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次第亮起，掌聲卻沒有停下，很快變成整齊的“啪啪！安可！啪啪！安可”
有人點亮手機，舉起來上下揮動，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現場演出的味道。
臨時的舞臺上，表演者停下收拾樂器的動作，站在那里面面相覷。
她們的平均年齡只有18歲，大都是首次“觸電”的純新人，公開表演的經歷也沒有多少，面對觀眾熱情的返場要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經驗。
主持人見狀連忙站出來幫忙解釋，表示她們的行程排的很滿，后面還有兩家電影院等著，晚上還要坐高鐵去津門，實在沒辦法耽擱停留，請求觀眾的理解諒解云云。
被她這么一打岔，觀眾們也都反應過來，明白自己看的表演和普通的現場演出不一樣，只得訕訕地放下雙手，眼睜睜看著眾人離開。
演員離場，工作人員走進來開始拆除小舞臺，現在才剛過七點，拿掉小舞臺還能放兩三場電影。
觀眾們起身往外走，冉旭坐著沒動，深深嘆了口氣，“當演員也不不容易啊！拍完戲了還要辛苦宣傳，一天跑好幾家電影院，還要連夜去外地，不到電影下映就別想休息，感覺比咱們還苦呢！”
“更正一下！”周舟舉起手，“不是誰都有資格這么辛苦的，那些配角、龍套就算想要幫忙宣傳，人家導演和制片人還不愿意掏那個機票錢呢！”
“這么多人，全國各地到處跑，光是每天的路費食宿費就得以萬計算，老板自然不愿意了。”
“這才幾個錢？路演已經是最省錢的宣傳方法了，打辦首映發通稿才是真得能花錢。現在電影宣傳費基本上都是千萬起步，那些個大片還要破億，沒錢根本玩不轉。”
冉旭有些咋舌，“這么多？”
“全國一年生產七八百部電影，算上進口片，全國票房也才四百多億，刨除那些十億、二十億的神片，你算算剩下那些電影的平均票房是多少？網上那些同質同價沒牌子的商品，不花錢買流量根本賣不動，電影也是如此，不用心宣傳，就沒有關注度和排片率，最終只能悄悄的上映、悄悄的下映。”
“現在有了‘電影促進法’，拍電影不要許可證，只執行映前審查，以后這些題材安全、風格相近的電影只會越來越多，花在宣發上的錢只會越來越多。據說網店商家把六成毛利拿來買流量，以后宣發比制作還花錢應該會越來越常見。”
冉旭眨了眨眼，全年票房四百多億他知道，電影促進法正式施行他也知道，畢竟‘時事’雜志上都有刊載。可剩下那些數據和論斷他就不清楚了，“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沒有，”周舟聳聳肩，“都是從壁虎上看來的，我覺得很有道理。產量大增、同質競爭，就越發需要宣傳，就像那些瘋狂打的飲料和洗衣服一樣。”
“那沒錢的電影怎么辦？”
“放棄院線發行，直接賣給各地的電影頻道或者視頻網站。”
冉旭點點頭，掏出手機打開剛才收藏的網頁內容，遞到好友面前，“你是不是被人騙了？我在上影節官網上沒找到‘閃光少女’的名字。聽說騙子最喜歡騙咱們這些高三學生，難不成這是最新的花樣，專門騙跟社會脫節的學生黨。”
周舟接過手機看了眼，“跟社會脫節的貌似是你吧？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在用四年前的擼妹兒720？嘖嘖，1g處理器、512內存，難道不卡嗎？”
“不卡，”冉旭搖搖頭，接過機身遍布磨痕的亮黃手機，“我不更新應用，512兆夠用了。”
“也是，四年前的機器運行三年前的應用，當然沒什么問題，”周舟站起來，“走吧，看你這么可憐，帶你去領一臺免費的手機。”
冉旭跟上他的腳步，“別想把我騙去燕郊、靜海！還有我不借錢！”
周舟翻了個白眼，“想什么呢？就在電影院里面，幾步路就到了。”
