺滿了一面空地,圍繞在周圍,黑暗中淡淡的嚶嚶傳來,細小的悲傷之聲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卻傳得好遠,合著一旁僧道不住的《往生經》聲,更加為偌大的軍營帶來了一股憂傷凄涼之‘色’。
國破山河‘亂’,‘混’‘亂’的政局讓閩國連獎賞有功將士如今都做不到,親自上陣跟著廝殺了半天,拖著疲憊的身子武媚娘又是與親自到第一線慰問那些傷病戰士。
“娘娘,我,我要死了嗎?”
大口嘔著鮮血,躺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中,年輕的戰士雙眸的神光已經渙散,躺在地鋪上喃喃的說著。
一點兒也沒有顧及戰士身上尚且流淌的污血,武媚娘趕忙搖著頭勸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日后的路還長著呢,你還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當個大將軍,然后娶個漂亮媳‘婦’呢。”
“漂亮媳‘婦’?可,可文秀已經被,已經被他們殺了,文秀,是,是你來看我了嗎?你,等等我!”
忽然年輕的將士‘蒙’地抬起了手,片刻后卻軟倒在了地上,瞳孔徹底渙散開,武媚娘抬頭詢問的看了看一旁紅葫蘆隊醫官,老道士嘆息的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了年輕將士的頭,扶著他躺了下,然后給他蓋上了白被單。
“娘娘,我們能在這片土地立住腳嗎?能繁衍生息下去嘛?能把這里當作世世代代的祖地嘛?”
扶著發麻的大‘腿’,武媚娘剛要嘆息著站起來,冷不丁身旁的將士直愣愣忽然問道,這句話問的武媚娘愕然了,扭過頭去,整個帳篷里的將士卻全都忍不住希望的看著自己,很想點點頭大聲的說能,武媚娘卻感覺到無論如何自己的底氣不足,就在她哽咽間,帳篷外面,驚喜的聲音忽然想了起來。
“閩王!”
“閩王爺回來啦!”
愕然了一剎那,武媚娘驚喜的迎了出去,片刻之后凡是能動的傷兵都掙扎著爬了起來,搖晃著向帳篷外擁了過去。
閩國的軍營中心迅速被填滿,一個個火把被打起,攢動的人群將營地中心迅速填滿,一雙雙目盲而又渴望的眼睛都匯聚在中心,那個騎著馬的年輕王爺身上。
“閩王,您回來了!”
“閩王!”
雖然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軍隊打了勝仗,但李捷卻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凄慘的一幅景象,看樣子即便勝利了也勝的不輕松,幾乎人人身染征塵,沒有幾個不帶傷的。
愕然的看著一個個麾下將士,哪怕是曾經自傲絕倫的世家子弟軍官,官員們都是茫然而又希望的看著自己,愕然了好久,李捷忽然彎腰重重的一鞠躬。
“對不起,諸位,李捷回來晚了。”
“這一次的叛‘亂’,李捷決策失誤,李捷沒有做好這個閩王的責任,李捷向諸位賠罪了!”
眼看著閩王居然鞠躬想自己等然拜下,離得近的人紛紛惶恐的向后退去,離得遠的人也是更加的‘迷’茫,楞神的看著自己光彩奪目的王爺如今這么低沉的樣子,不過片刻之后,三鞠之后,李捷再一次肅穆的站直了身,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橫刀,‘激’昂的大吼著:“可自古以來,沒有一片不經過鮮血揮灑的國度得以長存,今天,我們奮戰了,明日,我們的子孫會更加昌盛榮耀,帶著來自他們祖先的語言與傳統,深深扎根在這片異國的土地。”
“閩國不會亡!”
李捷最后慷慨‘激’昂的一句話,終于重新點亮了所有人的希望,高舉著拳頭,偌大的軍營中十數萬唐軍將士也跟著揮舞起了拳頭,洪亮的大吼著。
“閩國不會亡!”
“閩國不會亡!”洪亮的口號由此傳出,綿延著向附近的軍營也飄了過去,天竺籍的府兵愕然的走出帳篷,卻看到自己的軍官也是站了出去,高舉著拳頭跟著吶喊著,漸漸的,極具感染力的呼喊聲傳遍了曲‘女’城四周所有的府兵軍營,所有的府兵不論籍貫如何,全都迎合著一起站了出來,此起彼伏的吼聲震得曲‘女’城城墻都是抖動了幾分。
“看來安拉的智慧一時間是降臨不到這片土地了。”
搖了搖頭,已經處于城外的兩個阿拉伯阿卜杜拉嘆息著轉頭而去。城內皇宮中,刀疤劉側耳傾聽著,也要跟著跳出去卻又愕然的停住了腳步,皇宮外,正在與鄭倫爭吵的帕拉瓦忽然間臉‘色’一片慘白,回過頭去,剛剛還寸步不讓的鄭倫卻腳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回來了!”
“郎君!!!”
就在所有人的熱情都被李捷調動起來時候,一聲長呼卻讓所有人壓住了聲,愕然的分開了一條路,卻看到這些天一直作為閩國主心骨的王妃武媚娘欣喜的如同迎接遠征丈夫回家的小妻子一樣撲狂奔著進了李捷的懷中喜極而泣,愕然了片刻后,響亮的掌聲忽然又在硬盤中央響起。
“郎君,你可回來了,嗚嗚嗚嗚”
“好了,孤回來了,一切都沒事了。”愛憐的撫‘摸’著武媚娘已經有些干枯長發,李捷溫柔的說著。
不過,就在這溫馨一刻的時候,后軍跟著督軍的黑齒常之卻是焦急跑了過來,看著萬人中央抱在一塊兒的兩人愕然了片刻,這才回過神焦急的大喊起來:“王爺,不好了,后軍沖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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