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欣盤腿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那為首的奸細能在短短數月內,收攏數百亡命之徒,除了自身修為深厚和資源充裕,肯定還有地位不低的宗門弟子作為內應,原本按照白洛太上的計劃,還要再觀察幾個月,慢慢揪出宗門中的叛徒,但隨著一位紫衣公子的到來,那些奸細明顯加快了收買死士的步伐,逼得宗門不得不提前對他進行伏殺,以免影響城內的平衡。
夢欣曾遠遠的見過那紫衣公子一眼,相貌俊美,極具風雅,一舉一動,都帶著出塵氣質,自己的妹妹就經常提起他,雖然每次都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但她與妹妹自幼相伴長大,如何不知道妹妹心里生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世間女子,除非心意相屬,否則怎會在提及某個男子時,神采奕奕?
出于這份擔憂,夢欣這才帶著從未經歷過戰陣的夢玲下山,想讓她親眼看看魔修的殘暴,慢慢扭轉她的觀念,否則,一旦深陷這種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戀中,輕則抑郁叛逆,重則化為心魔,對修行極為不利。
夢欣猛然睜開眼睛,握住橫放在膝上的長劍,站起身來,蓄勢待發。夢玲僅比她慢了片刻,也握住了劍柄。
多年來不管如何鬧騰,但總歸是相依為命長大的姐妹,在危險來臨的一刻,配合的無比默契。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奔走如雷,以勢如破竹的氣勢掠過一座座屋頂,在不遠處稍作停頓,僅一招就將二長老從屋頂打落,然后飛馳而來,猖狂大笑,“區區十幾個丹藥堆砌出來的神玄境也敢伏殺老夫?老夫可是縱橫混亂之地兩百年的青枯老祖!今夜老夫不躲不閃,正大光明的一路殺來,好讓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道修崽子知道什么是以卵擊石!對了,那個玄陰之體的小皮娘藏在何處,快快現身,好教你知道老當益壯,別去想什么家仇國恨,領教過老夫調教女子的千般手段,定要讓你一個月內就主動喊老夫一聲夫君,助我修行,任我采擷,哈哈哈!”
隨著夜梟般笑聲響徹夜空,夢欣清晰感受到更遠處有大軍調動的震動,而視野中,有不下兩百鬼魅身影隨著自稱青枯老祖的老人撲殺而來。
竟然是涅槃境!
夢欣握緊劍柄,二長老不是說奸細只有神玄境圓滿的修為嗎?不是說他們人數不過千余嗎?怎么聲勢比上萬大軍出動還要浩大?
是自己中計了?還是宗門中計了?亦或是兩者都有?
這時,奔走中的青枯老祖看到了靠著窗戶的礙眼身影,大笑不止,難不成已經被嚇傻了?如此也好,就讓那個小娘皮先看看自己的狠辣手段,挫一挫她的銳氣!
他奔走的姿勢不變,右腿微微彎曲,眼看就要落在那個倒霉家伙的頭頂,要將他的腦袋踩個稀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靠窗的年輕公子似乎是喝多了,身體隨著酒樓搖晃,在青枯老祖到來的剎那,身體一歪,從二樓摔了下去,竟躲過了一劫。
一腳踩空的青枯老祖沒有動怒,若是他有心想要殺那個年輕酒鬼,身體歪一下就能躲過了?只不過是他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氣息隱晦泄露的夢玲,心情大好,樂于多玩一會兒而已。
老人目光淫穢,在兩具妙曼的身影上掃過,然后對夢玲桀然笑道:“小丫頭,你就是趙夢雨吧?陵宗主讓老夫傳句話給你,他對不住你的一往情深,無顏見你,就讓我伺候你們姐妹了。”
已經抬起長劍的夢欣緩緩轉頭,怔怔的看著身邊臉色慘白的妹妹,悲痛欲絕,哽咽道:“你怎么這么傻,這么傻……”
青枯老祖似乎很享受這種親人反目的場景,再加上大局已定,并不急著出手,修道五百年,男女之事早就不被他看在眼里,一切只為修行,若非聽聞夢欣性格清冷剛烈,自己沒把握完好無損的生擒她,哪會等到今天?
