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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過后天藍海清，正適合離港出航。
雙體游艇劈波斬浪，在導航系統控制下朝著目標海域駛去。
陽光正好，飛魚號頂層甲板邊緣插著兩根海竿，上面的鈴鐺許久未曾響過，旁邊的主人卻懶得多看一眼。
看了眼外面清澈卻談不上碧藍的海面，劉海洋便忍不住撇了撇嘴，“這船都給你浪費了，明明裝了一堆華麗麗的遠洋設備，氣象雷達、衛星電話、海水淡化裝置、綜合發電裝置，卻被你當成近海游艇用，好不容易出一次海，也只是在近海兜兜轉轉，完全就是大材小用！”
馬競雙手不停，隨口問他：“感覺心疼了？”
“浪費是可恥的，我當然替你心疼！”
“這個簡單，”馬競伸手指著腳下，“只要一億就能帶走，貸款按揭買到就是賺到，趕快行動吧！”
前者翻了個白眼，“要是白條分期，再給打個四三二一折，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馬競的回答言簡意賅，直接虛踢他一下，“愛買賣，不買拉倒！”
“我這就滾！”劉海洋作勢推開，走到甲板邊緣趴在欄桿上朝下看去。
和只有他們兩個、兩根魚竿一壺茶的頂層不同，下方甲板上此時卻是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錯落布置的小桌上放著時令水果、海味山珍、中西點心、紅酒果汁，卻是時下流行的冷餐會。穿著休閑西裝、小禮服、沙灘裙甚至比基尼的賓客們端著酒杯隨意游走，碰到合意之人就留步閑聊幾句，票房、股價、項目、產業發展、業內八卦，乃至正在進行中的世界杯，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劉海洋倚欄而望，目光藏在墨鏡后細細打量，那些泳裝美女倒也罷了，雖然眼大臉小胸懷壯闊看起來讓人深表敬意，本身卻只有手術刀修飾出來的好看皮囊，劉老板見慣多國風景，自是渾不在意。他的目光很快挪到這場冷餐會的主角群身上，尤其是人群中那顆閃亮的腦袋。
那人曾經是春光燦爛的豬八戒，現如今卻是業內鼎鼎大名的山爭哥哥。今天這場冷餐會名義上是馬競發起，主角卻是這位電影圈大佬。由他擔任主演并且投資監制的電影《我不是藥神》點映成績破億、口碑更是炸裂，就連向來苛待國產片的豆辦都為其打出9分，如今正是他的高光時刻。
收回目光，老劉轉身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定定看著對面的馬競。
正在筆記本電腦前忙碌的后者立時察覺，也不抬頭直接發問：“看我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單純看一個奇葩。”
馬競笑著搖了搖頭，“那你繼續看著，關系熟就不收你錢了。”
見他態度冷淡，老劉只得改變策略主動開口問道：“下面那么熱鬧，干嘛不下去一起玩啊？”
“你想去就自己去，只要你走過去亮出身份，肯定會有一幫人上趕著跟你拉關系。”
老劉聽了卻是搖頭，“我對那些好看的皮囊沒興趣。”
“你這是破紅塵了？”馬競詫異抬頭，“下面那么多電影人，沒準就會有人拿著項目找你拉投資呢！”
“那也沒戲，‘美新2’延期，臨時上線‘美新1’資料片補位，公司缺錢缺得厲害，我現在都窮得要去押房子了，哪有閑錢投電影？”
“不打算邂逅美女，也沒興趣投電影，那你又急個什么？”
“我是替你著急好不？”劉海洋瞪他一眼：“這可是你給‘藥神’辦的點映破億慶功餐會，你這個正主反倒躲在上面玩游戲，這像什么話啊？”
