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冷峻地道：“我以往不在乎什么身份，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和你們打交道，可若你們覺得這樣就可以拿捏我，或者是逼著我忍氣吞聲，那你們就錯了。”
“今天不是你們在等著我，而是我要過來和你們說清楚，我最討厭的，是這種事情，家里人背后捅刀子，比外人更可惡，若再有下次，我保證廢去的不止是修為，過幾天我就會整合執法堂的資源，所以，今天把這些和你們說清楚，你們若是硬氣，可以將吞進嘴里的咽下去，不理會我的威脅，甚至再來一次反撲也沒關系，只要你們有膽子做，我都奉陪，我甚至希望你們這樣試試！”
一字一頓地說完，周圍已經沒什么聲音了，劉風捻了一下指尖，恥笑道：“至于身份……”
這句話終究沒能說出口，因為忽然間竊竊私語聲響起來，大殿的側門，有人走了過來。
劉風原本極為冷冽的氣勢，看到來人后，終于垮下了肩膀，皺了皺眉頭，頗為無奈道：“你怎么來了？”
飛云背著手，身形有些佝僂，有些疲憊，有幾分嘆息道：“我一直在外面，看完了這件事，這樣也好，劉風說的話，你們好好地想一想吧，他要是倒下了，對你們真有什么好處嗎？”
“學做事很好，想做事也行，但有沒有這個天分，有沒有這個能力，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沒什么本事，就安分點，當個富貴閑人，宗門這點底子，還是養得起你們的。”
說著，這位百年沒有現身的太上長老走到了大殿中央，隱隱約約，其中一名宿老對他道：“師兄，今天這事情，終究還是要證據，要不然……”
飛云看著血泊中的段瑞，衣衫散亂的段正云，有些疲累，有些冷漠地搖了搖頭道：“要不然怎么樣？這到底是什么齷齪事，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幾百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一腳踹開段正云，飛云抬起頭，看著劉風，神色復雜道：“風兒，段瑞已廢，師兄決定閉生死關，你看此事……”
姜還真是老的辣啊！
劉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隨著劉風走出凌霄大殿，沉寂如鬼蜮的宗門終于出現了一些喧鬧，緊接著，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驚駭萬分的命令傳出，整個宗門徹底沸騰。
不過，對于凌霄宗闔派上下，最關注的事情，還是百年來規模最大的葬禮。
這兩年，宗門先是在幻魔山脈遭到魔修圍殺，又經歷執法堂之戰，楊辰與段瑞之戰，再加上凌霄大殿內的暴動，致使人心浮動，需要一場盛大而肅穆的典禮重振士氣。
除了韓楓以外，近兩年在對抗魔修過程中隕落的宗門弟子、執事，都在葬禮之中，如今尸骨已經被收斂，準備一同安葬。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故舊親朋，每個人的隕落，都意味著一段悲劇，意味著哀痛，而對于凌霄宗整體而言，影響最大的，則還是韓楓的隕落，以及他所引起的驚天動蕩。
不算幾年前在獸潮中隕落的峰主長老，韓楓是近三十年，隕落的凌霄宗最高層強者。
所幸，劉風突破桎梏，成就涅槃境，讓凌霄宗整體實力不降反升。
至于魔修，在幻魔山脈一戰，同樣損失慘重，尤其是萬尸宗，被劉風孤身一劍殺到白骨殿，幾大長老金尸梟首，重創到吐血，如今在三國領域內，活躍的大多是合歡宗和五毒教的弟子，以及被高額懸賞騙來的魔道散修，很少能看到萬尸宗的身影了。
葬禮，由劉風主持，金傲等凌霄宗高層強者，盡皆出席，一起送韓楓等人最后一程。
由于時隔近兩年，加上三國七宗的形勢不容樂觀，因此，這次葬禮并未邀請同道，連附庸宗門的上百家族，也沒有出席，就像是一場隆重而內斂的家葬。
