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火花
風過天晴，氣溫回升。
蓋著篷布的卡車在一座小院門前停下。
引擎聲音消失，車后卻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汪汪汪！、嗷嗚嗷！”聽著略帶幾分稚嫩。
工人解開系繩翻卷篷布，露出車輛里整齊碼放的金屬籠子，每個里面都裝著一條狗。體長都在50厘米以內，品種卻是多種多樣，既有貴賓犬（俗稱泰迪）、巴哥、京巴這些小型犬，也有國產羅威納、黑背、金毛、南方田園犬等大型犬，當然此時也都處在幼犬階段。
看到這些臉圓腿短的軟萌小狗，剛剛走下轎車的張許瑤馬上滿眼紅心，忍不住驚喜喊道：“好可愛啊！”
周末無事，張老師特地驅車去佳怡姐的新家做客，路上聽說對方要帶一批狗去旗下民宿旅館做個活動，向來好熱鬧的她果斷調轉方向追上了車隊。直到下車，她才發現車廂里裝著的居然是這些半大小狗，頓時被萌了一臉鼻血。
轉頭看向旁邊剛剛停穩的房車，她迫不及待問道：“怡姐，這些小狗都是從哪里弄來的？不是說收養聯盟那邊都是成年串串，沒有純種小狗么？”
房車門口的湯佳怡笑著看過來，“你怎么知道它們純不純？”
“這還用問？長得可愛好看就是純的！”
“還真是簡單直接，”女士笑著搖頭，拉著她退到一邊，這才說道：“外觀只是其中一個標準，體型、性格、習性、功能這些也都要考慮進去的，另外要是參加狗賽賣上高價，血統證書這些更是必不可少。”
所謂純種狗（Purebreddog）其實和純血馬（Thoroughbredhor色）一樣，都是人類基于特定目的長期雜交選育而成的特定品種。玩具犬、伴侶犬強調外觀、體型以及性格，工作犬強調體型、功能、智力、適應性，各有各的要求。
市場需求市場變化，大量工作犬轉行變成伴侶犬，相關評價標準也是應時而變。羅威納作為軍警犬時強調動作迅猛，咬和力強大，用作伴侶犬時則被刻意調整性格和攻擊性，試圖將其培養成溫柔壯漢。
寵物育種歷來如此，這本無可厚非。問題是新品種的成型往往需要幾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很多育種者等不及將半成品提前推向市場，然后就有了被國內狗友戲稱為“四大神獸”的“豬羅”（大體型、較為遲鈍的羅威納犬）、“豬獒”（吊嘴吊眼吊腮的大體型藏獒）、錘牧（大頭方嘴、背脊筆直的德國牧羊犬），以及驢青（大體型、大立耳的狼青犬）。
這四種犬看似奇葩，本是卻是迎合國內市場，至少是部分狗友喜好的產物。問題在于繁育時間太短、品種尚未成型，還有很多半成品、殘次品混雜在內敗壞形象，再加上和城市養犬條例限制大型犬、烈性犬的規則沖突，發展前景卻是頗為堪憂。
張許瑤對狗賽沒啥興趣，聞言果斷搖頭，“就算給我條賽級狗我也養不起，還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目光灼灼地看著湯佳怡，她再次搬出先前的問題：“還有，這些狗都是哪來的啊？別告訴我是從寵物商店買的。”
“這些啊，”湯佳怡看了她一樣，“當然是找聯盟的鷺島救助總站借的。我們號召大家領養代買，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收養中心有這么多小狗？”張許瑤疑惑抬頭，接著想到一個可能：“難道他們說一套做一套，私自繁育小狗？”
“沒有的事，”湯佳怡果斷否認，“收養聯盟每天接收數百只流浪犬，其中總會存在一些幼犬和懷孕母犬，積少成多數量還是頗為可觀的。”
聽見這話，張許瑤反倒更生氣了，“光一個鷺島總站就能隨便挑出來這么多小狗，說明小狗總量還要更高，為什么你們還把小狗領養條件設定得那么高？這不是故意坑姐嘛？”
“誰有那個閑工夫專門坑你？”湯佳怡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要是放開領養，那些成年犬就會沒人要，最終只能人道毀滅。而且誰也不能保證小狗領養人會一直喜歡它，要是有人領養后高價倒賣，然后隨便報告說小狗得病死了或是丟失，我們也拿他沒有辦法。”