至于剛才的問題，他同樣有解釋：“閃光少女參加的是電影頻道傳媒關注單元。這個獎是電影頻道和上影節合作辦的，確切說是掛靠。電影頻道掛著央視六套的名字，其實是總局下屬的電影衛星頻道節目中心在制作運營，傳媒大獎的評選運作也都是他們在做，和上影節只有掛靠關系，官網不來認領倒也正常。”
聽了好友的介紹，冉旭一揚眉毛，“這個獎是不是也叫上影節傳媒大獎？”
“嗯，沒錯。”
“我去！原來是給‘小時代’發最佳影片，把最佳新人導演發給郭小四的那個辣雞獎！”
“咳咳，”周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尷尬地捂著嘴巴連連咳嗽。
等到氣息平順，他這才悶聲說道：“評委也有走眼或者被公關的時候嘛，大多數時候他們的眼光還是很好的，選的影片不是口碑好就是票房高。再說，那一屆的最佳影片還有‘青春派’呢。”
那是一部以“戰勝高考”為題的青春電影，投資方是讓萬千學子顫抖的黃岡密卷（其實是黃岡廣電），這部電影也因為后者的運作，拿到了代表官方認可的華表獎。因為真實反應高考氣氛，它經常被高中學校用作備戰宣傳片，在新學期組織高三年級集體觀看，這里面就有冉旭他們學校。
想起那部電影的情節，冉旭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兩眼一睜，開始競爭，累死你一個，幸福你一家。嘿嘿，咱們現在也算是脫離苦海了。”
“還早著呢，只能說是中場休息，”周舟搖了搖頭，“考的再好，志愿沒填好最后也是白搭。千辛萬苦上了大學，最后卻練出一手搞不成低不就的游戲技術，還是沒什么卵用。”
“也不知道班上那幾個喊著要考電競專業的家伙考得怎么樣，能不能考上。”
“不清楚，”周舟搖了搖頭，在存包柜前停下腳步。
“怎么不走了？”
揚了揚手里的透明文件袋，周舟譏誚地看著手里只有手機的好友，“你的準考證不要了？”
“啊！”后者如夢初醒，以手撫額道：“我還真給忘了，果然是一考傻半年。”
拿起手機靠近nfc識別區，一只柜門自動彈開，冉旭走過去取了自己的塑膠文件袋，伸手關上柜門，隨口說道：“720雖然過時了，但是卻有nfc和無線充電，反倒很多新手機卻沒有這兩個功能。”
“那都是塑料背殼的功勞。”
nfc近場通信技術源自rfid射頻識別技術，無線充電大多采用電磁感應方案，這使得兩種產品都對金屬外殼比較敏感，需要花費資源專門優化。大部分廠商嫌麻煩，直接砍掉中低端機型的這兩項功能，以期節省成本提升性價比。
離開影院存包區，周舟抬手指著前面一家店鋪，“到了！”
冉旭抬頭望去，首先看到白色門頭上撲閃翅膀的藍色蜜蜂，接著視線下移穿過玻璃門掃了眼店內，“就是這里送手機？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以為是賣周邊紀念品的就沒進去。”
“嘿嘿，所以你得感謝我，讓你省了幾千塊。”
伸手推門，倆人一前一后走了進去。
因為是內嵌在電影院里的店中店，這家店的面積很小，兩邊靠墻擺著兩臺自動售貨機，最里面是一張燈光柜臺，營業員坐在后面，雙手橫持手機手指不停，似乎在玩游戲。
見此情景，周舟停下腳步，回頭小聲說道：“不是王者就是百將，賭不賭？”
“傻子才和你賭呢！”
“王者榮耀”在過去大半年突然爆發，助力企鵝游戲掀翻蜜蜂游戲，一舉坐上世界最大手游公司的寶座。后者手上雖然有諸如“百將圖”這樣堪稱優秀的作品，奈何用戶基數差距太大，只能眼睜睜看著營收和利潤的差距越來越大。當然，百將圖固然被王者花式吊打，靠著優秀的程序、畫面和ai，依然穩坐移動moba游戲的第二把交椅，人氣和營收同樣可以吊打其他手游，這位小哥的確不太可能玩其他游戲。
眼見目標不上鉤，周舟無奈搖搖頭，走到柜臺前面扣指敲了敲，“小哥！”
