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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逸很喜歡來墜星湖的長廊,站在長廊的某處便可看見劍樓,便可看見劍樓頂上空空如也的地方似乎還插著那把早已消失的劍。
他也很喜歡看墜星湖,心里偶爾會想著,這湖究竟是怎么回事?這湖的下面究竟埋葬了什么東西?
下個月他就要離開上京去北平,開始他另外的一種生活,他喜歡那種騎在馬背上馳騁千里,指揮千軍萬馬的生活。
他靜靜的站在長廊里,看著沒有一絲霧氣的墜星湖,又想起了西門映雪。
西門映雪消失了整整兩個月了,他沒有下南山,他居然留在了南山下院。
他以后會回西涼,他是未來的西涼王。
李天逸忽然笑了笑,西涼王啊,手握三十萬黑鐵重騎,更有數十萬輕騎,確實很強大。
你何時會下南山呢?你如果下了南山,就應該去死了吧。
李天逸知道柴將軍帶著萬名御林重騎一直守在圣道,因為他叔叔李鴻愿現在是御林將軍,他不明白的是皇上為什么想西門映雪去死。
此前上京起了風雨,皇城一直保持著沉默,現在皇城依然保持著沉默,但皇上卻沒有沉默,他默默的發出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極輕微,只有極少人聽見。
皇上依然沒有撤銷那道賜婚圣旨,卻要殺了未來的駙馬爺,這……似乎很沒道理啊。
李天逸皺了皺眉頭,仔細的想了想,覺得皇上如此行事,還是和鬼谷神算的那兩道預言有關。
想來皇帝陛下也是想看看西方天的那顆星星究竟會不會墜落,會不會再砸出一個墜星湖來吧。
李天逸又想到了六皇子唐鈺,然后他又笑了笑。
唐鈺回了上京便開始活動起來,他多次出入上將軍府,多次出入上京葉家。
他去過西涼王府,雖然西門映雪沒在,但冷雨還在。
他和文采晨多次在天下好吃樓一起吃飯,也經常和葉瀧舞碰頭商量一些事情。
他居然想爭儲位,實在是自不量力。
唐鈺沒有封王,沒有自己的領地,更沒有屬于自己的軍隊。
他是側妃所生,除了和芊芊公主比較親密,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似乎都沒有什么來往。
他在朝堂上沒有絲毫根基,更沒有絲毫人脈。
除了在家族說話完全沒有分量的文十三,便剩下上將軍府和上京葉家。
太傅府似乎不怎么歡迎他,他只去過一次,便再也沒有去過。
上京葉家可以為他提供財力,上將軍府站在他身后這并不奇怪,因為上將軍府和李家本來就不在一條船上,肯定不希望唐霸道登上儲君之位。
李天逸對此并不是很在意,鎮東軍就是一個泥潭,趙風云短時間里哪里可能從那泥潭中抽出身來,何況這泥潭還把太保大人也陷了進去。
至于江南道總督趙逆,只怕有這心,也難以成事。
獨木終究難以成林。
西涼距離上京如此之遠,西涼王對于朝堂上的影響,似乎非常微弱。
鞭長終究莫及的。
李天逸站在長廊想了很多事情,想了很久,直到那榕樹間長廊里的濃霧漸漸變薄,直到有陽光灑落在對面的廊頂上。
然后他就看見一個人,一路人,從薄霧中走來,向他走來。
他瞇起了眼睛,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看見了西門映雪和芊芊身后的張道陵,朱八門,還有孟浩然。
他在南山論劍上見過他們,他們是空島上的弟子,他自然記憶非常深刻。
他們為什么站在西門映雪的背后?
西門映雪既然帶著空島的弟子來了這里,那么,站在圣道上的柴將軍,和那萬名御林重騎呢?
短短一瞬間,李天逸便又想了很多事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越來越冷。
芊芊公主為夫出頭了,她帶著空島上的那些不出世的天才們出來了,她要為西門映雪撐腰!
他們來了稷下學宮,自然是來找自己的。
他想干什么?