眼見對方閉口不言，湯女士丟出一個新的理由，“小狗這么漂亮這么萌，直播打賞不比三四線人類主播差多少。既然它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甚至還能掙錢補貼救助中心，干嘛急著把它們退出去？”
“就知道沒那么簡單，”張許瑤撇了撇嘴，很快就找到對方話里的漏洞，“收養小狗打賞賺錢，怎么感覺像是丐幫的操作？”
撥開武俠的美化包裝，歷史和現實里的丐幫從來不是什么良善勢力，尋釁滋事強行乞討、拐賣婦女和小孩、制造殘疾乞丐用于乞討都是基本操作，幾百年沒有變過。
“確實存在一些問題，”湯佳怡坦然承認這種可能，“所以過段時間我們會整頓重組收養聯盟，收容、飼養、領養、直播四大業務分開，屆時歡迎張老師再提監督意見。”
“我可沒有那么閑，”張許瑤別過頭去，正好看到工人往院子里抬家具，架不住心中好奇她又轉過頭來看向湯佳怡，“怡姐，你們這又是做什么？不是說大型撕家直播么，怎么還要專門布置？”
“這里原先是一家民宿，家具布置終究是旅館那套，缺乏正常家庭該有的生活氣息，所以需要人為填充一部分家具還有物件。”
“弄這么多東西給狗狗撕，你們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還好吧，又不是老物件，這些普通舊貨價格又不貴，放到這里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豈止啊！明明還有狗盡其用好么！”
因為經常破壞家具讓主人哭笑不得，阿拉斯加雪橇犬被網友送上“阿拉撕家”的外號。其實不只是阿拉斯加，其他狗狗同樣有著破壞家具的“不良記錄”，尤其是半歲換牙的大齡幼犬以及好動活潑的哈士奇雪橇犬。
哈士奇和阿拉斯畢竟是網紅寵，即便偶爾出現在救助中心，也會被原主人或者新主人火速領走，借調手續頗為麻煩。有鑒于此，這次的大型撕家直播果斷更換演員，把家具破壞者的重任放到一幫半大小狗身上。
湯佳怡沒接這茬，擺擺手招呼對方，“好了，布置現場還要一些時間，咱們回車上去等著。”
“嗯，”張許瑤也不矯情，馬上抬腳跟上。這邊依山傍海風景絕佳，就是風有點兒大，讓穿著夏裝短裙的她稍微有些受不了。
回到房車里面坐下，隨手抓起一只水果咬了一口，她這才好奇問道：“之前忘記問了，怡姐你們怎么想起來搞這么一個節目？是打算拍攝科學養犬教育片么？這種東西哪里不能拍，干嘛非要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來這邊當然是有原因的，”湯佳怡同樣拿起一顆水果卻不急下口，笑著對她說道：“而且絕對不是拍什么科教片。”
“那是為了什么？”張許瑤愈加好奇，“別告訴是為了開辟新題材，要給那幫云養玩家換口味！”
“既然打算全程直播，其中自然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這次主要還是為了給場景做舊，為后面的互動短劇做準備。”
“場景做舊？互動短劇？”張許瑤有些愣神，“意思大概能夠猜到，可我還是不明白你們要做什么。”
“這有什么不明白的？蜂游打算拍一組互動短劇，需要用到被野獸破壞的廢棄木屋，正好我們也打算翻新裝修，就專門借了些換牙期的小狗送到這邊，順便直播撕家賺些人氣。”
“蜂游？”張老師疑惑反問，“確定不是蜂影？”
看到對方點頭，她眼中閃過一抹恍然，興奮說道：“神神秘秘的，還以為是要做什么大事呢，原來又是給游戲做宣傳！這么說，‘廢土’打算啟動公測了？”
“劇本確實是廢土背景。至于其他的，我知道的可能還沒你多呢，畢竟你可是內測玩家。”
“能別提這個么？”張許瑤擺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表情，“我就在里面呆了不到十分鐘，然后就被踢出游戲了。”
