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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城里,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清風營的官兵去做,得虧當時林無雙的腳程慢,這村子距離縣城也不過二十里不到,努力一點,清風營的官兵兩三天還是能將這些糧食全部螞蟻搬家一樣的搬回城去的。.ieba
回去的時候,林無雙終于享受到了這貴州的小矮馬的滋味了,曹蕓娘騎著這小矮馬的時候,固然有些搞笑,但是等到林無雙騎上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先前是想騎沒得騎,而這回去的路上,就是他不想騎也由不得他了,曹蕓娘像個羞答答的小媳婦一樣,恨不得將好東西全部都給林無雙,哪里還舍得讓林無雙一步一步的走回城去。
所以,當林無雙和曹蕓娘并排騎著小矮馬,回到廣利縣城,身后還跟著一支運著糧食的隊伍,那風光可是一時無兩,這其中固然有官兵們知道這糧食是這位林百戶給自家討來的,更多的,就是林無雙和曹蕓娘的那副做派了,清風營的老人們,哪里見過自家千戶這個模樣過,若不是有老成點的頭目壓著,只怕有些口無遮攔的家伙們,連“姑爺”這個詞都叫出來了。
王秀才將兩人迎了進屋子,臉色一直就不怎么好看,等到林無雙落座,更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拉著曹蕓娘去后堂嘀嘀咕咕去了,反正那副眼神,怎么看林無雙都不順眼的模樣,這個不順眼,和以前那種不順眼可是大不相同,大致就是自家養了十八年的閨女,突然之間被人拐跑了一肚子氣沒地方出的那種不順眼,面對這樣的眼神,林無雙還真一點脾氣都沒有。
倒是方離,交代人去運糧食的時候,曹蕓娘顯然將這個家伙給忘記到了腦后,等待進城以后,林無雙才見到他,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是自由了,名義上是林無雙手下的總旗,得力臂助,這個時候,自然是十分狗腿的跟在林無雙的身邊,只是那笑得賊兮兮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大令林無雙待見。
“林先生好手段!”等到王秀才和曹蕓娘一離開,方離直接翹起了大拇指:“我還以為就算有了糧食,也要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收服這些家伙,沒想到林先生擒賊擒王,手段之犀利,讓人不得不服啊!”
“哼!”林無雙鼻子哼了一聲:“這下你滿意了?”
“其實,林先生應該問問自己,自己是不是滿意了!”方離見到四下無人,低聲說道:“在京師做一個芝麻綠豆大一點的百戶,真是就是林先生所愿么,沒有自己的一方局面,就算林先生身負大能,也終究施展不開,而曹千戶和他的天字營,加上這廣利縣,在這里,林先生想做什么,豈不是要比在京師那一幫官兒中自在的多!”
“你什么意思?”林無雙眉頭皺起拉,當初方離的目的可不是這個,他不過是求一塊落腳之地,怎么眼下就變成自己的要開創一番局面來了呢,林無雙不傻,哪怕這方離說的天花亂墜,只怕為他著想的成份,十成里頭連一成都不到,這個他倒是可以確定的。()
“是我的一方局面,還是明教的一番局面!”他冷笑了一聲:“我說方兄,當初你可不是這么籌謀的啊,難道現在方兄你的格局,就變得如此的小了的,就是這區區千來號人馬,一個破敗縣城,方兄現在也能看在眼里了,這播州之亂,數萬兵馬,數十個縣城易主,這樣的格局,才配得上明教諸位的眼光嘛!”
“我還真看不上眼!”方離傲然回答:“不過,我看不上眼的東西,未必對林先生來說,就是一無是處了!”
大抵是因為林無雙的小看,讓他微微有點受傷,少不得他拋出一點林無雙不知道的東西來:“此次楊應龍兵敗之前,我明教的布置就完成的差不多了,楊應龍不過是一個被推到臺前的傀儡,打一開始,咱們就指望他能成事!”
“布置?”林無雙有些狐疑。
方離不答他的話,侃侃而談:“正如林先生所言,一個縣城,千來號人,還真不值得我方某人用如此多的心機,若是一省之地,數萬人馬,說不定我還動心,這點地方,這點人,的確是方某真心實意為林先生著想!”
他嘆了口氣:“說私心,那肯定是有一點的,林先生現在這情況,就好像三歲小兒持金于市,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明廷給先生的官職什么的,不過是哄騙小兒手中金銀的手段,若是有朝一日,明廷嫌這種哄騙的手段金銀來的慢,要強取豪奪呢,那小兒如何自處,如何自保?”