“正主就在下面呢，”馬競搖搖頭，“該我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就是他們的事了。今天這場餐會本就是為電影增加熱度的秀，大家各取所需罷了。他們看著悠閑愜意，其實都是在擺拍制造宣傳物料，等船到港人家還要繼續跑路演上綜藝接訪談，咱們還是別去打攪為好。”
“你不下去拉關系，是不想后面繼續合作啦？”
“當然想要合作，”馬競打完一局抬頭看他：“問題是主動權在人家那邊，現在誰也說不準。”
“嗯？”劉海洋睜眼挑眉：“你們分贓不均，鬧掰了？”
“沒有，現在電影還沒正式公映，哪里有錢可分？”
瞪了對方一眼，他這才說道：“‘藥神’主要是寧昊、徐光頭他們幾個自己的公司投資，后面找蜂影投資只是為了分擔風險，畢竟題材稍微有些偏。這部電影基本上已經成功，后面肯定有一堆人排著隊給他們送錢，下一部繼續找我們的概率應該會很小。”
老劉卻不這么看，“你手上有網絡流量、有院線，同等條件肯定還會選你。”
“有流量有院線的投資方有不少，規模還都比我們大，”馬競卻沒他那么自信，“其實我們也可以說撿了個漏，他們本來想找別家，結果沒談攏。”
“也對，”劉海洋點頭，“跟投就這點不好，主動權握在主導方手里，沒有自己的項目那么自在如意。對了你們的特效大片也是定檔7月，這算不算是自己打自己？”
“蜂影沒投‘阿修羅’，逸快那邊參與特效制作也只是單純拿錢干活。網上通稿都是瞎扯，我們已經辟謠起訴了。”
《阿修羅》是一部據稱制作耗時6年、投資7.5億元的國產電影。因為成本高昂，這部改編自印度神話的特效電影同樣選擇在市場容量大、國產片有保護的暑期檔上映，最近也是展開密集的通稿宣傳。
明明影片出品方是某位“資本少帥”的三十六計影業以及國企寧影集團，那些拿錢寫稿的公眾號卻將打醬油的阿里影業還有蜜蜂影業拉進來，為這部電影戴上“AM首度牽手，共謀電影大業”的大帽子。
老劉笑著搖頭，“我可沒說是‘阿修羅’，都是你自己會錯了意。”
“那你想說哪個？‘稷下之辨’還是‘祖宗您好’？”
“當然是前面那個，你們那個‘祖宗’就是披著反穿越皮的都市喜劇，從頭到尾壓根就沒特效鏡頭！”
“還是有一些的，只是不太顯眼罷了。”
“就算有也沒有‘稷下’多，”劉海洋笑著搖頭，“外景全部用CG，貌似還是國產電影頭一遭，你們這個電影也算是開創了特效場景的新紀錄。”
馬競聞言也是笑了笑，“照你這個標準，當初那部‘孤芳不自賞’也可以說是特效大劇了，畢竟也是全程摳圖。”
“本來就是嘛，”老劉端起桌上茶杯輕抿了一口，這才說道：“不過你們也小家子氣了些，國內這么多影視城，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座先秦風格的，干嘛非得要費時費力使用特效蓋一個？”
“影視城雖多，還真沒多少先秦風格的。就算有，規模也嫌太小，顯不出‘臨淄之途，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的大城氣象。”
“行了行了，知道你腦子好記得牢，不用跟我賣弄‘戰國策’。就算真沒合適的，實在不行也可以自己蓋一個嘛？看看人家凱爺，為了拍‘妖貓傳’專門蓋了座‘唐城’。嘖嘖，這個氣魄也是沒誰了！”
“嘿！”馬競同樣端起茶杯，“你這話怎么聽著像是在挖苦？”
《妖貓傳》已于去年底登陸賀歲檔，卻在和《新封神榜》、《芳華》以及《前任3》的較量中敗下陣來，票房勉強突破5億元便即宣布下檔。
這樣的成績放在幾年前算是名列華語影史的好成績，擱現在卻只能說是失敗，畢竟后面那三部同期對手的票房都超過10億元，蜂影的《新封神榜》更是靠著出色的畫面、誠意不做作的劇情攬下20億元票房，算上海外收入，全球票房接近30億元。
聽見馬競的指責，劉海洋馬上搖頭：“沒有，我這是在表達佩服之情，別人幾個月甚至幾十天就能拍一部電影，凱爺卻寧愿花幾年時間造城栽樹，堪稱電影圈匠人精神楷模。再說雖然‘妖貓傳’票房差了些，好歹也算是回了本，后續還能通過旅游開發、地產增值、影視基地出租賺長線，怎么著也不虧。”
