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棟小白樓時，張許瑤回頭看了眼暮光中的建筑，幽幽說道：“哎，吸了一下午的合成香味，現在感覺連鼻子也不是我自己的了！”
果不其然，耳邊立即飄過來一句話，“請問一下，剛才在里面玩得很嗨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的那個人去哪里了？”
面對揶揄話語，張老師卻是面不改色，坦然地開門上車熟練地系上安全帶，這才說道：“一碼歸一碼，就算是天然香氣聞多了鼻子也會罷工受不了的，更何況你們這個模擬氣味還是加量版的。”
“說到底還是你太貪心，正常人可不行一次體驗這么多場景和服裝，”湯佳怡在她身邊坐好并招呼司機開車，這才對她說道：“怎么樣，自討苦吃了吧？”
“我也沒想到場景和衣服居然辣么多啊，”后者苦笑道，“然后，人家一激動就收不住手了。不過老實說，這套有味道的環境風系統的還是不錯的，有好幾次我都差點以為時空錯亂了呢，要是把氣味再淡一些就更好了。”
這套“環境風模擬試驗系統”全世界只有四套，除了緣夢的兩套，剩下兩套都在蜜蜂研究院封存著。當初開發團隊創造性地將氣味合成器與立體冷暖風系統結合起來，希望為r的虛擬世界引入了“環境風”這個元素。置身其中，用戶可以真切感受到阿爾卑斯的冰雪氣息、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味道、邁阿密海灘的淡淡腥味與如潮熱浪，沉浸感自然得以大幅度提升。
當然時空錯亂什么的只是張許瑤的溢美之辭，畢竟還沒有完美實現觸覺模擬，手摸不到腳踩不到很容易讓人出戲。再加上環繞冷暖風系統帶來的成本和體型問題，這項技術一直并沒能成功商用，最終在今年被擺上了“蜜蜂超市”的貨架。倒是有南方的家電廠看中了它，拿到使用授權將其用在高端電風扇上面，還打出了所謂“帶你環繞世界”口號，而且居然賣得很不錯。風扇只需要提供幾種主流組合就可以，實現難度大大自然降低。
所以聽她提起風模擬系統，湯佳怡第一時間想起那款風扇，笑著說道：“正好，我這里還有好幾張‘世界風’的禮品券，給你要不？”
“算啦不用了，”張老師當然表示拒絕，“宿舍有空調，根本用不上風扇。”
“不太熱的時候用風扇更省電，低碳生活從你我做起哈，”湯佳怡拿起手機繼續推銷。
“嘿！什么低碳還不是你們這些大老板說的算，當初推廣電動車平衡車的時候說電動更環保，現在換上自行車了又說人力最環保還能鍛煉身體有益健康，好賴話都被你們說完了。”
湯佳怡想了想，還是解釋道：“蜂園和蜂校引入自行車是因為有些地方路面不平，平衡車過不去。而且這里面也涉及一些公司策略上的調整。”
元器件價格的下降讓蜜蜂等平衡車廠家受益的同時，也讓傳承自時代的“床板工廠”看到了商機，買來電機、電池、控制主板，裝在仿制的外殼里面就能造出這種時髦產品。然后大廠就悲劇了，論成本他們真心不是沒質檢沒售后甚至沒社保的山寨小廠的對手，正面承受后者低價競爭的同時，時不時還要被后者的糟糕質量連累到。
在競爭對手通過國際合并抱團取暖時，蜜蜂平衡車卻選擇了改變定位，從原先的時尚交通工具變成人員與物資智能輸送平臺，畢竟無人駕駛技術現在還不是大白菜，能夠為他們筑起利潤的壁壘。作為樣板產品，蜂園里的平衡車也進行了升級與更換，有了固定的停靠站點，不再像以前那么自由。
相應的，踩著平衡車到處溜達的身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騎著小馬自行車給手機充電的所謂零碳黨。小馬智能自行車前頭的袖珍儀表盤早就被換成了手機支架，以便用戶直接使用自己的手機導航軟件，同時車架電池組還能為手機提供充電服務，部分解決了手機續航不給力的痛點。
