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書房中,張仁已經備下一桌酒菜,與趙雷、高順相對而坐。
幾杯下肚,高順先問道:“世清,你這么急著找我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張仁道:“高大哥,你曾經去過至北之地救文姬回來,對那里應該了解一些吧?”
高順道:“知道一些,但不能算詳盡。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張仁道:“如果讓高大哥你去幽、并兩州招幕部曲,你能做到嗎?”
高順不解其意,答道:“招慕部曲其實在哪里都能招,不過北方民風彪捍,招幕下來并訓練成型的話戰力確實不可小視。世清,你是想干什么?”
張仁沒有回答,而是轉向趙雷問道:“子方兄,你愿不愿意再回北方?”
趙雷沉聲道:“故土所在,又怎么會不想回去呢?只是……張仆射,有話請明言,想要我去做什么?”
張仁默然的喝掉了好幾杯酒才緩緩道:“我的確是有件事想請二位大哥去做,只是很危險,而且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高順望定張仁道:“世清,我們三個都是在沙場上滾爬過來的人,生死又能如何?我感覺你是想做點什么事,只管說吧。”
張仁一聲不急,先反二凌打聽到的消息詳細的說給二人聽,并且著重的說了一下北方百姓被異族劫掠的慘狀。其實用不著他細說,高順去關外救過蔡琰,趙雷更是自己就經歷過異族的劫掠,這一說出來二人都憤恨不平。
高順一拍桌子罵道:“這些天殺的狗東西!世清,你快說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趙雷比高順要穩重許多,或許這一份穩重也是趙云一家人的特點,當下按住高順的肩膀道:“稍安勿燥!別忘了你曾經發過毒誓,再不領兵上陣的。而且張仆射除了此間的幾百部曲之外,也沒有兵可領啊。再者我們在北方沒有根基,若部曲招慕太多,又與北地異族交戰的話,恐怕不太合適,很容易引起袁尚的注意。”
張仁接上話道:“的確,錢糧我有的是,部曲卻少得可憐。其他一些事也得注意到。”
高順道:“那你剛才問我北方能不能招幕到部曲,是不是想去北方?那你的夷州大計怎么辦?”
張仁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想先調十只船,再調一百這里的部曲給你們,隨船我會再調一批錢糧給你們。你們即刻動身,經徐州直往右北平(大概是現在的天津),在那里先立信點腳跟。”
高順愕然道:“一百人?夠干什么?”
張仁道:“所以說很危險,而我這樣也只是想保護一些那邊的百姓而已。”
趙雷道:“世清,你關心百姓我們理解,可是部曲百人真的……”
張仁沉聲道:“聽我說,我想得很清楚,也知道百人根本不夠做什么。我請你們去,并不是要你們馬上就與異族交戰,而是要你們用這百人為基礎,組建起一只雇傭軍來!”
“雇傭軍?什么意思?”
趙雷與高順面面相覷,不知道張仁葫蘆里面賣的是什么藥。
張仁解釋道:“簡單點說,就是你出錢、我賣命的活。說起來和部曲大同小異,不同的地方是部曲是家族出錢糧來將養,只為一個家族出力而;雇傭軍則是可以接受任何方面的委托……當然我所說的任何方面暫時僅限于保護那些被異族劫掠的村莊提出來的保護委托。其余的我們一下子還管不了,也沒那個實力。”
高順好歹也幫張仁打理了這么久的產業,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了一些道:“世清,你的意思是由我和子方先帶一百人去,受雇于某個村落,由村落提供錢糧,而我們所做的就是保護好這個村落不被異族劫掠?”
