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雙手握劍，目光平靜而堅定，圓滿劍勢爆發，從天而降的細雨穿成了線，凝成了劍，把他的身體籠在了里面。
夢欣站在風雪中，輕紗遮住了臉，劍雨擾亂了視線，卻沒有影響到她對劍勢的感知。
這一劍，似乎要分出勝負。
白衣飄飄，夢欣閉上了雙眼，螭音劍在她手中輕輕顫抖，靠近的雪花，瞬間被汽化，消失無影。
一片死寂，悄然無聲，只有波浪拍打堤岸的聲音。
青光透雪而出，無數劍氣向楊天席卷而去。
劍雨傾盆，如沉重的天幕壓了下來，將漫天的青光遮蔽，就在楊天跨步向前，準備反擊時，雨幕被撕裂，螭音劍再次爆發青光，如一桿短槍，刺向楊天的丹田。
剎那間，無數劍招紛至沓來，僅憑回旋在風雪中的余波，便可察覺這一劍是多么精妙決絕，之前的隱忍，只為在此時綻放煞氣。
破開楊天罡氣護體，螭音劍沒有任何停頓，撩開了青衫，貼近了軟甲。
楊天沒有絲毫慌亂，目光平靜專注，根本不看鋒芒畢露的短劍，而是盯著夢欣，雙手握劍，自上而下，帶著凝固般的氣勢，猛劈了下去！
一劍崩天！
距離太近，楊天無法躲避，地階軟甲也擋不住螭音劍的鋒芒，同樣，蘊含著無比恐怖威力的崩天式，也不是夢欣能夠正面擋下的。
連續的翻轉，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眼花繚亂，甚至無法看清交戰的細節。
由此可見，橋上兩人的應變能力，以及楊天的狠絕程度，超乎眾人的想象。
后退半步的夢欣站在橋中央，散發出的氣勢越來越重，威壓越來越強，寒風呼嘯，冰封了十里護城河。
楊天站回原地，身軀挺拔如劍，不動如頑石，任憑夢欣如何蓄勢，都面不改色。
螭音劍被玉手甩出，迎風而行，破開重重雨幕，與辰光劍碰撞，發出清脆的劍鳴。
突然，螭音劍發出鏗鏘錚鳴，劍身暴漲，化為九丈龍鯉，搖擺著身軀，甩尾向楊天的頭頂拍去。
與城墻連為一體，擁有強大陣法守護的青石橋，連同兩把寶劍，一道消瘦的身影，都被金色魚尾淹沒。
堅硬的橋面出現了無數裂縫，飛迸的碎石被劍氣碾碎，化成齏粉，兩邊的欄桿多了無數蛛網般的劍痕。
落雪盡碎，細雨消散，楊天舉著雙劍，交錯在頭頂，單膝跪倒青石橋上，殷紅的鮮血從虎口滲出，凍成了血晶。
“唰唰唰……”
破風聲響起，無數寒冰利劍襲來，封鎖了所有退路，刺向各處要害，楊天雙腿驟然發力，踏碎半邊青石橋，扶搖而上，袖袍抖動，三十六柄寶劍以天罡之位，列陣虛空。
劍陣運轉，猶如攪動的旋渦，瘋狂地吞噬寒冰利劍，一點點的消磨粉碎。
寒冰碎屑飛揚，青石橋上的冰霜，越來越凝重，寒意刺骨，冰冷入魂，天罡劍陣漸漸變得凝滯起來，沒有了最初的靈動。
突然，風雪停歇，大河翻滾，兩截河水沖上青石橋，懸浮在夢欣頭頂，與風雪融合，化成百丈冰霜巨龍，怒目瞪圓，張牙舞爪，對著楊天發出震天龍吟。
楊天身軀微震，腳下血焰燃燒，驅逐寒意，長劍拋向空中，雙手合十，低首輕語：“雷龍咆哮！”
“轟隆隆！”
漫天雷電交織，以辰光凌天兩柄寶劍為龍角，萬千劍氣為龍鱗，三十六柄長劍為獠牙，雷池為身軀的雷龍，凝練而成。
“昂！”
“昂！”
冰霜巨龍裹挾著漫天飛雪，沖天而起，雷龍吞吐著劍氣，從天而降。
兩條巨龍橫跨數百丈，悍然碰撞，剎那間，大河倒灌，石橋消散，兩岸龜裂的溝壑，一直蔓延到了城樓，連綿數十里的城墻都晃動了起來。
這時，夢欣從雷電中走出，不染一絲塵埃，飄然而起，恍若圣女降臨，一劍挾著劍光，直刺楊天。
面對這驚鴻一擊，楊天抬起右手，化掌為爪，隔空向破開劍陣的螭音劍抓去。
