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躲在車里不敢探頭,只是輕聲吩咐黃信趕快走。只是劉備這一來,劉表的人馬紛紛迎上去,他這輛車就堵在那里動不了了。
這邊劉表大喜,跳下馬來迎上去道:“玄德吾弟!久欲相會而不可得。今肯惠顧,實為幸甚!”
劉備跳下馬車就向劉表施禮道:“備日前與曹賊交戰于汝南,不想中其奸計,兵馬折損盡矣。如今勢孤力窮,厚顏來此投奔賢兄,望賢兄收容!”
兩個人在那里客套了一番雙雙上馬,劉備一抬眼間就望見了卡在那里的張仁馬車,驚道:“那不是張仁的車嗎!?”
因為個人興趣的原因,劉備在取張仁馬車的時候曾經仔細觀察過張仁的兩輛馬車,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旁地劉表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問道:“賢弟口中的張許都城中的尚書仆射,人稱‘三年境內豐’的張仁張世清?”
劉備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劉表搖頭道:“不是不是,車中人姓魯名達,乃避亂至此之人。再者傳聞張仁已死,怎么會在此間出現?”
劉備向劉表道了聲罪,匹馬趕到車旁一眼就認出了黃信,馬上大聲道:“張仆射,備在此有禮了,請下車說話!”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荊州一下子可跑來兩個有盛名于世的人啊!頓時身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張仁的這輛車上。張仁知道躲不掉,無可奈何的鉆出車廂,向劉備拱手道:“皇叔有禮!只是皇叔先我一步動身,卻又為何比張仁還晚到襄陽?”
劉備瞪著張仁冷冷地道:“備與子龍不識此間道路,幾致迷途。若不是尋到鄉人問清方向,只怕現在還到不了此處。張仆射你不在江邊垂釣,趕來襄陽干什么?”
“md!怎么這種事也能讓我碰上?沒聽說過劉備出過路癡地事啊!不行,一會兒到了地方一定要去買點子葉洗個澡!”
張仁心里暗暗叫苦,臉上卻強行擺出“高人”的微笑道:“張仁自思曾經得罪過皇叔,怕皇叔安身后會見怪張仁,故此想趕回襄陽后取道前往他處避世而已。”
劉表這時已經趕到車前,聞言驚道:“魯……張!閣下真是許都張仆射!?”
張仁向劉表一禮道:“劉荊州請莫要怪罪張仁,適才欺瞞實受是虛名所累不得已而為之。張仁心思淡薄,已無意于官場,故借假死一計脫身,為的只是尋一處安寧之所避世而居。不想今早臨江小釣時遇見劉皇叔,怕皇叔泄露張仁隱居之所后難以安寧,故想從襄陽轉去他處。”
劉表道:“張仆射有盛名于世,劉某心慕已久,此番若不是賢弟玄德撞破幾致失之交臂!若張仆射不嫌棄鄙州殘破,還請與吾同入城中,容某備下些水酒略盡地主之誼。張仆射,請隨吾入城!”
張仁無奈,只好下車上馬與劉表、劉備并馬而行,向襄陽城行去。
行在路上,劉備望了眼張仁地馬車,問道:“張仆射,請恕備冒昧,車中可是仆射家眷?”
張仁道:“正是拙荊。”
劉表笑道:“素聞張仆射的兩位夫人都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奇女子。正室蔡夫人繼承父學,琴棋書畫、詩辭歌賦可謂冠絕天下;而側室婉夫人歌舞之藝亦可稱天下無雙,只是不知劉某能否有機會一睹二位夫人芳容才藝?”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可是張仁聽劉表提起婉兒后神色一暗,搖頭嘆道:“實不相瞞,婉兒她……在張仁避世隱居前就辭世了。”
“嗯?”