張仁道:“大致上就是這樣,不過說起來簡單,真正要做卻很難。而且我想做的也并不僅僅是保護一兩處村莊那么簡單。”
趙雷沉吟許久后道:“張仆射請細說一二,趙雷愿聞其詳。”
張仁道:“說起來我在收到這個消息后想過很多事。首先是有書成史以來,這些北地異族對我中原華夏的侵攻劫掠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戰國時秦、趙修筑長城以御匈奴便是一例。秦始皇掃滅六國一統天下,之后雖然用法暴虐以至民不聊生,其人功過我們不去論,但秦始皇也曾派出數十萬大軍以圖剿滅五胡;至我大漢孝武帝,更是曾打得五胡俯首稱臣,數十年間不敢作動。只是這些事都有如曇花一現一般,數十年一過去異族劫掠依舊。”
趙雷把握不住張仁的想法,問道:“張仆射,你的意思是……”
張仁此刻不知所謂的笑了一下,低下頭接著說,話音雖輕但卻有力:“我的想法說出來,子方兄可能會覺得我有些大逆不道了。我認為秦始皇也好,孝武帝也罷,都好大喜功,動不動就集起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大軍,說是說進討五胡,揚我華夏國威。實際上這樣做勞民傷財,幾年的仗打下來就國力大失。再者我們集起那么多的兵馬,二、三十萬人往異族那里一壓,異族迫于危勢自然會表面臣服。盡管如此,還是有許多星散的小部族即不戰又不降,而是卷起帳篷暫且避開我方大軍,等我們大軍兵馬一退臣服的大部族與遠遁的小部落他們還不是照樣劫掠?而邊境苦寒之地,我們不可能留下數十萬的大軍常留邊界抵御,如若強留單是轉運養兵的糧草都能拖壞國力。”
趙雷與高順各自點頭不語。
張仁道:“不僅如此,秦皇漢武都說想盡滅五胡,我卻認為根本就不切實際。北方草原是五胡游牧世代繁衍生息之地,遠比我們中原人要了解草原。而且那里地域廣闊,五胡執意要避開大軍其實是很容易的事。可我們派去的大軍呢?地域不熟、水土不服,強行征討縱然明面上會有幾場大勝,實際上很可能是得不償失……”
高順道:“世清,按你所說,豈不是和那些腐儒們說的一樣,不應進討五胡?”
張仁搖頭道:“不!恰恰相反,我認為五胡一定要打!不但要打,更要打得他們世世代代不敢犯我疆界。”
趙雷道:“那張仆射,你這說些與你想我二人去組建什么‘雇傭軍’又有什么關系?”
張仁拍拍腦門,知道剛才的話說得太遠太不著邊了。向二人歉意一笑后回歸本題:“剛才真是扯得太遠了。我說那些真正只是想說明一點,就是如果和以前一樣,百姓們把抵御異族的事完全交給官府官兵的想法其實并不可取。官兵一般都要駐扎在城池關塞,可民居村落卻是星羅棋步。一但異族來襲,往往會出現官兵未至異族已去的情況。更有甚者,一些異族會在官兵的必經之道上設下埋伏,待官兵趕路疲憊之時襲擊官軍,奪取器杖后又絕塵而去。此乃一弊。”
趙雷道:“那張仆射言下之意,是想讓各個民居村落自行集起鄉勇?”
張仁道:“那樣做的用處不大。鄉勇鄉勇,就其字面而言是先鄉后勇,本身還是農耕百姓,沒有得到真正的訓練戰斗力相當有限。再者尋常的村落能集起多少人來?百戶之村最多也不過就是能集起百人,而這不經訓練過的鄉勇百人在彪悍的胡騎面前能干什么?我說句難聽點的話,一百鄉勇步卒,可能連三十騎胡騎都抵敵不住。還有,尋常的村落哪里來的刀槍器仗?單憑著木棍獵弓能行嗎?”