“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我總不能看著,本來這些金銀是小兒家的大人派小兒送給我們的,被旁人騙去奪去而一點都不管,盡管那小兒懵懂不知……”
“打住,打住!“林無雙哭笑不得:“好好說話不行嗎,用得著這么含沙射影夾槍帶棒的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你要清楚,就算我真的這么做,那么這里,可沒有你明教生存的土壤,一個吳勝怡就能給我折騰出這么多事情來,再多個你和你那些人,恐怕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來,這個險我可不敢冒!”
“這個林先生大可放心!”方離似乎早料到了這種情況,“只等到這里的事情塵埃落定,方某自然會離開,只要林先生安全,將來自由見面的時候,這一點,我是絲毫不懷疑的!”
“你記住你剛剛說的就好!”林無雙點點頭,結束了這次談話,里面腳步聲傳了出來,想來曹蕓娘和王秀才已經嘀咕完了。
播州城里。
和所有有過攻城守城拉鋸過的城池一樣,這個楊家苦心經營了數百年的城池,如今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這里是叛軍的老巢,官兵們自然不會有絲毫的客氣,不論是攻城之前還是城破之后,每天里,城里四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士兵,一隊隊的經過,時不時就有宅子的門被踢開,然后就有一隊兵丁沖了進去,將里面的人或抓或趕,將大門貼上封條。
雖然沒有慘不忍道的那種屠城,但是,這城池里的百姓,在官兵的眼里,的確如同豬羊一般,對于不取了他們的性命,只是掠奪點錢財來說,對于官兵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如果,如果遭遇反抗,那下場自然是不必說的,哪怕是哭喊得再凄慘,也不會從天上跳下來一個救世主來救他們。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一段日子,到了現在,基本上各路兵馬留下分潤好處的,都已經分贓完畢,城池里雖然一片狼藉,終歸有了有了一些整肅的氣息。
按照道理,錢無病是親臨這里的,畢竟這一場戰事的功勞,不管那些兵馬如何爭搶,最大的一份那鐵鐵是他的,誰也抹殺不了,他到達這里,就是將這份功勞坐實。不過錢無病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窩在貴州城里不愿意出來,而出現在這里的,則是朱詠紅。
也正是朱詠紅出現在這里,播州城才因此少受了一番磨亂,公主鑾駕儀仗一亮出來,怕是再桀驁不馴的將領,都要收斂幾分,就算是軍中某些不成的規矩,此刻也沒人敢拿出來放在明面上挑釁皇家的威嚴,而朱詠紅的出現,對剛剛經歷了戰亂的西南,也是一種穩定人心的舉動,至于有些人有些官兒是不是因此忐忑不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而公主親衛,據說叫天字營的隊伍,更是對著這城里的各路兵馬,有著巨大的威懾力,西南的兵馬,火器用的不多,但是火器的威力還是知道的,當天字營的兵馬強行鎮壓了兩路因為分賬不勻火并的隊伍后,各路兵馬,陡然悚然一驚,有些明面上的恭敬,頓時也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敬畏,什么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在真正強橫的武力面前,通通都是浮云。
朱詠紅的行宮是一座園子,這也是城里少數沒被戰火侵襲的地方,當初楊應龍一把火,不僅僅將自個全家給燒了,連帶城里也燒了幾條街。
園子四周,駐扎著天字營的官兵,再往外,是興隆衛的官兵,興隆衛兩萬兵馬,倒是有差不多一半駐扎在城里,算是各路兵馬在城里人數最多的,而興隆衛的沈佳,被公主殿下看重,在這各路軍將之間,也不是一個什么秘密了,不過,這些軍將們,除了羨慕沈佳運道好之外,也實在是學不來,這帶兵的女將,本來就是少之又少,能夠每日在公主殿下身邊伺候,若不是女人,那就只有宮里的那些公公了,若是讓人割了那話兒去博那份恩寵,只怕天下絕大多數男人都不愿意。
夜色籠罩下來,這處名叫“小軒”的園子,在寂靜了一整日之后,終于開始有了幾分生氣,這是在城里巡查了一日的朱詠紅,終于回來了,各種各樣的燈火,在園中亮了起來,白日里一直安靜的門房,也開始不斷的有人前來等候著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