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沒事吧？”丫鬟關心地將手貼在了胤寧的額頭上。
“去你的，我好得很！”胤寧一巴掌將丫鬟的手拍開，說道：“就知道你不信。”
丫鬟道：“明顯嘛，那人長得又畸形又猥瑣，怎么可能是門主大人？”
胤寧苦笑道：“我也曉得他明明就不是韓塵哥哥，但那種感覺，真的好真實啊！”搖搖頭，又自嘲道：“大概是我太想他了吧……”
人世間的胤寧離開了坊市，但在地獄里，在韓塵眼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這人神志不清，許是個瘋子，犯不著與個瘋子計較。”回到菜市口，胤寧才講完這句話，在韓塵眼中，整個空間便是奇異地扭曲了一剎那！
晦暗的景象頓時抹上了一層血紅。
連木青的面孔突然變得極其猙獰，他狂暴地指著胤寧叫道：“瘋子？你才是瘋子！我要殺了你這個瘋子！啊——”
藤鞭甩出，重重抽在了胤寧的背上。
胤寧一聲慘呼撲倒在地。韓塵大驚失色，可他被綁在架子上動彈不得，只能嘶啞著嗓子拼命掙扎。
他這一掙扎，繩子居然松脫了，但他手斷腳斷跑不了，便像個蟲子般蠕動著向前爬行。
接下來的一幕更令他驚恐萬分：所有圍觀的群眾全都變了臉色，而那一對對滿是殺意的眼神，卻把目標轉移到了胤寧身上！
“這個女人不識好歹。”
“天龍門的人都是吸血蟲，剝削我們的血汗錢！”
“殺了她！”
眾人圍住胤寧，原先準備用來攻擊韓塵的東西，全部招呼在了胤寧身上！
胤寧凄厲慘叫，十余秒功夫，就被打得遍體血淋淋。
韓塵悲憤地嚎叫著，無助地哭喊著，可他拼盡了全力，也加快不了多少速度。
胤寧就這么活生生被砸死在韓塵面前。
眾人冷眼看著韓塵爬到胤寧身邊，既沒阻止，也沒對他下手。
胤寧已是面目全非，韓塵趴在她身上放聲大哭。剛剛才認清這個一生中最親最愛的人，還沒得表露衷腸，便眼睜睜看著她慘死，而自己連一絲保護她機會和能力都沒有。韓塵真是悲痛欲絕，若非地獄不能死，只怕韓塵已傷心過度而忘了吧！
耳邊忽然響起朱雀的聲音：“此獄非彼獄。”
但韓塵似乎沒有聽到，他只是一個勁兒地用頭敲砸著地面。
朱雀又道：“第八獄上獄為屈辱獄，亦是真實獄，你會以投影之身受盡人世間的屈辱。不過你在人世間頗有善緣，你對他人曾經的善與義，卻化解了你今天的刑罰。而你現在所見所聞，已換到下獄了……”這次它的語氣十分認真，再沒了之前那種幸災樂禍的游戲意味。
韓塵仍是無動于衷。
這時連木青發話了：“天龍門剝削百姓，罪大惡極，我們去殺光天龍門的人！”
眾人齊齊響應：“殺光天龍門！殺光天龍門！殺光天龍門……”
在韓塵驚懼的凝望下，眾人獰笑著向坊市外走去。
“啊啊……不……”韓塵張嘴嘶吼：“不要……”聲音卻是如小貓那般軟弱無力。
他慌忙跟著眾人往外爬，一路上的行人均是冷眼旁觀，任他怎樣呼救，都無人搭理。
終于爬到天龍門，珞珈城最宏偉的門第，此刻卻充滿了血腥，十數具尸體倒在血泊中，全是天龍門的侍衛。
門墻里慘嚎連綿不絕，聽得韓塵心如刀絞。他不顧一切地往里爬，一進大門，就見先前坊市里那些兇人，在摧殘侍女，在折磨奴仆。死去的天龍門人不計其數，其中不乏一些韓塵認得的故舊。
似是要故意刺激韓塵，一見到他，那些兇人便將天龍門人抓到他面前殘忍處決，從最初的底層仆役，到門人弟子，最后竟連幾位大門主和胤罡傲，都被連木青綁了過來。
他被死死摁在地上，連木青一次次手起刀落，一人接一人被砍得支離破碎，而他連上前半步都做不到，竭力的嚎叫早已毀壞了他的嗓子，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親眼見到如此多的至親至信慘死跟前，滿門被殺卻無能為力，這是何等撕心裂肺？
“啊——”
“啊……”
他的吶喊從憤怒到無力，他的眼神從悲涼到茫然，最終變成了絕望的灰敗。
朱雀忙道：“下獄是恐懼獄，亦做虛幻獄，你見到的都是虛幻的東西，不要被幻象迷惑了！”
這一次，韓塵卻再沒與朱雀吵鬧拌嘴，他像失了魂落了魄，無論朱雀怎么說，他都是木然地望著眼前情境，直如行尸走肉。
焚天圣巢。
韓塵的肉身淚流不止，到得后來，眼淚干涸，竟流出了濃濃的血水。
不單是守在身旁的雅黎紗，便連遠處的流云飛，都感受得到韓塵那深重的悲戚，以及漸漸失去靈性的生氣。
雅黎紗慌了：“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
流云飛大笑：“哈哈哈哈……還用說嗎？肯定是修煉失控，以至走火入魔了。瞧他這個狀態，絕對是無可挽救了，哈哈哈哈……”
雅黎紗怒火沖天：“閉上你的嘴，他絕對不會有事！”