美眸空洞的夢玲笑了笑,搖頭道:“姐姐,不會的,陵越師兄不會負我的,他答應會娶我,會讓我成為不比你地位低的宗主夫人,還答應我,只要你愿意棄暗投明,你所需的修煉資源,他都能提供。他還說會把天云山脈留給我們,作為趙家復興的基業,姐姐,我這就帶你去找他,好不好?他不會騙我的。”
夢欣怒氣勃發,語氣冰冷道:“你真的瘋了,早知如此,就不該把你從執法堂放出來!”
夢玲臉色猙獰,怒吼道:“我沒有瘋,你憑什么關我!”
青枯老祖瞇眼笑道:“都別生氣,氣壞了身體就不好了,老祖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快活起來,讓你們兩個在床榻上重歸于好。”
就在這時,街上響起了一個冷冽的聲音:“老家伙,就是你殺了陳傲云?讓陵越趁機把凌雪擄走了?”
青枯老祖愣了一下,雖然這位混亂之地出身的魔頭一直暗中留意這個年輕酒鬼,但仔細打量他全身后,斷定此人不過是靈元境的螻蟻,否則難不成修行不到甲子的根骨,是比自己還要強的涅槃境老怪不成?
三國之地,道魔兩方加起來,剩下的涅槃境屈指可數,受天云宗驅使的強者,更是鳳毛麟角,只有坐鎮西城李逸風身邊,鬼鬼祟祟藏著一位,用來防備幽黎偷襲,根本無暇他顧。
想到這里,青枯老祖殺意濃郁,冷笑道:“咋的,是我殺的又如何?小子,老夫把話撂這,你若是來救凌雪的,就去找皇甫詢,別妨礙老夫辦正事,若是想多管閑事……”
說到這里,老人笑容不減,驟然間,大袖翻滾,元力瘋狂外泄,如潮如浪,席卷一切。
心神失守的夢玲嬌軀搖晃,氣血翻涌,七竅滲出血絲,慘淡至極。夢欣稍微好些,只是臉色微白,仍有一戰之力。
唯獨坐在街道上,還拎著濁酒的年輕人,穩如泰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青枯老祖面色不變,毫不猶豫的俯沖而下,手握兩柄短刀,向楊天的脖頸斬去。
夢欣鳳眉微挑,同樣毫不遲疑,持劍沖殺過了過去。
不論下面的年輕公子來自哪里,屬于哪方勢力,目的是什么,但在此時,是她能夠逃出生天的重要依仗。
只不過,接下來的異變超出了她的想象,只見那個屠殺神玄如狗的青枯老祖,在假裝俯沖之后,身體一扭,背后展開兩對肉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跑了?
夢欣瞪大眼眸,環顧四周,再三確定青枯老祖消失后,還是不敢相信,就像她妹妹不相信陵越會背叛她一樣。
夢欣雖然未入涅槃,但多次觀摩涅槃境強者之間的對戰,有點到為止的切磋,有分生死的廝殺,還有大軍包圍之下的縱橫披靡,唯獨沒有像這個魔頭虛張聲勢過后,立刻逃竄的。
楊天喝完壺中毒酒,望向失魂落魄的夢玲,問道:“兩年前,是不是你把凌雪的位置告訴了陵越?”
夢玲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算什么東西,竟敢直呼我夫君的名諱!”
楊天目光微冷,不見有什么動作,夢玲便從房頂落下,一頭撞地,在街道上撞出個巨坑,鮮血橫流,沒了動靜。
側過身,楊天看著舉劍指向自己的夢欣,眼神復雜,感慨良多,一時間有些無言,既想起了兒時的歡樂相伴,也想起了曾經的無視冷漠,更想起了這幾年的陰謀算計。
楊天嘆了口氣,望向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