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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在曇宮的后院里，依著欄桿看著秀水河里的月亮。
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吹皺了她的眉間。
西門映雪去了督察院，她一整天都呆在曇宮里，西門映雪一整天都沒有來。
她知道西門映雪去督察院想做些什么，她也知道西門映雪去了督察院會很忙。
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她忽然很懷念在空島的日子。
她睡在樓上，他睡在樓下，每天都在一起，無論是練符，還是畫畫。
她忽然覺得那種安寧的生活才是她喜歡的，她忽然很期待西門映雪說起的找個地方去隱居。
遠離這些紅塵煩惱事，兩個人平靜的生活，那……才是生活。
這種日子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那種日子不知道何時才會到來。
華貴妃踩著月色來到了曇宮，她看了看毫無所覺的芊芊搖了搖頭。
這丫頭，當真是一片癡心啊。
她走了過去，拍了拍芊芊的肩頭，說道：“夜雖還未深，但寒露已重，不要站在河邊，小心染了風寒。”
芊芊回過頭來笑了笑，忽然問道：“娘親，父皇……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華貴妃一怔，然后笑道：“你這孩子，你父皇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他啊，自然是很愛你們的人啊。”
芊芊轉過頭去，又看向了那水中的月亮緩緩說道：“可是，我現在怎么覺得，父皇就像這水中的月亮一般呢？明明看得很清楚，卻偏偏又無法觸摸，偏偏又覺得離得有些遠，甚至，還覺得有些陌生了一樣。”
華貴妃沉默了片刻說道：“不要去多想，你是因為太過在意西門映雪，才會對你父皇有這般看法。你現在還小，你現在要做的是努力修煉，早些破了圣階。等你站得足夠高的時候，或許便會明白很多事情。”
芊芊輕輕的搖了搖頭，又問道：“如果這次不是老師他們跟著我們下的南山，西門映雪肯定就死了。女兒想問的是，如果父皇真的愛我，他為何那么想要殺了我的未婚夫呢？”
“鬼門關他布局殺西門映雪我還能理解，畢竟那時候西門映雪還不是我的未婚夫。但圣道上的事情……女兒實在難以釋懷。”
華貴妃抬起頭來看著西方天那顆孤獨而明亮的星星，忽然說道：“碣石已經松動，刻于碣石之上的協定，掉了三個字下來。欽天監黃山大師觀星十日，得出碣石協定將在三年后作廢。也就是說，碣石協定到期，提前了七年。但造成碣石協定提前到期的原因，卻無法看得清楚。只是隱約有一條線，從南向北延伸。”
芊芊轉頭看了看華貴妃，臉上并沒有什么異樣。
華貴妃又說道：“從南向北延伸的意思是，這片大陸，沒有誰能夠逃過這一場浩劫，哪怕是藏在巫山的巫族，也不行。”
芊芊還是沒有說話，也還是沒有一絲異樣。
華貴妃忽然指著西方天那顆星星說道：“那顆星，又亮了一分。”
芊芊這才動容：“你也認為西門映雪是妖皇轉世？”
華貴妃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說，妖皇可能提前覺醒，應該就在這三年之內。”
“如果妖皇真的已經轉世，如果西門映雪不是妖皇，那么，那顆星的后面，一定還隱藏了一顆星。只是那顆星太亮，那顆隱藏的星至今都無法看見。除非……將那顆星斬落下來，才會顯露出隱藏的那顆星星。”
芊芊自然明白了華貴妃的意思，殺了西門映雪，無論他是不是妖皇，都很重要。
如果西門映雪是妖皇，趁他還未覺醒就斬之，自然少了很多的麻煩。
如果西門映雪不是妖皇，將他殺了那顆星就墜落了，隱藏的那顆星就顯露出來了，就可以觀星而推測究竟妖皇何時會覺醒了。
“娘親一直認為西門映雪不是妖皇的原因就是，那顆星本不應該那么亮，除非，后面還有一顆星星。現在看來，后面真的還有一顆星星，只是，這僅僅是推測，而非親眼所見。”
芊芊低下頭來緩緩的說道：“這些，和我都沒有關系。女兒希望，以后你們不要再做出這樣令人傷心的事來。他，也并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如果他真的被父皇殺了，只怕……這皇城的天，都要變了。”
華貴妃有些愕然，不明白芊芊為何將西門映雪說的如此之高。
南唐皇城存在了數萬年，唐家皇族的地位自南唐成立以來就一直延續至今。歷經無數次妖魔之戰而巋然不動，這天，豈是誰想變，就能變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豁然一震，無比震驚的看著芊芊問道：“他，入了空島？”