“‘妖貓傳’和唐城只是合作關系，相當于是電影給影視城做了個植入。投資唐城的當地房企宣稱花了16億元，即便里面有著水分，超過10億卻是大概率事件，畢竟建筑規模在那里擺著。這么大的投資，又要多久才能收回來？反正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接受影片的成績。”
“不接受又能如何，怪只怪他們眼光太差，”老劉抬手指了指北面，“對了，我聽說當初‘稷下之辨’立項時也有房地產公司找過來，想要跟你們合作開發臨淄齊古城項目，結果卻被你們拒絕了？”
“是有這么回事，”馬競點頭確認，“他們那個項目16年才開工，要到2020年才能建成，就算把稷下學宮、九坊十三巷提到前面，也不適合立即拿來拍電影，不然太新了看著會很假。”
“這算個啥？就憑北方常年輕度污染的空氣，過個冬天就差不多了。實在不行，國內不是還有精通做舊的專業人士嘛！”
“終究是個麻煩事，”馬競搖搖頭，“反正現在綠幕技術已經普及，CG建模成本也能接受，當然還是虛擬影視城更合我們胃口。”
這么一說，劉海洋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利益問題在作祟。其他電影公司靠票房、版權分銷乃至股價漲跌賺錢，自然不介意和影視城合作。蜜蜂很早就提出“影游聯動”，后面又加上VR旅游，自然更傾向于建造屬于自己的“虛擬影視城”。
想到這里，他抬頭看過去：“這座影視城就是‘天意’里那個臨淄，我沒猜錯吧？”
“答對了，”馬競提起茶壺，“獎勵一杯鐵觀音。”
伸手接過茶碗，劉海洋忍不住一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都沒趕上時間。”
“沒辦法，手游生命周期越來越短、棋牌游戲擦邊球泛濫，國家也是不管不行。現在不但棋牌游戲相繼關閉，老游戲的延壽問題也都受到了重視。”
“嘿！”劉海洋怪笑著，抬手指著筆記本電腦，“聽說蜜蜂棋牌本來拖著不改，結果被你發火罵了一通這才急忙發布新版。認慫改掉還不算，你還盯著檢查效果，這個覺悟可真不一般！”
“跟覺悟無關，”馬競搖頭，“這是我很早就有的習慣。蜜蜂和佳境的產品，不管是手機還是T恤，亦或者軟件和奶粉，每個版本出來我都要親自試用，這是我身為首席體驗官的職責。”
“你也有夠奇葩，”劉海洋笑著搖頭，“這是有多不信任員工？”
“信任過度就是縱容。哪怕現在進入機器時代，我要是沒退休，也會堅持這個傳統，確保正式產品上面不會有輕易就能看見的弱智錯誤。”
“好吧不說信任。蜜蜂百貨的商品那么多，就你一個人能用的過來？”
“是有一點麻煩，所以我打算再招些助理幫忙。”
“又擴招？”老劉驚訝瞪眼：“好像你的董辦都已經上百了吧？”
“現在還沒，下半年應屆生入職后就差不多了。”
“嘿嘿！流量明星有十來個助理都會被人噴耍大牌，真該讓人看看你的助理數目！”
“我又沒把他們都帶出來招搖過市惹人嫌，別人犯得著噴我？”
“叮鈴鈴！”
老劉還待開口，旁邊魚竿上卻傳來悅耳的鈴鐺響聲，連忙扭頭看過去。
“是我的竿，今天可算是上魚了！”
嘴上說著，他第一時間站起來走向魚竿所在，然后就見卷線輪正在專門機器的帶動下自動旋轉收放，顯然正在和海里的魚做著關乎性命的斗爭。
魚竿和魚線材質屢經更迭，卷線輪這種輔助裝置卻沒有太大改觀，不是技術上做不到，而是漁友不喜歡。馬競終究不是在于漁之樂的那種人，他不但給飛魚號配備了探魚聲納、水下攝像頭、遙控機器魚，還有需求的客人準備了這種電動智能卷線器。
看了眼水下攝像頭傳來的畫面，劉海洋嘆了口氣：“你這樣釣上來的魚，都是沒有靈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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