劉表與劉備同時一楞,心中所想各不相同。
劉表說實在的比較偏向于一個文人墨客,想法就有些偏向于浪漫主義了:“原來他是愛妻身故,心灰意冷之下無意于官途才避世而居的。早就聽說這張仁是個重情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只是可惜了一個世間奇女子……”
劉備到底是一個梟雄,政治嗅覺異常敏銳,見到張仁失意的模樣心道:“這張仁一向重情重義,對曹操又似乎忠心不二……不對,張氏鎮大火、婉夫人身故、張仁避世隱居……中間肯定發生了什么事!遲一些得派人去許都打探一下,張仁說他離開曹操避世隱居絕沒有他自己說得那么簡單!說不定……我日后可以收他為己用!”
一路上三人聊著些沒營養的話,天色將暗時才進到襄陽城里面。張仁婉言拒絕了劉表為他安排的宅院,明言自己在襄陽有些產業可以安定家人,晚一些再去劉表府中赴宴。張仁也是不得不小心一些,他不知道劉表與劉備到底會如何對待他,如果把家人放在襄陽城中的產業里,至少還有一些家丁可以保護一下。雖說真出什么事計也派不上什么用場,但總比沒有強。
安置好家人,張仁只身赴宴,心里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下一步我該怎么走!?”
張仁安頓好家人之后,只身前往劉表府中赴宴。一跑的在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去應對劉表與劉備。
“關鍵是不知道這二劉對我會持什么樣的心態啊……”
搖頭苦笑了一下,撥正偏離了些方向的馬頭接著沉思道:“我的運氣真是有夠背的!一心想避世隱居卻鬧出這么多事情來,這一宴會不會是鴻門宴都不知道。
“劉表那里應該比較好應付吧?按書中對劉表的記載與評價,他完全就是一個文人墨客型的人,為人既優柔寡斷又沒什么野心,幾次有能一取天下的機會都白白放過,只是一心想在荊州自保立世而已。從今天與他初次見面的情況來看,多數是看在我名氣的份上想和我結交一下,別的方面計不會有什么問題。
“現在主要的問題還是在劉備那里,他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人。想想我以前對劉備所做的幾場事,劉備心底應該恨透了我才對。別的不用說,單是讓他失去徐州基業的那一樁就夠嗆。而且仔細回想一下,我之前在曹操手底下的時候做出來的事,在旁人眼中都會認為我是個對曹**忠的人,如果劉備認為我出現在荊州是來幫曹操下一步的戰略打埋伏的話,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去了!鬧不好真的會吃不了兜著走……不行,喝完這次的酒我得想辦法盡快離開荊州的地界才行!”
拿定了主意,張仁加快馬速趕往劉表府。
入夜時分。劉表府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張仁與劉備都是名動一時地人物,忽然一下同時來到襄陽的消息立刻驚動了不少人。襄陽城中劉表的幕僚全部到齊不說,就連劉表府前大街上都冒出來不少聞訊而來的人,都想見一見張仁與劉備。
酒宴開始,劉表作為主人自然是在主位,而劉表左側的客位張仁謙讓給了劉備。眾人相互客套了一番之后開始欣賞歌舞,待歌舞散去。劉表向張仁道:“吾素聞張仆**通詩辭歌舞。不知今日是否能請張仆射在這宴上一展所長。也好讓我能開開眼界?”
張仁的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心道:“這劉表的文人勁頭哪這么重啊?看這架勢是要和我談論詩辭歌賦不成?可我拿什么去談啊?”
尷尬的放下酒杯后張仁拱手道:“此世間誤傳!實不相瞞,其實張仁根本就沒讀過什么書,僅僅是早年流浪四方時曾在一間學堂中打過幾年雜役,旁聽來一些而已。偶然間興起學人作得幾句詩辭,也全都韻律不齊,難登大難之堂。就請荊州放過在下。讓我少出點丑吧。”
眾皆大笑,暗中還有數人對張仁嗤之以鼻。劉表擺手笑道:“哎――我看是張仆射過謙了!世皆盛傳又豈會有詐?張仆射,須知謙之太過則為偽矣,切莫推辭,請!”
