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南山位于皇城的南邊,距離上京乘馬只有兩天的路程,如果是乘坐空島上的仙鶴,只需一個時辰便到。
前往南山論劍的少年們自然不可能享受到騎仙鶴的待遇,他們在鴻臚寺的統一安排下分乘數十兩馬車在黎明的青色晨光中出發了。
西門映雪騎著青牛,唐鈺,夜寒蟬,魏無病等人乘坐著唐鈺安排的馬車走在隊伍的最后面。
他們一路前行,走過了十二橋,走過了白鷺洲,走出了南門,走上了圣道。
圣道,便是朝圣的道路。
南山道院是南唐的圣地,這條圣道,便從上京,直通南山腳下。
這條路建的非常好,很是寬闊,可容四架馬車并行。
整個路面由漢白玉石鋪成,非常平整,馬車跑在上面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顛簸。
圣道的兩旁是參天的榕樹,看起來就像在同一時間種植的,非常整齊,也非常精神。
天色還未大亮,走在圣道上便顯得有些陰暗,路旁卻已經有朝圣的人正在虔誠的前行。
他們穿著長圍裙,手上戴著木托板,三步一叩首,一路向南山道院跪拜而去。
這些人中有十來歲還流著鼻涕的孩子,有七十八歲滿臉皺紋的老者,也有中年的婦女,和各個年齡段的男子。
此地距離上京并不遠,除了圍裙上的灰塵,看起來他們身上還算干凈。
這些人沒有看這大隊的豪華馬車,而是堅定的望著南方,堅定的跪倒,然后長身匍匐在地,然后恭敬的起身,如此這般,無比圣神,無比虔誠。
西門映雪騎在青牛背上,看得非常清楚,也看得非常認真。
他們從地上站起,口中默誦著三千道藏經中的長生經或者消災經或者祈福經等等,前行三步,再次跪倒,如此這般。
一路遠去,一路都是前往南山朝圣的人。
距離上京越遠,這些人看起來就更加風塵。
他們身上已經看不出顏色,他們的臉漆黑一片,他們的圍裙已經破了兩個洞,他們一身都是塵土。
但西門映雪分明看見了他們那顆心愈發的干凈,愈發的神圣,甚至還散發出圣潔的光輝。
南山是南唐所有人心中的圣地,是他們精神的庇護所,也是他們靈魂的歸宿地。
這些來自南唐各地的虔誠的朝圣者,他們在進行一場心靈的旅途,在一路向南的緩慢行進中,讓靈魂得以升華,讓心得以寧靜。
圣道非常的安靜,就連拉車的馬蹄都包著一層厚厚的棉墊,除了那頭青牛。
于是,這頭青牛的蹄聲在安靜的圣道上雖然清脆,卻有些刺耳。
鴻臚寺一名官員來到西門映雪的面前說道:“這里是圣道,不是西涼那千里黃沙地,請把牛蹄子包上,不要驚擾了朝圣者。”
西門映雪想了想,這官員的話雖然有些帶刺兒,卻也有些道理,于是他下了牛背,在牛耳朵邊說了說。
青牛卻晃著腦袋不同意,它的蹄子豈能被包住,它是一頭自由的牛,哪里能受到這種約束。
西門映雪笑了笑,歉意的對這官員說道:“你看,它不同意,你們走吧,我們慢一點就行。”
那官員皺了皺眉頭,有些大聲的呵斥道:“就是一頭畜生,哪里還需要它同意的道理。趕緊綁上,我們要去的是南山道院,不是別的地方,規矩不能壞了。”
西門映雪收斂了笑容,他的目光有些冷,他豁然抬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在這寂靜的圣道上傳的很遠。
那官員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西門映雪大聲叫道:“你,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你居然敢打朝廷命官?我取消你論劍的資格!”
西門映雪忽然皺起了眉頭,“啪啪啪”便是三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傳來。
他看著那鴻臚寺的官員狂吐幾口血,吐出了十來顆牙,冷冷的說道:“你再說一個字,我便殺了你。”
說完他便翻身上了牛背,青牛高興的蹦跶了幾下。
唐鈺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那名官員說道:“論劍是南山道院的事,你無權取消任何人的資格。我知道你是禮部尚書黃忠的一條狗,可惜,在我眼里你連狗都算不上。趕緊滾,圣道是有規定馬必須綁蹄子,卻沒有規定牛也要綁,懂不懂!”
