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子的臉色變的異常蒼白,瞳孔深處蒙上了一層恐慌。
無數把寶劍穿過破碎的血色晶光,帶著森然的劍意,紛紛落在他的身上。
在金石交錯的摩擦聲中,鮮血噴射而出,同時響起一道憤怒而痛苦的長嘯。
瞬息之間,楊玄子身上便多出了近百道劍痕,鮮血從翻卷的皮肉中流出,甚至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
楊玄子知道楊天有很多把劍,知道他學會了焚源訣,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楊天居然敢瞬間燃燒上百年的壽元,居然能以劍意同時操控數百柄寶劍。
他飄在空中,渾身是血,衣袍破爛,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軟甲,鮮血順著褲管,滴落在地面,順著裂縫滲入泥土中。
他的手掌出現了無數裂口,血肉模糊,鮮血涂染,甚至中指和食指上的血肉全部被逸散的劍氣剔掉,只剩下白骨。
但是,盡管劇痛鉆心,手臂顫抖不止,但楊玄子依然堅定的向前,用還能動的三根手指,抓向楊天的咽喉!
恐怖的威壓,籠罩在祖祠內。
楊天瞳孔微縮,腳踏風云步,連續退后!
然而,任憑他的身影如何變幻,那只滴血的白骨手,還是握在了他的咽喉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始終隱藏在楊天胸口的大寶,游曳而出,挺著青玉般的雙角,狠狠地撞向楊玄子的手腕上!
“嗡!”
就在這時,一面帶著遠古滄桑的銅鏡,從楊玄子的袖子中飄了出來,擋在了大寶之前。
雖然這面銅鏡邊緣斑駁,光澤暗淡,似乎無法抵擋大寶的撞擊,但只要給楊玄子爭取片刻時間,便足夠了。
只需要一息時間,那只滴著鮮血的骨手,就能震開楊天的護體罡氣,抓住他的脖頸,把他的頭擰下來!
然而,一道金光迸發而出,光輝耀眼,驅散了楊玄子瞳孔深處的猙獰。
這道熾熱濃郁的金光,自楊天的眉心起,洞穿了他的手臂。
“啊!”
凄厲的慘嚎,從楊玄子的口中響起。
寬大的錦袍狂舞,他的身體變成了幽暗的虛影,向祖祠深處遁去,卻依然避不開這道金光。
楊天的腦袋微微低垂,金光劃過虛空,斬斷了楊玄子的手臂,切開了他的肋骨,削去了他的右腿。
楊玄子重重地摔落到了地上,噴出數口心頭血。
楊天身影晃了晃,步伐踉蹌,向他走了過去。
從開戰之初,楊興舉便不斷遠離祖祠,但這時候,整個后院都已經毀了,無處躲藏,只能現身在廢墟中。
作為親眼目睹這場戰斗的人,楊興舉已經呆滯了很長時間。
楊天居然勝了?
一個身受重傷,朝不保夕的家族棄子,居然在正面戰斗中擊敗了養精蓄銳多日的父親大人!
在這場戰斗里,楊天表現出來的戰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不,應該是超出了整個天風楊家的想象。
從落日城到天風城,難道這短短數日的路程中,楊天又遇到什么逆天造化不成?
這時,楊天已經走到了楊玄子面前,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在這場搏命的戰斗中,他獲得了最后的勝利,但也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體內的元力早已消耗殆盡,氣血枯竭,更可怕的是,幾次交手燃燒的本源,讓他的壽元折損了近兩百年!
那些蘊含著致命兇險的暗傷,被無限放大,灼熱的毀滅氣息,正在讓的腑臟之間滲透肆虐。
楊興舉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厲色。
楊天在這場廝殺中表現出來了難以想象的實力,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最后那道由紫瞳金眸迸射而出的金光,為什么變得如此強大,遠遠超出密報上的描述,但很明顯,楊天已經快要不行了,應該沒有繼續戰斗的能力,所以他想搏一把。
他的右手握緊了長劍,緩慢抬起,雙腿彎曲,準備進行偷襲。
就在這個時候,楊天轉頭望了他一眼。
眼光落下,神魂外放,劍意微動。
庭院廢墟上方響起無數道破風聲,緊接著,數百柄寶劍從天而降,依循楊天的目光,向楊興舉籠罩而去。
這一次,黑發變青絲,發梢已灰白。
“噗!”
