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風冥峽谷戰事結束后,參加東征的兩萬五毒教精銳,非但沒有并入七夜麾下,趁機圍困黑巖城,奪取最后的戰果,反而火速回撤,徑直返回宗門。
雪嵐在東征期間,除了在伏殺劍云的大戰上出現過,就再沒有露面,身邊只有惜花婆婆和幽黎陪同,外人不得探視。
夜色中,宮闈重重,一間遠遠稱不上富麗堂皇的閣樓內,燭火輕輕搖晃,非但沒有照耀得屋子亮如白晝,反而平添了幾分陰沉昏暗。
雪嵐面容安詳,安靜的躺在病榻上,目光怔怔的望著房頂,似乎在緬懷往昔的崢嶸歲月,又像是在追憶曾經風華正茂的年少時光。
床榻旁,身為血魔谷特使的惜花婆婆坐在錦凳上,低頭凝視著雪嵐灰白的臉頰,如雪的白發。
幽黎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神色落魄的坐在門檻上,這一刻,這位為五毒教奮斗了數百年的老人,寂寞且孤苦。
“小妹,可還難受?”惜花婆婆言語平緩,聽不出半點忐忑,也聽不出絲毫感傷悲痛。
雪嵐答非所問,輕聲道:“師姐心里是不是在怪我非要損耗壽元,親手殺了劍云那個老賊?”
惜花婆婆點了點頭,然后很快又搖了搖頭,柔聲道:“都無所謂了。”
雪嵐笑了笑,問道:“你覺得陵越能守得住這三國疆域嗎?”
惜花婆婆謹慎答道:“和談已經結束,有我血魔谷和天丹宗兩方或明或暗的支持,莫家派來誰來都是無濟于事。退一萬步說,即便莫家贏了,有我在,你不用太過憂心。”
雪嵐雙手疊放在腹部,微微扯了扯嘴角,“憂心?我全然不憂心,在將盟主的位置交到陵越手上后,我就放下了。至于以后的戰火是燒到天丹城下,還是蔓延到三國乃至血魔谷外,我一個將死之人,憂心什么?又能憂心什么?我這一生,除了老鬼,最擅長放下二字。對人的愧疚,不長久,對己的悔恨,也放得下。這一生,前半輩子過得如履薄冰,凄苦艱難,可好歹后半生過得舒坦愜意,隨我心意。何況打下了這偌大的疆域,做到了多少先賢沒有做到的功績?即便以后五毒教沒落了,甚至傳承斷絕,但后世的歷史上,都注定都繞不過我和老鬼的名字,此生有何大遺憾?”
惜花婆婆嗯了一聲,兩手有些顫抖。
這位在血魔谷地位尊崇的長老,當年憤而離開五毒教,游歷天下兩百年,轉換身份數十個,走過大江南北,看盡世間百態,飽覽三大宗門的壯麗山河,做下過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兜兜轉轉,到頭來,回到了這里,卻還是沒能改變什么。
雪嵐喘了口氣,問道:“有了陵越和莫家作為前驅,你們能不能一路北上,打到天丹城外?”
惜花婆婆點頭道:“肯定能,如果不出意料,陵越會暗通岳起陽,借助天丹宗的資源擴充實力,以達到制衡莫家的作用,等谷主和丹青子解決了天器宗,就是兩大宗門決戰之時,當然,這些都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天器宗若是不惜自降身份,全盤投向天丹宗,那么就又是五百年前的尷尬格局,不劃算。”
“值此亂世,方圓千萬里之內,除了萬獸宗、龍脊山、兩山城等寥寥數個勢力,能夠置身事外,短時間內沒有傾覆之憂,已經下場的七殺殿之流,多半要下場凄慘一些。至于依山觀望的幾個家族,前途叵測,關鍵就看丹青子到底是真大度還是假雅量了。”
雪嵐自嘲道:“舍棄多活幾十年的機會,就要看不到這份波瀾壯闊的風光了,是不是做錯了?”