金色巨爪，青瑩劍光，兩者的碰撞掀起了難以想象的元力波動。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夢欣似乎早就算到了楊天的反擊，右手依然握著螭音劍，身體斂去毫光，化為道道殘影，直接來到了楊天身前。
“噗嗤！”
一聲輕響。
一柄不知何時出現的寒冰利劍，越過格擋而來的手臂，刺進了楊天的左肩。
緊接著，夢欣伸出潔白纖細的食指，看似緩慢，實則迅猛無比的點向楊天的眉心。
如果只是普通的手指，根本無法威脅到楊天，金剛訣小成的他，肉身堪比金鑄，但他面對的是夢欣，食指尚未臨近，危險的氣息就已經籠罩了全身。
夢欣指尖綻放的青光，星星點點，恍若螢火，卻蘊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這一刻，夢欣將玄陰之體的威力，催發到了極致，一念之間，便可凍徹天地。
雪羽的臉色變的煞白，莫邪同樣如此。
分出勝負，居然還要分出生死嗎？
在這心神緊繃的時刻，夢欣的食指碰到了楊天的眉心，卻沒有傷到他，因為，在她的心口，插著一把短劍！
殘夢！
夢欣的劍指快若閃電，卻沒能快過藏在袖口的短劍，這說明，楊天早就算到了這一幕，或者說，面對玄陰之體，且必須取勝的夢欣，楊天從始至終，都在防備著這一刻！
劍鋒貼著心臟，劍尖閃爍著寒光，夢欣能清楚的感覺到，心脈的每次跳動，都會帶來絲絲刺痛。
夢欣緩緩收回了手指。
一蓬金紅色的鮮血，從她的心口飚出，散落在橋面上，寒霜驟然蒸發，生起淡淡的霧靄。
護城河上陷入靜寂。
楊天和夢欣對視著，都沒有說話，心里生出無數的疑問。
這場比試，楊天不能勝，所以，他求的是平局。
除了勝，夢欣沒有其它選擇，但錯就錯在，她沒有完全看清楚這個兒時的玩伴。
他似乎比資料中的描述還要強大，無論心性還是道心，都比她想象的要好。
“我輸了。”
單憑局勢而言，這場對戰當然還沒有結束，她的修為比楊天高，身負玄陰之體，還有諸多手段沒有施展，但這畢竟不是生死戰，是實力的比試，現在，楊天輕傷，而她，內息紊亂，已經傷到了肺腑，所以哪怕結果苦澀，也坦然接受這個事實，甚至心底或多或少，還有一絲輕松。
楊天微微皺眉，他知道這場比試的勝負對夢欣有多重要，略顯疑惑道：“你再說一遍？”
時隔多年，兩人第一次交談，卻是這個樣子。
如果是其他人這么說，夢欣肯定會再戰下去，但她知道楊天的性情，知道他是關心，沒有半點嘲諷或憐憫的意思，因此只有感慨，并沒有生氣。
微風拂起輕紗，楊天看到了那張熟悉而陌生的俏臉。
眉眼如畫，肌膚紅潤通透，吹彈可破，勝嬌花三分，清澈美眸中，蘊含無數星辰，明麗深邃。
楊天落在岸邊，望著她，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看著他傷感的神情，夢欣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邊，望著波瀾蕩漾，嗓音清脆道：“小天哥，你贏了。”
小天哥？
楊天身體僵直，不是因為劍指的余威，也不是冰霜巨龍的寒氣，而是這個稱呼，喚起了深埋在心底的塵封記憶。
他看著河面，聞著身畔傳來的淡淡幽香，內心紛亂，不愿看向旁邊一眼。
夢欣伸手把鬢角的青絲捋到耳后，看著他的側臉，綻放一抹笑意道：“不開心嗎？”
楊天輕聲問道：“趙夢欣，你要是本本分分跟我比試實力，我必敗無疑，你為何要用劍法造詣來一較高低？”
夢欣淡然道：“勝了，嫁給岳起陽，輸了，嫁給皇甫詢，這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倒不如還了趙家欠你的人情，讓自己的愧疚少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