劉風神色肅穆，雙手結印，符紋閃耀，催動守護大陣徐徐轉動。
大陣運轉間，地下靈脈震動，一道清光投射遠方，形成一個光影幻境，仿佛是又一重天地。
那里是鎮壓宗門底蘊的秘境，蘊含無比玄妙的氣息，其內青光匯聚，閃動盈盈水光，仿佛一座碧青湖泊。
整個秘境，似乎是一座湖泊構成。
楊天、李逸風、徐乘風、蕭林、林傲風、洛離等一眾凌霄宗弟子神情肅穆，注視著秘境中的湖泊。
李逸風輕聲道：“這就是宗門歷代先賢的埋骨之地，永生湖……”
兩百余具或完整，或殘破的尸體陳列擺放，身邊站著他們的至親，等永生湖徹底穩固后，身穿玄青戰甲的護衛列陣向前，護送著他們進入秘境，沉入湖中。
安葬了其他人之后，盛裝韓楓的冰棺，被劉風親自托著，來到永生湖畔。
立于永生湖上方半空中，將冰棺平放于面前，看著其中韓楓安詳的面容，劉風沉默，久久不語。
韓楓的臉上，還帶著一分淡淡的笑意，幾分安慰，幾分歡欣，還有一絲不舍，一絲解脫。
劉風面沉如水，手掌在冰棺棺蓋上劃過。
這時，一個人影來到他的身旁，劉風身體沒有動，他知道來人是誰。
金傲面目清癯依舊，往日臉上慣常的微笑此刻不見了蹤影，目光沉凝。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像劉風一樣，將手掌放在棺蓋上，送這個被他忽視了百余年的師弟最后一程。
但是，當手指距離冰棺還有一寸時，金傲的手停在半空不動，似乎有些不敢觸碰。
劉風輕聲說道：“師弟不會怪你，師父，我，其他人也都沒有這樣的想法，你想要繼承師祖遺愿，想要從肖騰一系中奪回屬于師尊的宗主之位，想要施展心中的抱負，想要振興宗門，這些，他都是支持的……”
金傲神色不變，仿佛雕像一樣，凝立于半空中，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萬尸宗重創，段瑞被廢，段正云退讓，李逸風被封宗門少主，從某個角度來說，韓楓的仇已經報了，他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了。
但金傲覺得，若沒有自己百余年的爭斗，百余年的堅持，韓楓未必會死。
是他推開了內斗的大門，是他將韓楓卷進了這場旋渦。
金傲看著面前冰棺中的韓楓，看著已經落入下方永生湖的凌霄宗門人，眼前仿佛有更多的人影浮現。
自從小師妹消失，到師尊道消，再到韓楓離開，金傲仿佛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唯有沉默。
劉風嘆息一聲，淡淡道：“不要鉆牛角尖，師弟更想看到的是凌霄宗無憂，好到地下和師尊吹噓。”
金傲收回了手，徐徐點頭，轉身離去。
劉風深吸一口氣，扶在冰棺上的手松開，冰棺向下方落去。
韓楓的身影漸漸變遠變小，冰棺沉入湖中，波瀾蕩漾。
劉風注視著韓楓漸漸沒入水中消失的面容，目光一瞬不轉。
冰棺中的人，是他的師弟，是他從荒野中帶回來的倔強少年。
多少年風風雨雨一起走過來，很多事情，仿佛還在昨日。
劉風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
正面硬碰陰愁，支撐凌霄宗多年屹立不倒，名震天下，已經踏入夢寐以求多年的涅槃境的劉風，此刻卻顯得極為虛弱。
在他身后，趙啟與李牧見狀，都是一聲嘆息。
這樣的二師兄，他們此前只見過一次，那便是酒鬼師伯隕落之后。
今天，卻又重新再見。
“需要你站出來的時候，你說你一定會站出來，你確實說到做到。”劉風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可是，傻小子，你站出來了，波瀾平息之后，你倒是也給我站回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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