然而張許瑤卻不喜歡這個改動，因為新版騎起來比以前要費勁不少。這是因為控制系統調高了助力模式的開啟條件，以便給手機保留電量，不然充電變“放電“用戶一定會罵娘的。
所以她還是搖了搖頭，“反正我不喜歡發電自行車，騎起來太累了。”
看到湯佳怡掌中手機，她又換了個話題道：“對了，我突然有個新靈感，你們完全可以用這些景點和服裝資源做個手機app，然后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虛擬旅游被拆穿了。”
“你說的應用去年就有了，”湯女士先是否定了她的創意，然后看著她道：“而且許姨擔心的也不是這個，我覺得你穿婚紗的那些照片可以才是她想要的，給她看看應該會很不錯。”
“別別！千萬別！”張老師頓時急了，抓住湯佳怡的手說道：“姐姐你可千萬別這么做，你要是發過去了她鐵定要飛過來看女婿，到時候就算網上現租一個也來不及。”
“你租過？”
被對方饒有興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再厚的臉皮也是頂不住，張許瑤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媽要是知道我租男友騙她，絕對會跟我斷絕母女關系的。我就是看過這方面的新聞，想起來隨口一說罷了。”
“你呀，”湯佳怡長嘆一聲，張口吐出一個讓對方目瞪口呆的消息，“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許姨和張叔下學期就會調來這邊任職了。”
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張許瑤苦笑道：“這算什么好消息啊？”
“家人團聚還不是好消息？”
“好吧，算你有理。我爸我媽辭職進了蜜蜂教育這個我知道，不過老家那邊的新學校不是還沒蓋好么？”
“那邊的學校是還沒蓋好，可人已經招進來了，總不能讓老師們去工地上班吧？正好安排這些學校的老師來鷺島培訓，順便安排沒有兩證的老師去考證，反正普通話等級和教師資格都是全國通用的。”
“其實去工地搬磚也是不錯的，收入高不說還能鍛煉身體和精神。”
“你去過？”
“沒有沒有，我聽網友說的，”張許瑤嘆了口氣：“姐姐啊，這回你們可是害慘我了！”
“我害你什么了？”某人明知故問。
后者頓時語塞，總不能說姐姐你在家鄉蓋學校是錯的吧？
國人多有衣錦還鄉造福鄉梓的傳統習慣，也對成功人士有這方面的心里預期，馬競夫婦自然也不能免俗，很早就開始回報家鄉，帶去了不少積極的改變。這一次，他們沒有把目光局限于平縣老家，而是放大到了整個秦省范圍。
根據年初時與省教育廳達成的協議，蜜蜂教育將在省廳的統一安排下，于條件合適的地方開辦不少于二十家“尚軍學校”，這些用馬父名字命名的學校將實行12年制小初高完全教育，同時馬競夫婦也承諾將為學校運營持續提供補貼，以便降低學費標準使其可以惠及更多普通家庭。
雖然因為人口結構的問題，很多地方出現了生源不足學校大量裁撤的情況，但在大中城市卻沒有這個問題。生源聚集之下，知名學校更是成了比公園地鐵還要厲害的房價倍增器。這種情況下，已經多次證明成功的蜜蜂模式來到秦省，自然會受到從上到下的歡迎。
協議一經簽訂，蜜蜂教育果然發揮出了民營企業的主觀能動性，在部分學校待定、余下校址在建，還沒有一所完整校園的情況下，就雷厲風行地展開了教職員工的招聘工作。除了從今年應屆大學生中招錄新人，他們還從國內外挖了不少資深老手過來充實教學實力。
上次成立楊縣示范學校，鷺島蜜蜂學校就做了很大貢獻，借調了相當數量的中青年骨干教職工支援內地建設，畢竟大家用的都是同一套教學體系，這些“老人”調過去可以更快上手。只是這次攤子鋪的太大，等不及內部造血這才被迫對外招錄教師，然后總部培訓就成了題中應有之意。