宴中眾人不知道是不是劣根性在作怪,頗有些人想看名人張仁出丑,一時間勸地勸,起哄地起哄。張仁無奈。只能端著酒杯站起身來。在廳中轉了一圈,搜腸刮肚地去回憶自己記得的一些詩辭。
天空中的小雨已停多時,一彎新月掛在夜空之中。張仁轉到廳門時抬頭望見這一彎新月。忽然想起了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心中暗道:“對不起了蘇老!你的千古絕唱我要盜版來當一回文壇大盜了!”
干咳一聲清清嗓音,宴中眾人也全部安靜下來等他開口。只見張仁緩緩的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吟完上半闕,張仁低頭喝了口酒,接著吟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娟。”
吟罷,張仁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眼中卻泛出了淚光。輕輕地甩甩頭,心道:“以前讀這一首辭的時候根本搞不懂其中的韻味,可是今天卻懂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共娟……婉兒……”
收拾了一下心情,張仁向廳中環輯一圈道:“張仁無才,這一辭自知韻律不齊,各位見笑了。”
廳中靜而無聲,似乎都在品
首辭中的韻味。許久劉表才輕輕的擊掌叫好道:“題,以酒行思,初聽時似乎聲韻不齊,但細品之下才發覺意味深長,妙矣……張仆射大才,這一辭不據一格,頗有自成一派之風,劉表敬服啊!來,請再干一杯!”
侍者上前為張仁滿上酒,劉表與他互敬之后各自一飲而盡。
劉表作為“八俊”之首,也許不是什么政治家、軍事家,但卻是一個不錯的文學家,本身的學識還是令人折服的。加上他又是此間地主人,在坐地幕僚又多以文人居多。他這一叫好下面頓時叫好聲不斷,亂七八糟的馬屁聲自然也少不了。縱然有幾個心高氣傲看不起張仁的也不好多說什么。張仁對此搖頭不語,這一首辭讓他想念起了逝去地婉兒,心思黯然下再沒有了什么酒興,只是坐在那里出神。
酒過三巡,劉表忽然向張仁道:“張仆射,不知你是否愿意屈就在荊州為官?吾愿以別駕之禮待之!”
張仁一怔,繼而搖頭道:“張仁即離官場,就不再想出仕。先前亦有所言,只待在襄陽城中收拾好行裝之后便起程前往柴桑隱居。”
開玩笑!先不論張仁已經是打定了主意一心要避世隱居,就算他想投奔誰也不會投奔劉表。張仁很清楚,一則劉表是出了名的“蓋善善而不能用,惡惡不能去”,為人又是個疑心病頗重的人,他要在劉表手下絕沒有好果子吃;二則劉表用人唯親,荊州此時的實際權力很可能已經完全落到了蔡、蒯兩個大族手里,他真要是插一腳進來,以他的名望馬上就會成為這兩個大族重點打壓的目標。張仁并不是笨蛋,這些事他還是看得清的,所以趕緊拼命的推辭。
劉表笑道:“張仆射淡薄名利,不愿再度出仕,劉表自然不會強求。只是隱居的話就一定非要去柴桑不可?怎么張仆射是覺得鄙州殘破,看不起鄙州嗎?不是劉表夸口,荊州人民殷富,士民皆好學不倦,風景秀美之處亦數不勝數,天下名士集于此間者極多,放眼天下再無二處。張仆射居于此間,躬耕之余交朋訪友豈不樂哉?若張仆射真的執意要走,劉表只好強留仆射先在荊州住上數年,一則讓表盡一盡地主之誼,二則表得暇時能上門討教一二,好免去思慕之苦。”
張仁徹底楞住,劉表現在就是在強行留他,那么他想馬上離開荊州就不太可能了。
“怎么會這樣?難道是劉備在幕后說了什么?”想到這里張仁向劉備望去,卻見劉備也是一臉的愕然神色,不像是在演戲,心道:“不會,不會!劉備入城后是先被人帶去劉表安排給他的宅院洗澡換衣服(來的時候下雨,不換衣服不行),劉表又趕回府中準備,之后劉備和我是同時到的會場,中間根本就沒有和劉表獨處過……那劉表為什么要強留我?與他的記載似乎有些不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