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8.
更新時間:20160213
云流轉過身去,便看到陳三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遠處的佛堂口,上半身依舊裸露出粗壯的手臂,上面還纏繞著一根鐵鎖鏈,后山老神仙畫在他身上的青龍伸出一根爪子,攀附在他的臂膀上,透露出囂張無比的意味。
陳三金也看著云流,看著那雙任由歲月逝去卻依舊不改幾分的眼睛,似乎同樣回想起了當年的那些事情,堅毅的面容上微微緩和了幾分。
“你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沒有一點變化。”
陳三金慢慢從佛堂口走出來,軍靴踩在雪地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在隨著他走動時身上鐵鏈發出來的聲音前,顯得如此渺小。
十年前的意外輻射導致陳三金細胞病變,后山老神仙用氣勁替他畫青龍符玄武印表明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當外界溫度過高,血液流動速度過慢血細胞開始凝結的時候,青龍會變色,而那條寒鐵鎖則是用天外隕石打造,自身散發寒氣,可以幫助提升血液流動速度。
自從身體出現問題后,陳三金便一直戴著這幅鐵鏈,就像一個被困的囚徒,做什么事情都有著各種顧忌,所以他才會曾經說,苦了禍水自己的女兒。
云流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淡淡地看著陳三金回道:“你倒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氣息更加虛弱了,還套上了這么一副鐵鎖鏈。”
陳三金淡淡地走到她面前,仔細看著那雙眼睛,將手中的鐵鏈拿起來,又放下,面無表情地回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總要活下去,才能做別的事情。”
“活著對于你來說,很重要?”
云流挑了挑眉,遮著面容的面紗被她取下來,這是第一次她將真容露在別人面前,而上一次露出真容,則是在陳三金離開棲霞山的時候了。
陳三金看到云流的面容,確實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便知道她這些年來其實都未曾有過改變自己的心意,不然為何連唇畔的胭脂,都是一樣的紅色呢?
“很重要,人活著才能見到一些自己努力奮斗后的成果,活著才能體會到什么叫做酸甜苦辣,活著才能同樣在苦難后享受快樂和幸福。”
陳三金淡淡地回道,看著云流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多了幾分虧欠。
“因為我錯過了很多事情,也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活著對我來說就變得更加重要,我需要去彌補回來。”
云流微微頷首,示意陳三金將手伸出來,同時自己也伸出了手。
陳三金知道她要干什么,沉默地將手抬了起來,隨后云流抓著他的手,輕輕搭上了脈,同時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天地間似乎瞬間安靜了下去,紛紛揚揚的雪花繼續飄落下來,落到大黑傘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而偶爾有一陣風吹來,將幾片雪花吹到兩人的身上,便瞬間融化成了水滴,一顆顆粘在衣服上,像透明的小水晶。
陳三金沒有說話,等著云流將她心中所想驗證完畢。
云流緊閉的眼睛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連帶著身子也抖了一下,她睜開眼睛,看向陳三金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吃驚。
“怎么會這樣的?”
陳三金淡淡地笑了笑回道:“沒什么,出了點意外而已,暫時還死不了。”
“什么死不了?你的脈搏都虛弱到這種程度了,是心臟不行了?還是血管堵塞了?怎么會這么虛弱,這……這不可能啊!”云流想不出到底陳三金身上發生了什么,才會導致這樣的情況,淡漠的臉上露出幾分極為少見的驚慌失措來。
才剛見到這個男人,怎么就恰好得到這樣的結果了呢?
陳三金腦海中閃過十年前的那次意外,核燃料的泄露和強烈輻射,以及之后發生在自己身體內血細胞的病變,若不是因為有后山老神仙在,他只怕早已死去,又怎么還會茍活到今天呢?
“和心臟血管沒有什么關系,是血細胞出現了問題,脊髓造血干細胞病變了。”陳三金淡淡地回道。
“那就換脊髓啊!現在的科學這么發達,配對換脊髓就是了。”云流立即說道,然而她卻不知道如果方法這么簡單,陳三金早就換了。
陳三金搖了搖頭回道:“換不了。”
“為什么?”
“因為找不到導致脊髓造血干細胞病變的原因……即便是我換了脊髓,它生產出來的造血干細胞依然是病變的,我讓人看過了,他們說極有可能是我自身的造血系統出了很大的問題,所以才會導致這樣,以現在的醫學技術,暫時沒辦法。”
陳三金淡淡地解釋道,他的眼神以及很清楚地告訴云流,現在除了拖延時間,別無他法。
云流看著他,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面容硬生生冷淡下來,出聲道:“那你還說活著的事情,你都已經快死了。”
“是啊,所以我必須要抓緊時間了,有些事情以前沒做,現在要立即去做,不然就真的來不及了。”
“什么事情……唔!”
云流剛想問,突然陳三金將她摟住,一口吻了上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輩子太短,有些遺憾的事情不去彌補,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上山來,給自己母親磕頭是一件事,給自己父親念經是第二件事,而還給云流一個吻,這是第三件事。
陳三金對陳平生說過,將上級的任務完成,等陳道旭再往上面的位置爬一爬,他就要開始清理門戶了,但他心里沒有說的,便是今天他完成的三件事。
十多年了,那些燕京的閻王小鬼以為當初那個威名赫赫的陳青帝已經死了嗎?那家里的一群蛇鼠害蟲是都覺得自己可以翻天了么?
陳三金輕輕吻著云流,眼神無比冷酷,卻又無比溫柔。
許久后,唇分,陳三金將云流推開,砸吧了一下嘴巴,自言自語道:“媽的,這么多年沒有親吻,都快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這句話被云流聽到,頓時讓這位都已經快七八十歲的玄門觀觀主臉都羞紅起來,但她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掩飾不下去。
多年希望,得償所愿,怎能吝嗇?
然后云流便聽到陳三金干咳了幾聲,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又說了一句:“那個什么,云,再給我點百花露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