后者見到來人，放下手機正要開口，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輕取敵首，勢不可擋！”
營業員滿臉尷尬，連忙抓起手機按了靜音，然后說道：“兩位同學，你們是來參加‘活力之夏’活動的么？”
“我已經參加過了，”周舟指指冉旭，“這次是帶他來。”
“哦，”營業員點點頭，伸出手，“同學，準考證給我看一下。”
冉旭取出準考證遞給他，同時有些不放心地確認道：“不會用我們的資料搞貸款吧？”
“當然不會！”營業員把準考證平攤在一只類似掃描儀的機器上，這才搖著頭說道，“恰恰相反，蜜蜂做這個活動，正是為了防止你們這些高中畢業生被人騙去借貸款、做傳銷。當然，公司順便也能把你們發展為潛在用戶。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必須要從學生抓起。”
“噢，”冉旭點點頭，看著對方操作，然后一張塑料卡片被遞到他面前。
“這是我們的會員卡，內置射頻芯片，里面有三張綠萊月卡，請到那邊的自助設備上操作使用。”
冉旭還想再問，周舟卻一把將他拉到自助終端跟前，“在這兒掃卡，然后你就明白了。”
自助終端采用全觸屏操作，有什么需要點按鈕圖標就行，的確很容易上手。冉旭也終于弄明白了所謂送手機的真相，“這玩意只是‘共享手機’，用完了還是要還回去，哪里說送了？”
“到期不還，手機不就成你的了，蜜蜂又能把你怎么樣？”
“遠程停機、封停帳號、扣信用分、通報學校、上報征信，這些手段還不夠？”
嘴上吐槽著，冉旭手腳麻利地選了一臺手機。
手機檔次不同，需要消耗的月卡數目也有不同，他沒有刻意選擇老舊機型，也沒有加錢上蜂8，而是隨大流地選了一臺中端偏下的蜜蜂6lite，三張月卡可以免費用到新學期開學。
機器里吐出一只紙盒，周舟一把抓起，“我幫你看看是什么版本？”
很可惜，冉旭的手氣不怎么好，盒子里只有一支普普通通的藍色手機，外觀看起來并不怎么出眾。
對于這個結果，他倒是頗為欣然，“白吃棗嫌核大”可不是他的風格。
走出電影院，太陽還明晃晃地掛在西邊的天空上，頑強地不肯下山休息。
拿起手機給自己來了張自拍，冉旭低頭看了看，選了個看起來最奇怪的“星空模式”。
然后他就震驚了，張大嘴巴：“還可以這樣？這也太厲害了吧？”
“什么？”周舟探頭看過來，發現手機屏幕上是某人的傻笑自拍，背景是野外星夜。
“這有什么？黑白顛倒其實不難，調下色，修整影子和天空背景，再改改亮度、對比度就行了。很多影視劇的夜戲就是在白天拍的，尤其是那些調度困難的大場面，為了防止出事都在白天拍攝，完事了用后期軟件一改，觀眾根本看不出來。”
“蜜蜂不過是把專業軟件的功能簡化了拿到手機上，再自動摳掉天空換成星空背景罷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冉旭點點頭，“我知道啊，可問題是這個也太真實了吧？這個月亮和昨晚的好像。”
聽見這個問題，周舟忍不住笑了，“那是因為蜜蜂點歪了科技樹，花了上千萬做了個宇宙模擬器，后來可能感覺只給游戲和電影用太浪費，就下放到手機相冊了。”
蜜蜂旗下的3d游戲一直很重視天氣和天象的擬真，為了進一步提升模擬效果，他們先是專門架設地球模擬超算來改進天氣系統，又和天文學家合作開發星空模擬器。通過收集解析既有的天文資料，他們將所有目視可見的天體裝進一臺專門的超算。
只要輸入位置坐標和時間信息，兩套模擬器就可以精確模擬地球上任意一點指定時間看到的天空，準確度遠非傳統星圖和星空照片可比。用來做影視劇背景都毫無破綻，降低要求放在手機相冊里自然毫無問題。
“對了，”說到這里，周舟忽然想起一件事，“明天你沒事吧？”
“沒事，準備呆家里看電視。”
“電視以后再看，明天和我一起去國展中心看科博會。”
“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