芊芊沉默的點了點頭。
華貴妃心里更加震驚，西門映雪明明沒有入那門，他是如何進空島的？
芊芊既然如此說，那么空島九劍自然是因為西門映雪的原因而下山的。
院長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華貴妃忽然又覺得很安慰，那小子真的入了空島，這樣看來，芊芊的眼光果然才是極好的。
碣石協定還有三年就廢了，大戰就要開啟，那小子入了空島自然會得到空島的庇護，以后和芊芊起碼會好過很多。
她便笑了起來說道：“這樣極好，以后，娘也就放心了。”
芊芊在曇宮看著水中月，西門映雪在近水樓也看著水中月。
“今兒個不知怎么了，父皇把我叫去了御書房里，居然和我聊了大半個時辰。”
唐鈺搖著頭難以置信的說道。
文采晨也興奮的說道：“昨日爺爺又來信了，夸我最近很有長進，明年給我的配額從一萬靈石提升到四萬，四萬啊，哈哈哈，比妹妹還多了一萬，嘖嘖，這簡直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好事兒。”
“這么說，文老太爺對我的看法，有些改變了？”唐鈺疑惑的問道。
“爺爺說，這事兒明年再定，但看爺爺對我的態度，這事兒多半成了。”
唐鈺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說道：“有你們靈水文家和上京葉家的支持，財力上就沒有問題了。剩下的問題就在朝堂之上和空島的意見了。”
葉瀧舞也很高興，她笑著說道：“爺爺說，到時候會給你助力的，朝堂上我們葉家有些力量，但你現在缺少的是個人的力量。這是一個過程，你得慢慢去培養自己的得力助手，起碼真到了那一天，手上有可以放心使用的人。”
“是啊，這是一個大問題，可惜無病不在，如果他在，很多事情就很好辦了。”
“這過完年，你得去一趟西涼了，去和王無悔聊聊，聽聽他的意見。另外，諸葛先生去了北平，雖然皇上有下旨不允唐霸道回上京，可我總覺得那家伙不會那么安分。”西門映雪看著蕩漾的秀水河里被拉扯得有些變形的月亮說道。
“我準備二月份去西涼，我說，你跑那破院子里去當那院長做什么？你知不知那破院子在全南唐百姓口中的口碑都極差的？”
西門映雪笑了笑說道：“其實，那破院子很不錯。你……能不能進后宮？”
唐鈺愣了一下，西門映雪這話轉得有些急。
“不能，除了太監或者宮女，我們這些皇子都不能進后宮。你想干什么？”
西門映雪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那，芊芊呢？”
“她是公主當然可以進去，你說話現在怎么有些怪異？才去那破院子里呆一天呢，如果呆久了，可別呆出問題來。我告訴你，里面可都是些鬼啊，和我們人不一樣的。”
西門映雪笑了起來說道：“等你以后當了皇帝，自然知道這些鬼的厲害之處了。”
他忽然又想起上官紅葉對他說起的碣石出現的異象，神情便漸漸嚴肅起來。
這件事情皇城沒有對外宣布，卻已經開始暗地里準備起來。
他忽然說道：“你需要多把心思放在修煉上了，那儲君之位跑不了的。另外，多看看兵法之類的書籍，去了西涼也和王無悔多學習一些兵法方面的知識。相信我，這對你以后很重要。”
唐鈺頓時也嚴肅起來，他問道：“是不是你在那院子里，發現了什么事情要發生？”
西門映雪點了點頭說道：“這事兒，還是等皇上對你說比較好。順便看看皇上的態度，皇上曾經告訴我，眼見不一定為實，要用質疑的眼光去看待人或者事。我把這句話也送給你，你當上了儲君便會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情，你坐上了龍椅，會發現這世界……實在沒那么簡單。”
西門映雪說得有些沉重，于是所有人便沉默了。
因為西門映雪在那院子里呆了一天，因為那院子掌握著許多的秘密。
這些秘密極少人知道，知道了就不是秘密了。
西門映雪既然這樣說起，自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是需要站在極高位置的人，才有資格知道的。
所以沒有人再問。
天上的月亮很亮，水中的月亮也很亮。
天上有風，天上的月亮沒有絲毫動靜，但水里的月亮卻開始模糊起來。
這便是虛與實。
水里的魚兒自然認為水里的月亮才是真實的。
除非它跳出水面，而且，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或許才能明白誰是虛，誰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