湯佳怡臉上浮現笑容，“一進去就亂跑亂吃，結果吃出了食物中毒，你也是夠有才的。”
“再有才也比不上‘廢土’團隊啊，”張老師咧咧嘴，“內測不搞限號激活，直接來個分批開放一命淘汰，實在是有才到家了！”
蜂游今年一口氣發布四款新概念網游，其中卻只有《蠻荒ol》順利進入收費，其他三款目前都還處在免費測試狀態。其中《廢土ol》為了提升代入感順便壓縮運營開銷，特地在內測期間舉辦“一命生存挑戰”活動，所有玩家進入游戲都只有一條命，不管角色因何原因死亡都會自動鎖定帳號拒絕登錄，直到下一輪測試開啟才會解鎖。
因為不適應這種硬核的生存玩法，很多玩家興沖沖進入游戲，最后卻只收獲廢土一日游，如張許瑤這樣呆不滿十分鐘的倒霉蛋也有不少。
“知道是一命淘汰，你還隨便亂吃？”
“沒辦法，都怪我太純潔善良、太容易輕信別人了。那些水果看著很正常，當時還有小動物吃得挺開心，系統提示又說似乎蘊含大量營養也許可以食用，我就隨便試了下，誰能想到那幫狗策劃居然那么陰險。”
“你倒是記得清楚，”湯佳怡笑著看了某人一眼，“這游戲的背景是AI危機加生化危機，幸存的動植物都已經發生變異變得互相適應，稍微一想就該知道避難所人類沒有這方面經歷，吃了肯定水土不服甚至中毒。”
廢土（asteland）是相當重要的現代科幻題材，這類作品往往將故事設定在近未來，講述人類文明崩潰毀滅，幸存者掙扎求存、重建文明與秩序的故事。
廢土故事源于冷戰時期社會公眾對核危機的恐懼心理，后來經由一代代創作者不斷擴展，導致人類文明毀滅的元兇不在局限于核大戰，生化瘟疫、外星入侵、機器人造反、氣候突變、環境污染等理由相繼登場。
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蜂游的開發團隊選擇AI危機加生化危機的復合原因作為故事開局，AI起義釋放針對人類的生化病毒導致地表無法居住，幸存的人類只能躲入地下面前茍活，獲得自由的AI正要接管沒有人類的世界，卻遭到變異生物和變異人的攻擊，等到人類重返地面，廢土版三國演義正式上演。
“想什么想？”張許瑤翻了個白眼，“明明是策劃故意坑人，又是小動物進食、又是系統描述暗示，正常人都會中招的好么！”
“別人那么做，也是為了給你們留下深刻印象嘛，看你現在記得多牢靠？”
“幾個月玩不了游戲，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張許瑤忽然驚喜大叫：“我果然沒有猜錯，‘廢土’果然要開公測了！”
放下手機，她轉頭看向湯佳怡，“現在忽然開放公測，是版號有消息了？”
“不知道，”后者搖頭，“下月就開的傳聞改了又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那個月。”
“那干嘛現在就開公測，不怕浪費么？”
“這個我倒是知道，”湯佳怡抬手指向東方，“貝賽斯塔(Bethesda)的輻射網游版下個月上線，到時候肯定有一堆輻射老玩家要跑過去撿垃圾。”
“也太小心了吧？做網游蜂游才更專業好么！”
“哪有那么簡單？”湯佳怡搖搖頭，“別人把廢土題材做成知名IP，天然就有著開宗立派的光環加成，除非他們自己作死，否則別人很難追上。”
“要說開宗立派，咱們這個廢土貌似才是正宗呢！”
1987年，inXile娛樂公司通過EA發行了名為《廢土（asteland）》的RPG游戲。盡管首創“廢土游戲”為這家公司帶來眾多榮譽，他們卻沒賺到多少錢，幾十年后開發《廢土2》還不得不借助玩家眾籌的力量。
再后來，這家小公司被貪便宜的蜂游收歸旗下，這才有了故事全面重寫，只剩名字有關聯的《廢土ol》。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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