“哈哈，你又不是第一天修煉的人，他的狀況你會不清楚？別自欺欺人了，放棄他，咱倆合作吧！”
“你休想！”法杖揮出，十數道電光直奔流云飛而去……
恐懼之獄。
隨著胤罡傲頭顱落地，韓塵的神情徹底僵硬了，以至場景轉移到了德拉諾城，他好像都沒有知覺。
眼見再這樣下去，韓塵神魂必然崩潰，朱雀立即冷喝道：“夠了！他還是個孩子，這種考驗，不是他該承受的！”
短暫的靜謐后，地獄深處，猛然傳來一道震天懾地的鳥鳴。
“唳——”
血月旁空間扭動，一只黑色火鳥從空間扭曲中一沖而出。從天到地，卻恍若瞬移，火鳥眨眼便飛到了韓塵頭頂。
這只火鳥的身影如夢似幻，居然是由精神力量凝聚而成的實體！橫跨不知多遠的距離，精神實體還能如此敦實，足見這精神火鳥的本體力量有多么龐大了。
繞著韓塵緩慢飛了一小圈，黑色火鳥道：“這就受不住了，這小子的心志也太弱了些。”
一道精神之音從韓塵腦海中傳出，正是朱雀：“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人情世故還沒懂多少，經歷這等變故，怎可能承受？”
黑色火鳥道：“七獄之苦都能扛得住，偏偏倒在這無聊的幻境下，真是搞不懂。”
朱雀啐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冷血么？他為情義所敗，說明這小子有情有義。”
黑色火鳥又飛了幾圈，最后吐出兩個字：“無聊。”巨爪一撈，卷起韓塵便穿入了空間旋渦中……
一柄滿是鮮血的長刀從胤罡傲頭頸一劈而下，韓塵心臟狠狠一跳，情不自禁地大叫道：“不要——啊——”
所有景象瞬間消失，韓塵睜開眼，呈現在視線中的，卻是一座陌生的宮殿。
“總算醒了啊。”
一道森冷的聲音驀地從前方傳來，韓塵一驚，立馬循聲轉過了頭。
那是一只無比巨大的黑色火鳥，它就矗立在宮殿門外，可要是不放眼一覽全貌，韓塵還以為那是座小山。
韓塵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那火鳥的氣息和能量波動，但直覺告訴他，那火鳥的力量，比他曾經見識過的矮人始祖、以及飛升前的莫上蒼之流都要強大得多。
“您……難道是……冥凰陛下？”韓塵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那火鳥只是冷淡地從鼻孔中哼了一個字出來。
“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里？”韓塵在心中詢問朱雀，但回答的卻是冥凰：“不用問它了，朱雀的力量到不了這里。這兒是我的冥凰宮，在十八獄之下，是我把你從恐懼獄帶來的。”
它竟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好恐怖的神念力！
回想起恐懼獄的經歷，韓塵仍是心有余悸，但卻不至于像身在當時那般心神俱裂了。
“你的靈魂先前已處于崩潰邊緣，我不得不提前將你帶出來……”
當時的情況，韓塵根本不記得，冥凰這么說，他才慌張起來。
冥凰道：“放心吧，冥凰宮建筑在靈魂神樹上，你的神魂力量不強，這里的靈魂之氣很容易便將你的神魂修復了。”
不等韓塵開口，冥凰又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既然我需要你傳承我的力量，為何不直接將你帶來這里？”
韓塵點點頭。
冥凰道：“命運也是萬事萬物中的一種力量，命運的存在，也需要遵循宇宙規則。宇宙要平衡才能長久維系，命運亦如此，你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嗎？”
韓塵想了想，搖搖頭。
冥凰道：“你們人類有句話，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禍端’。你的機緣一直以來都太過順暢，若你的命運要維持平衡，必然會在之后的時光里，讓你經歷同等的災禍，而以你此刻的修為，未必能安然度過。”
韓塵凜然。卻又驀然開朗。
命運之平衡，災禍之轉換，不也是陰陽一道么？
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致，實在是至理啊！
“你能領會就好。”感受到韓塵內心那一絲明悟，冥凰不禁贊嘆了一句。它接著解釋道：“我刻意讓你經受地獄之難，便是要讓你消除未來的災殃，唯有這樣，在你接受我的傳承以后，才不會遭受天譴。”
(本章完)
看過《》的書友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