西門映雪走入長廊便看見了李天逸,他微微一笑,就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墜星湖。
此前他并沒有見過墜星湖,他是聽四皇子說起,這湖,很是神秘。
他摸出一張紙來丟入了湖中,果然看見那紙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很快就沒了蹤影。
“這湖,果然有些怪異啊。”西門映雪很是驚嘆的說道。
沒有人知道這湖的來歷,但很多人知道這湖很怪異。就連空島上這些不問世事的弟子們也曾聽過,或者見識過。
“這湖,算得上是上京一大奇觀,你看看,這湖面上一絲霧氣都沒有,這陽光灑在湖里,也沒有反射出絲毫的光芒。”孟浩然也看著這湖說道。
西門映雪仔細的看著這湖,他忽然跨過長廊站在湖邊蹲了下去。
他伸出一只手來,向那湖水摸去。
在與湖水接觸的一瞬間,他便豁然一驚,這水里似乎有一股吸力,似乎想把他拖入水中,似乎像一頭饑餓的上古兇獸,想要一口將他吞噬。
他沉默片刻,仔細的想了想,感覺有些怪異,卻又無法解釋。
他又跨入長廊才說道:“真想看看這湖下面,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啊。”
“下去很容易,但想再出來,只怕沒有可能。”張道陵說道:“這湖據老師說,真的是一顆星辰砸下而出,至于為何這湖水連一片鴻毛也無法承載,老師卻沒有解釋。”
李天逸看著西門映雪一行一直在研究這湖水,心里更覺得怪異,他難道不是來找我的?他只是想看看墜星湖?
李天逸想了想,沒有再去看他們,而是邁步向前走去。
“站住,誰讓你走了。”西門映雪忽然喊了一聲。
李天逸微微一僵,便又轉過身來。
學宮里的少年多了起來,他們站在長亭外的古道上,站在榕樹林里,站在略微遠一些的房檐下,他們都看著墜星湖邊的西門映雪和芊芊公主。
其余九人他們并不認識,但西門映雪和芊芊公主就太過熟悉了。
芊芊公主是上京少年們心中的女神,芊芊公主今日未曾戴帷幔,那出塵的容顏就展露在他們的眼前,無數學子早已驚艷。
至于西門映雪這廝,上京的少年們自然也非常熟悉的。
他無恥入上京,他在洗馬廣場戰斗四十三場,他在風雨中與芊芊公主一路殺入洗馬廣場,斬落風雨無數。
他向全上京說他能入那門,結果就是他沒有進去。
所以,哪怕西門映雪在上京短短的兩三個月干了不少出乎大家意料的事,但大家最終記憶最深刻的只有兩件事:他是妖皇太一轉世,他未曾入空門。
他在南山下院呆了兩個月,如今卻下山了,居然還敢來稷下學宮。
西門映雪對李天逸那一聲大喊,自然許多學子都聽見了,許多人便報以恥笑,這里是學宮,你難道還想在學宮撒野?
稷下學宮副院長李西喬也看見了墜星湖旁的異常,于是,他便走了過來。
他看著西門映雪,忽然說道:“你真不應該出來的,躲在下院沒有人能把你有奈何,你為什么出來呢?”
西門映雪轉頭看了一眼這老家伙,不認識,便沒有理他。
而是看著這湖水忽然莫名其妙的說道:“這水,搞不好真的通向東方去了啊。”
“小……你說什么?這湖水通向東方?東方哪里?”孟浩然有些驚奇的問道。
西門映雪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的說道:“魔域桃源。”
他的聲音很小,就局限于他們幾人聽見,但他們幾人全都露出不可能的臉色。
南唐上京距離魔域桃源不知幾萬里路,這湖是墜落的星辰砸出來的,怎么可能從這里砸到東方去?
西門映雪也沒有解釋,因為他也是聽四皇子說的。
“以后有一天我們殺入魔域桃源,或許就可知道了。”西門映雪說道。
他抬起頭看向李天逸,便緩緩沿著長廊向他走去。
張道陵等人沒有跟去,李天逸是地階中境,哪里是小師叔的對手。
張沐語忽然從長廊的另外一邊走來,也向李天逸走去,只是他沒有看李天逸,而是看著西門映雪。
西門映雪埋著頭在走路,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問題,他一直走到李天逸身前,才抬起頭來,卻看見張沐語正在走來。
“下院一別,便是兩月,我下山的時候在圣道遇見一些人,到了上京,才知道御林將軍已經換成了李鴻愿。”
“李鴻愿是你二叔,是你們李家的人。你們李家,就這么想我死嗎?”
“我和你父親說過,和你也說過,我這人很小心眼,很記仇的。我不管圣道那件事究竟是誰的手筆,我只知道那些御林重騎歸你二叔李鴻愿管。這聽起來似乎有些無理,似乎和你也沒有關系。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實在很煩這種破事兒,所以,我決定這幾天將這些破事兒全部解決掉。”
西門映雪忽然笑道:“就從你開始吧。”
張沐語在聽到西門映雪說到圣道上的那件事的時候,就收回了邁出去的腳步。
他并不知道圣道上發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又聽到西門映雪說起御林重騎,說起李鴻愿,他便皺起了眉頭,然后轉身走了回去。
“你想如何開始?”
“殺了你,這便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