把人拉到鷺島來，既可以安排人手進行技能培訓、考證輔導，還可以增強教職工的榮譽感和歸屬感，對于團隊建設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苦了某位躲家不歸的女老師。
上次支援楊縣時，因為上面開出來的條件實在太好，承諾待遇提升將來還有機會調出來，她們“平縣幫”就有幾個人動心報名過去了。等到條件落實，沒趕上趟的人后悔不迭，這次看到機會也都跟了過去，不過兩次都沒有張老師的名字，因為不想離家太近受約束。然而她卻沒有想到，自己不回去老爸老媽卻追了過來，頓時就讓張許瑤受驚不小，心里登時騰起辭職出去躲一段時間的想法。
“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那么遭，”湯佳怡小聲開解她道：“你仔細想想，去年許姨怎么跟你說的，今年又是怎么說的？”
“還能怎么說？不就是‘你找到男朋友了沒？什么時候結婚啊？咱家要求也不高，沒有遺傳病對你好就行了’什么的。哎，去年還有身體健康長相周正呢，剩女真是會貶值啊！”
“知道貶值還不趕緊找人把自己嫁掉？”
“不著急不著急，看中這些外在自然非我良人。”
說完這句話，張許瑤又嘆了口氣，這是這次的情緒卻完全不同。
實際上在怡姐刻意提醒后，她也立即想到了家里的變化。除了不斷降低的女婿標準，家里其實也不怎么催她趕緊結婚了，過年時老媽雖然還提過相親的事情，卻不像往年那樣把時間地點人物交待的一清二楚，就差壓著她過去赴約了。
想通這一點，張許瑤道：“算了，來就來吧，只希望到時候別又吵起來就好。”
“吵起來不是正合你意，剛好可以光明正大地離家出走？”
“也可能夏天沒過我就找到自己的p日neha日ng，然后皆大歡喜問題全消。”
點點頭，湯佳怡道：“是哦，看來我得跟他們說說，接下來給你多安排些通告。”
“什么意思，想要壓榨免費勞動力啊？”
“我是怕你太宅了結果躲在深閨無人識，只有讓你多出來透透氣曝曝光讓更多人知道你，才可能有人腦子來電突然看中你呀。”
“好歹我也是粉絲幾百萬的網紅誒，怎么會沒人認識呢？好吧，雖然沒你們兩口子多…”
張老師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索性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姐你知道蜜蜂博士考得怎么樣，能上985不？”
“試卷當時就封存了，我跟你一樣是兩眼一抹黑，你還不如多刷刷蜂十二的圍脖。”
蜜蜂研究院精擅人工智能，蜜蜂教育擅長解答高考題，兩方面強強聯合打造的“rb蜜蜂博士”智能系統自然擁有非常高的“考商”。去年時這套系統曾在場外模擬中取得不錯的成績，這大大鼓勵了團隊以及集團的信心，專門為博士征集試題進行專門特訓。而在前段時間，兩臺搭載“博士”的電腦終于被送進了高考考場，在斷網且有人監考的情況下參加了文理科目的全部考試。
“我有關注啊，不過好奇怪這段時間蜂十二圍脖根本沒更新。明明標準答案都已經出來了，他們既不說客觀題部分成績怎么樣，也不給我們看蜜蜂博士的作文卷子，不管留言還是私信都沒有反應，感覺就像是怕事情暴露細軟跑一樣！”
“哈哈，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湯佳怡笑了笑，“他們沒跑，還在蜜蜂研究院二棟12樓，有時間你可以過去找他們當面談談。”
聽見這話，對方卻是回以明顯的斜眼，“我連研究院大門都進不去好伐？”
湯佳怡坦然攤手，“你進不去我也進不去呀，那里可是你家競哥哥的心頭肉掌中寶，你還是直接問他會比較快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