那名鴻臚寺官員捂著腮幫子根本不敢再說一個字,便狼狽的向前跑去。
“黃忠在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呆的有些年頭了,別去管他。”
短暫的小小插曲之后,一行人繼續出發。
前面那些來自各處的少年們這才知道那個騎在牛背上的家伙就是西門映雪。
那廝哪里像佛子轉世啊,一點不懂慈悲,更沒有一顆菩薩心腸。
那廝倒真有些像妖皇轉世,殺人不眨眼,千里不留痕啊。
當然這些念頭也只是在這些少年心中想想,沒有人會去說,也沒有人愿意去聽。
西門映雪悠然自得的騎著青牛,看著路旁虔誠的朝圣者,看著更遠一點榕樹下盛開的菊花,心思卻飛入了空島,飛到了芊芊身邊。
我就要來了,從西涼而來,走過萬里地,來到了上京。
現在,我離開了上京,走在了圣道上,明天,就到了南山道院。
空島,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
它為什么能夠浮空?
這不科學啊,又沒有反重力裝置,怎么浮起來的?
這就想的有些遠了,他收回亂想的念頭,又想到那扇門。
他已經聽了很多關于那扇門的事了,最多的便是那扇門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去的。
那扇門六親不認,但入了那扇門的人,卻無一不是一個時代的最強者。
據說,那扇門上承天意,便是天選,唯有被天意認可的人,才可以進入那扇門。
西門映雪無比期待看見那扇門,無比渴望踏入那扇門。
出西涼時他抱的是無所謂的態度,因為他心中有神畫,能不能入空島見符書并不是很重要。
他相信他學上十年二十年的神畫就可以入神畫的第七重天畫生。
一旦能夠畫生,他那些畫兒就可以出世了,因為到那時,他就有資格不向任何人解釋。
他有三個命輪,他修煉的是輪回訣,就算他從不修煉,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就能走得很遠,因為這世上還沒有人有三個命輪。
他還有一只判官筆,那筆中存有黑白二色玄光,他并不知道那玄光是干什么用的,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解開其中的秘密。
“如果有緣,你能領悟其中奧妙,可斷一域之生死”
這句話是那死賭鬼說的,那死賭鬼不會騙他,所以他相信終有一日,他能領悟其中奧妙,那在這一世里還有什么可怕的?
但他現在卻無比迫切的想要入空島,無他,只因芊芊在空島。
從凌晨的青光走入了暮時的昏黃,一行人在一處精美的驛站休息了一晚,又在黎明中繼續出發。
這里已經遠離了皇城,但一路依然有極多的朝圣者。
西門映雪對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才是真正的信仰,根植于心,雷打不動的信仰。
人們需要信仰,信仰中可以寄托思想,可以寄托未來,可以拂去心里的創傷。
南唐有南山道院,北明有北海禪院,還有光明頂。十萬大山有蚩尤神殿,魔族有魔域桃源。
這些地方都是信仰之地,都是這天下的人或者妖或者魔心中的圣地。
當朝陽剛剛升起,當那萬丈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灑在一行人的身上,西門映雪看見前方豁然開朗。
前方路旁沒有了大榕樹,什么樹都沒有。
走出榕樹林,抬眼便見遼闊的平原外,一處巍峨遠山如黛。
它靜默的立在地平線上,在這還依然有些遙遠的地方,便闖入了人的眼簾。
因為這里很平,因為那山很高,很大,很雄偉。
西門映雪有些激動,這便是見南山了,可空島呢?空島在哪里?
他四顧張望,哪里能看見空島的影子,他的心里未免又有一些失落。
他收回了目光,便見這遼闊的平原上長滿了野菊,開滿了野菊花,便是一望無際的金黃。
榕樹林蔭道給人的感覺雖然涼爽,卻有些壓抑。
走出林蔭道便見無限廣闊的金黃,心中便頓時明亮,那股壓抑的感覺一掃而光,感覺無比的舒暢。
西門映雪在迫切的期待中前行,那遠山漸近,越來越大。
那山的顏色由黑漸漸轉青,漸漸見林,卻還未能見樹。
西門映雪再次抬頭,便見那山居然入了云霧之中,根本無法窺見其全貌。
朝圣者越來越多,神圣氣息越來越濃。
離那山越近,便越能感覺到一股威壓,仿佛面對的是一頭上古巨龍,令人無法升起直視的勇氣。
日落西山,一行人來到了南山。
南山腳下是一處極為寬闊的廣場,一個巨大的山門便立在南山腳下,山門上寫著極為端正的兩個金色大字:南山。
這就是南山了。
西門映雪無限感慨,他揚起頭來,還是未能看見空島,依然只見山腰處云霧繚繞。
所有人拾級登山,在夜色中登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