惜花婆婆輕聲道:“若是小妹……”
雪嵐好像知道這位師姐要說什么,豁達笑道:“算了,世間的后悔藥,我不稀罕。”
惜花婆婆微笑道:“你啊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雪嵐突然輕輕道:“師姐,那小子沒來之前,你替我保護好羽兒。”
惜花婆婆愣了愣,點頭道:“知道了。”
雪嵐似乎又記起一事,問道:“這次在風冥峽谷大出風頭的小家伙,當真是他留下的一枚棋子?”
坐在門檻上的幽黎轉過頭,鄭重道:“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我依舊可以斷定。”
雪嵐笑道:“這個小瘋子,有兩下子。”
幽黎流露出幾分由衷欽佩的神色,點頭道:“確實。”
惜花婆婆淡然道:“要他死嗎?”
雪嵐笑道:“罷了,這里地脈根基已毀,靈氣潰散已成定局,等他打回來,早就只剩一片荒蕪山林了,由著他折騰就是。”
說到這種涉及五毒教未來的事情,雪嵐顯然有些疲憊了,也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心煩意亂,她緩緩閉上眼睛。
她不希望這一生走到盡頭之時,仍是無法擺脫這些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
雪嵐強提一口元氣,語氣猛然堅定起來,那張干瘦臉龐上也不復先前閑聊時的隨意神色,“我只有三件事要交待,血魔谷必須庇佑五毒教百年!莫家六十年內,不得插手三國事物!羽兒何去何從,旁人不得干涉!”
說到最后一句話,雪嵐沒來由地哈哈大笑起來,歡暢至極,“多此一舉!那小子像極了老鬼,豈會讓旁人欺負羽兒!”
說到這里,雪嵐望惜花婆婆,笑問道:“當年師父說恩怨情仇三代不絕,你說說看,是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天算不如人算?”
惜花婆婆心平氣和道:“因時因地而異,且因人而異,人算天算,歸根結底,都沒有定數,師尊當年的推演,不算錯。”
雪嵐收回視線,不置可否,自言自語道:“最難理清是情思啊!”
長久的寂靜無聲,屋內燭火依舊昏黃。
雪嵐小聲呢喃道:“你們都走吧,我要好好休息了。”
惜花婆婆輕輕起身,轉身走向屋外,幽黎站在小院臺階上,好似在等她。
惜花婆婆關上門后,兩人并肩而立。
幽黎輕聲唏噓道:“還有太多事情沒有交代清楚啊。”
惜花婆婆不予置評。
幽黎突然冷笑道:“留白多了,師伯的權柄就越大,確實正合你意。”
師尊身上牽連重大,死后注定要隱密不喪。
雪嵐在斬殺劍云之后,明確拒絕延續壽元的做法,就已經心存死志,回來后,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將五毒教的對外事物全部交由惜花婆婆便宜行事。如此一來,若非幽黎還能勉強掣肘這位叛教投入血魔谷的師伯,整個五毒教就再無人能夠與之叫板。
幽黎的誅心之言,并沒有讓惜花婆婆臉上出現絲毫變化,她看著靈氣充沛的新教圣地,心中思量的卻是三國與莫家如何安排的大事。
在連番征戰中迅速崛起的陵越,自然是才智超群,千年難得一遇的人才,在未來的戰爭中,堪當大用,但是暗中投靠七殺殿一事,讓這位魔修新秀徹底失去了谷主的信任。
走出祖地的莫道,谷主一直頗為器重,只是梟雄性情,難以控制。哪怕天底下最好的人,只要有機會一統三宗,也有可能做出天底下最壞的事情。
莫邪,失去了他父親莫問的庇護,會不會一蹶不振?
揚天,有沒有可能卷土重來?
惜花婆婆嘆了口氣,“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
幽黎沒好氣道:“職責所在,何來辛苦一說。”
惜花婆婆伸手拍了拍幽黎的后腦勺,笑著打趣道:“當年喜歡在我面前哭鼻子的受氣包,還真有了幾分男兒擔當。”
習慣了人情冷漠的幽黎,顯然不太適應對方的親昵舉動,不由得皺了皺眉,只不過心里的積郁,倒是散淡了幾分。
病榻上,雪嵐輕輕抓起身側的大紅嫁衣,蓋在身上,緩緩睡去。
她的干枯手指輕輕拂過嫁衣。
如當年那位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小姑娘,她在異國他鄉,初次見到那位白衣少年,便如沐春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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