高順一直在細細品味張仁話中的意思,這會兒突然出聲道:“世清世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謂的雇傭軍,就是村落只需提供錢糧傭金,其余的訓練、軍器則由我們自己解決。只要有村落要求保護并供給談妥的傭金錢糧,我們就去那村中保護。或三月、或五月、或一年,期滿之后我等便可離去。”
張仁道:“對,就是這個道理。異族劫掠一般都只在秋末冬初,而那邊的百姓集合鄉勇戰力根本就不足成事。與其如此到不如讓他們拿出些錢糧來給我們這些專門打仗的人,讓我們去解決適合解決的事。”
趙雷這會兒朦朦朧朧的,問道:“張仆射,既如此你為何不直接在右北平立起門戶?以你的名望與家資,相信集起數千人馬易如反掌啊。”
張仁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如此?可是當中的一些事絕沒有想像的那么簡單。實話實說,我的名頭絕對不能在袁尚的幽州地界亮出來,因為袁尚對我恨之入骨,殺之而后快。”
趙雷不解其意,高順就在一旁把袁尚與張仁之間的事說了一遍。這邊趙雷明白了當中的事,張仁又接著道:“若是錢糧的供給,短時間內我也做不到什么。二位也都知道,我眼下在這里的船只僅有這不到四十只,江東與荊襄之間的水運又不能斷,抽調十只船出來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就算是我想全部調給你們,這些船也不太適合海上遠航,而柴桑至右北平又何止千里?當中的轉運之難二位也該心中有數。這只有到日后我們在徐州立下碼頭才有可能做到錢糧供給不斷。不然我也不會提出雇傭一詞,初期就是要靠你們自己解決給養。按我的詁計,我至少要到一年后才能派出船隊給你們運送錢糧。此外還有一則,就是幽州突然冒出這樣一支軍兵,部曲不像部曲,義從不似義從,換誰都會留上心啊!但如果推說是幫百姓抵御異族來換取錢糧養命,多少卻還說得過去一些。或許官府也會留上點心,偶爾也會雇傭著做點什么事。只一條,不是保護百姓村落或是護送護送商隊之外的活,不接。”
高順擺手道:“世清不必多說,這個我心里也清楚。眼下你在夷州還需要船只人丁,能調十只船和那么多的錢糧出來已經不錯了。男兒丈夫豈能畏難而不進?越是難做的事我還就越有興趣!當初我只是一介武夫,如今也不是能幫你打理產業嗎?說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張仁欣然一笑,自懷中取出地圖在桌上攤開道:“你們帶著船與部曲先去右北平尋一處近海且清靜的地方安身,差不多的時候去北平城看看情況,最好是能找個機會先幫一兩處受劫掠的村落擊敗前來擄掠的異族。記住,這頭幾仗千萬不能留活口,一但讓人逃回去就后患無窮。
“幾個漂亮仗下來我相信那村落就會接受你們,適時的再把名聲放出去……別用我的啊!介時高大哥你再去招慕新的人丁入軍,訓練成型后就可以慢慢的擴大能夠保護的范圍。另外條件允許的話在海邊修起一個我們的據點,而那時我可能已經到了夷州,會再及時的調運錢糧過去給你們支用。時機成熟時就在北平城中設立一個傭兵工會,高大哥你就在那里坐鎮,專門接受各地村落的委托。而且我相信順利的話,那里也會成為無地可種的青壯的投奔之地。
“唯一要注意的是官府的干涉,必竟對他們來說一支成型且強有力的軍隊對他們來說就有如眼中釘一般。所以必要的時候趙大哥你就說這是你們趙家的部曲,再選一個好的地方安身……”
趙雷接上話道:“好的地方?言下之意是既要防異族尋仇,又要防官兵尋釁吧?”
張仁點頭道:“卻是如此。不過我詁計官家最常用的手段是想召你為官,連帶著把人馬也都拉去。二位大哥,介時能不能把持住就看你們的了。還有很多事我雖然依稀間有想到一點,現在卻也說不清楚。”
高順隨意的搖了搖頭,趙雷卻默然不語。張仁見狀開解道:“子方兄,你能不能聽我一句話?投效朝庭本來是件好事,子方兄介時若想去只管去,但舊有人馬請交于高大哥。我組建起這只雇傭軍是想幫助百姓,讓他們好安居樂業,但如果你帶了出去,只怕會成為中原戰場上諸候爭霸的工具,與我本意有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