像是鐵棍生硬的捅破麻布。
楊興舉低頭望去,只見胸口的位置,現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
隨著落下的寶劍越來越多,身上的血洞也越多,彼此緊挨著,是那樣密集,以至于最后他的身體到處都是血洞,到處都在噴涌著鮮血。
因為傷口太多,且全部命中要害,楊興舉全身的鮮血,片刻間便流淌干凈了,整個身體看上去像是一根被掏空的腐朽木樁。
楊興舉抬起頭來,有些茫然的看了楊天一眼,然后身軀驟然松散,變成了一灘爛泥,只有頭顱還保存的相對完整,兩只眼睛瞪圓。
就像楊興舉震驚不解的猜疑,楊天就算領悟劍意,金剛訣大成,按道理來說,怎么也不可能強大到這種程度。
但事實上,經過逍遙前輩的一路捶打,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實力提升到了什么境界,燃燒本源時,又能做到哪一步。
今天的這場戰斗,伴隨著錢家和楊家兩個千年傳承的家族覆滅,伴隨著數千人的死去,楊天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
看著躺在血泊里的楊玄子,他走了過去。
生死邊緣,楊玄子不再理會身上的劇痛,壓榨全部潛力,把哪怕最后一絲元力,都調動起來。
“嗡!”
已成廢墟的祖祠,再次掀起滔天血海。
楊玄子低吼著扭動身軀,化作一道血光,沖破影衛的封鎖,沖向了皇宮的位置。
倒在街道上的楊玄子,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血人,氣息微弱,不要說施展身法武技,連爬的快一點都做不到。
楊天來到了他的身后,灰發微亂,在慘白的臉上輕拂。
他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看著楊玄子的后背,握著殘夢短劍,向下斬落。
“唰!”
楊玄子貼在地面上,支撐爬行的左臂,多了道傷口,他沒有慘叫,更沒有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宮門,繼續向前爬去。
劍光再次閃起,楊玄子的身上再次多出一道血口,然后他貼在了地面上,磕掉了幾顆牙齒。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伴著一聲野獸般的低聲哀嚎,楊玄子再次爬動起來。
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東一道西一道,看著凄慘無比。
那些傷口很有講究,深度與位置足以讓他感受到極度的痛苦,卻又不至于即刻斷絕他的生機。
出劍的時候,楊天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漠然至極,加上那身滿是血的縞素,看上去恐怖可怕。
楊玄子在街道上艱難爬行著,看上去隨時都會死去,只有當劍光亮起,才能聽到一聲微弱的悶哼。
這是一次對身心最徹底的羞辱與折磨,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的酷刑。
楊玄子知道自己早就被拋棄了,即便爬到皇甫詢面前,也很難逃過一死,但他還是忍受著凌遲般的痛苦,想要當著他的面,噴他一臉污血!
楊天依然不時揮劍,每次落劍,便會從他身上割下一片肉來。
楊玄子的血快要流干了,悶哼聲越發的微弱,直至無聞,像個無知無覺的傀儡,在地上不停的爬行著。
皇宮四周到處都是禁軍,黑壓壓一片,來回巡視,只有宮門口空出了很大的地方。
楊玄子躺在那里,奄奄一息,身上到處是劍痕,誰都無法數清,說是遭受了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楊天走到他的身前,用劍尖抵在他后心上,輕聲道:“看到了嗎?你的生死,已經沒人在意了,根本不值得他看一眼。”
“噗!”
短劍穿過心臟,將楊玄子釘在了地上。
最后的鮮血流出,蔓延開來,染紅了一小片地方。
楊玄子死了,睜著雙眼,沒有半點神采。
不知最后是悲憤,還是悔恨,亦或是麻木的沒有了絲毫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